楊悅唏噓道：“我好幾次以為你會忍不住自殺呢，結果靠著喜歡一個人撐下來。后來我相信了你們的愛情，以為你們倆會走到一塊兒呢?？赡缴倩槎Y上為了媛媛離開，現在又把柯雅詩接進春景園，跟你們住在一起?！?/br>
    她拍了拍童筱筱的肩膀，“世事真是無常啊，你說是不是？就像你爸當年要死要活跟你媽在一起，后來不還是為了我，逼死了你母……”

    楊悅低頭，看到那把刀抵在她的小腹上。

    童筱筱面無表情看著她，“滾?！?/br>
    “還真是跟你母親一樣玻璃心，就是不知道，你能撐多久呢？”楊悅大笑，轉動著輪椅出去了。

    童筱筱換了個地方，繼續清理那些刻痕，只是垂眸時，有水珠落在手背上。

    ——“啊，真答應做我男朋友了？那要是有人欺負我，你會幫我嗎？”

    ——“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br>
    這是兩個人剛在一起時，慕修臣親口承諾的話。

    “諾言……一文不值?！?/br>
    咣當。

    水果刀被童筱筱扔到了地上。

    半個小時到，童筱筱被人拷到了床上，有人進來，給她輸上了葡萄糖。

    然后，門被關上了。

    燈全亮，極致的光明，然后燈滅了，極致的黑暗。

    童筱筱衣服已經臟了，黏膩膩的，時時刻刻折磨著她的神經。她一直睜著眼，眼酸澀異常，又困得難受，可根本睡不著。

    “筱筱，你現在知道mama當時有多難受了嗎？你為什么不聽mama的話，還要跟她那么好呢？”

    童筱筱剛閉上眼沒多大一會兒，脖子邊像是有人吹冷風。

    她聽到了母親哭泣著低語，可一睜眼，面前沒有任何人。

    童筱筱知道這是神經衰弱時出現的幻覺，但還是認真回答，“對不起，媽，我知道錯了?！?/br>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只是嘶吼著、低語著、呢喃著、狂笑著……摻雜在一起，讓人聽不清。

    童筱筱只能一遍遍麻木地重復著，“對不起，媽，我知道錯了?！?/br>
    嗓子啞了，她也沒停下，只是一遍遍重復著，好像這樣就可以彌補她犯下的過錯。直到嗓子啞得發不出聲了，她才停下。

    整個禁閉室安靜下來，再無半點聲音。

    童筱筱看著上方的墻壁，明明知道自己還活著，可卻覺得自己像是躺進棺材里，被人埋到了地下。

    童家為了達到目的，讓她聽話，習慣了先給她下馬威。大概是資金鏈出現問題，他們迫切地想要那二十個億的合同，連帶著對她的懲罰都增長了時間。

    懲罰結束，童筱筱被帶出去，清理完身體，換好衣服后，去了客廳。

    她一時走不了路，是被人扶著進去的。

    除了童家人，柯雅詩也在，一行人都看著童筱筱。

    童筱筱端起水杯想要喝水，只是拿起水杯時，手都是顫抖的。她舔了下略顯干澀的唇，把水杯又放下了。

    “你想喝水，奶奶幫你?！蓖咸ㄖ蹨I走到她跟前，拿著水杯遞到她跟前，慈愛道：“喝吧?？茨氵@樣子，奶奶真是心疼啊。你說你要是聽家里人的話，至于受這個罪嗎？”

    柯雅詩早就知道了童家人跟童筱筱不和的事情，可看到這一幕，還是不由自主露出詫異的表情。

    剛這么折磨完童筱筱，他們又演這種溫情戲碼，不會覺得很突兀很虛偽嗎？

    童筱筱這么聰明的人，會相信就怪了。

    童筱筱到底跟她多年好友，多少能猜到她的想法。但可笑的是，以前的童筱筱確實信了。

    “都已經撕破臉了，再跟以前一樣，演這種戲碼沒意思?！蓖泱阃崎_了杯子，無力地靠在沙發上，“你們要是能把那二十億從路唯楓兜里掏出來，是你們的本事。想以我為突破口，就算了?！?/br>
    她之前攢的那五個億被他們拿走，那是她技不如人。

    至于這二十個億，她不可能松手。

    童顯宏看她這樣子就來氣，張嘴就要罵。

    但柯雅詩先他一步開口，“童叔叔，我跟筱筱是好朋友。既然她不愿意聽你們的，不如給我個機會，讓我跟她好好談談吧?！?/br>
    慕氏集團。

    已是夕陽西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晚霞漫天。

    慕修臣坐在辦公桌前，桌上還攤著文件，人卻走了神。

    童筱筱已經去了童家三天，童家那邊給出的理由是，有段時間沒見她了，就想讓她多住兩天。他給她打了電話，拒接了。

    他早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童筱筱離開前說的那些話，覺得童家會不會有什么問題，還想著要不要去童家看看?？裳旁姼f，童筱筱不接電話只是在鬧脾氣。

    童筱筱本就惡名在外，他也親眼見到了她到底有多惡毒。

    總不至于童家跟雅詩一起聯合起來，往她頭上潑污水。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有多愚笨，才會去相信童筱筱那隨口瞎編的荒誕謊言。

