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我先送你出去?!鄙骄?。 “搭個便車不介意吧?”姬夷召微笑道。 山君冷眼一瞥,沒有說話,手中術法一起,整個山腹仿佛擁有了生命,穹頂層層洞開,幾乎是頃刻間,從人就離開山腹,出現在山頂之上。 “五方天地印,以中央戊土印為首,果然厲害?!笨兹赴胧墙o兒子解釋,半是贊嘆。 “可是小山君還在洞里?!被康ば闹杏欣?,“山君有土印在身,百里方圓,足踏大地者無不在您掌控之中,不知小山君在何處,我去救他離開險地?!?/br> 孔雀看兒子眼光頓時就大有深意:喲,這速度不錯啊。 姬夷召斜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亂說話。 孔雀:你和那小子走,我陪你父親,反正你不會飛,留下反而麻煩。 姬夷召:哼,我自有主張。 山君淡淡道:“吾兒以離此甚遠,不會有事,勿要聽那小妖謊言?!?/br> “原來如此,山君可要豢丹相助,吾有火印在手,也可助你一臂之力?!币晃沁^后,豢丹不知怎么的,突然發現自己在對方面前好像不復初見時的手足無措,這是為何――他看了一眼夷召,夷召不自然地轉過頭。 “你非祝融嫡系,命格不夠,妄然動用火印,不過徒耗壽命?!鄙骄?,“速速離開?!?/br> “……保重!”豢丹也知自己重傷未愈,在此反而是對方的負擔,也不矯情,鄭重地說完,轉身就走。 姬夷召一把拉住他:“帶我一起如何,你不是想要報答么?” 豢丹沉默地看他一眼,然后伸手,將對方抱在懷里,眉心火印閃動,瞬間騰空起起。 孔雀這才轉頭撲進心上人懷里:“阿惠,你速度完事,我傷的很重?!?/br> 此事幾乎就到此為止,火眼所處之地山高隱蔽,人煙稀少,除去少數人族高層知曉此事外,再無人知曉,但姬夷召后來聽父親說,火眼損毀,十方俱滅之界已然只剩四相、三才、兩儀,混元四處,事關重大,天界已另有使者下界,絕對不可再入中州。 孔雀也知曉妖族若真讓天界注意到,隨便來一位上古圣皇,都很難收場,所以也收斂羽毛,暫時不打算對另外數地下手。 姬夷召終于回到了離開近月的南荒。 正好遇到初夏淮水泛濫,無可避免的加入抗洪救災的大軍之中,沒有辦法,堂堂山君都親自下水了,自己哪有跑的掉的,不過露天席地了一個月后,他這位小山君的人望還是初步建立起來了。 但姬夷召表示這輩子都不想再抗洪一次了。 雖然說得到息壤的愿望破滅了,但愚公都可以移山,活人如何能讓尿憋著? 于是在回宮之后,姬夷召以自己的模型為例,木炭為墨,羊毛為逼,再加上數十匹麻布作紙,寫下了南荒治水的第一個五年工程。 山君在他寢宮里看了一夜,然后放下布卷。 “雖然不知你寫的是何物,但你既愿意,我便允你。只是既然工程浩大,極耗人力……”山君有點遲疑。 “此事,孔雀說,可派數十水中異獸相助,當可大大省下人力?!奔б恼僮礁赣H身邊,靠著父親蹭啊蹭。 “如此,就由你做住?!鄙骄鹕頊蕚潆x去。 “父親!”姬夷召一把抱住他的腰,“等一下啊?!?/br> “還有何事?”山君一根一根地搬開兒子的手指。 “孔雀他有條件的?!?/br> 山君偏過頭,凝視著他。 姬夷召有點羞澀地道,“那個,父親,為了南荒,你一定是可以犧牲那么一點點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卷完,后邊開始長大。感情線開啟。 ☆、妖與人 事實證明,就算山君不想犧牲,孔雀也不敢多說一句。 有了水下妖類的相助,姬夷召很