    這時，手機震動聲突然響起，拽回了慕修臣的思緒。他眼睛微亮，但在看到來電顯示是柯雅詩時，眼底光芒又散去了。

    慕修臣神色淡漠地接通了電話，還未開口，那邊傳來柯雅詩的哭聲，“慕少，不好了，筱筱流產了！”

    ……

    醫院，病房。

    童筱筱躺在病床上，面色有些白，下半身盡是血。

    醫生跟病房里的一群人說了節哀，然后嘆口氣，走了出去。

    門一關上，慕修臣面色已經沉了下來，“怎么回事？”

    “筱筱在童家發脾氣，我想單獨跟她談談，讓她不要總對童家那么大的敵意。但筱筱根本不跟我談這些，她說什么我是你的情人是不是很得意，我說我們兩個之間并不是情人關系，她也不相信?！?/br>
    “筱筱……筱筱說她恨我們……恨我們這對狗男女。她推搡我的時候，我躲開，結果她摔到地上，然后流產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她一個孕婦計較，就該站著讓她打罵的?！?/br>
    柯雅詩泣不成聲，淚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慕修臣心緒煩亂地遞過去手帕，她拿著手帕，動作優雅地擦了擦眼淚，繼而哭訴。

    “其實前段時間，筱筱也跟我說過，她算了算日子，孩子有極大幾率是你的，而不是鐘少的。還說不想留下這個孩子，會利用這個孩子栽贓我，讓你把我趕出去?！?/br>
    “我當時以為她說笑的，沒想到她會這么做。那可是一條生命啊，她怎么能這么狠心？”

    慕修臣想到童筱筱當時為了保住孩子，拿著莊鴻做人質時的毅然決然，再看看她此刻流產后，毫無情緒波動的模樣，心臟驀地皺縮，面上毫無血色。

    所以孩子是因為他，就被這么扼殺了？

    慕修臣以為自己不在意這個孩子的，可真正聽到這個消息，他覺得心臟像是剎那間停止了供血，四肢百骸都因為缺血變得一片冰涼。

    他腦中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童筱筱跟前的。

    “你怎么說？”

    慕修臣看著她，開口時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

    童筱筱還沒回答，童家的人已經嚇壞了。

    “慕少，我們也不知道筱筱會做出這種事，我們也很難過，我……”

    童顯宏的話還未說完，慕修臣冷冰冰的眼神掃過來，他剩下的話全都咽到了肚子里。童家其他幾人原本也打算說話，可慕修臣此時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他們最后一個都沒敢出聲。

    慕修臣重新看向童筱筱，他俯身，雙手撐在她身側，俯視著她。

    “雅詩說的是真的嗎？”

    每個字，幾乎都是從他嗓子眼里擠出來的。

    童筱筱在禁閉室里待了三天，嗓子啞得難受。她咽了好幾口口水，嗓子才濕潤一些，能發出聲音。

    她喃喃道：“柯雅詩騙你。你重新找醫生給我做檢查，你就明白了?！?/br>
    慕修臣站起身，冷著臉要喊醫生，她拽住了他的衣角，“不要這個醫院的醫生，他們被買通了，帶我去其他醫院?！?/br>
    嘩啦！

    慕修臣猛地甩開她的手，因為力氣太大，他弄掉了桌子上的水杯。

    杯子嘩啦一聲在地上碎裂，發出尖銳的聲響。

    “帶你去其他醫院做檢查，然后好方便你拖延時間，想一下怎么騙我是嗎？”慕修臣面若寒霜，“醫生被買通了……童筱筱，你怎么不說全世界的人都在跟你作對??？”

    他們的孩子死了，她怎么能這么淡定??？

    她前幾天還在為這個孩子，寧愿連命都不要了！

    他的孩子就這么讓她討厭嗎？

    討厭到……甚至連生都不愿意生下來？！

    童筱筱本來準備起身，看到他的反應，又躺了回去。跟他的歇斯底里比起來，她平靜的有些過分，“你不相信我？”

    慕修臣眸底染上了血絲，“童筱筱，你根本沒有任何值得人信任的地方。你就是個惡魔，是厲鬼，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利用！你根本不配做母親！”

    柯雅詩在聽到童筱筱說找醫生的時候，起了一頭冷汗。

    但此時看到慕修臣的反應，她默默擦了下頭上的汗水，松了口氣。

    “原來我這么不值得信任啊，我知道了?！蓖泱阏f得很慢，語速放慢，可以壓下聲音里的哭腔。

    她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這樣她顫抖的手就可以完全被遮住，不至于那么狼狽。

    童筱筱坐了起來，看著慕修臣，認真評價道：“你從來不是一個愚鈍的人，所以……你在有些地方的糊涂，更讓人難以原諒?！?/br>
    她想笑笑，露出瀟灑的姿態，可面對慕修臣眼里的怨恨，笑不出來。

    “你現在要怎么處置我呢？”童筱筱已經嘗試著為自己辯解了，但慕修臣不相信，她就是浪費再多口舌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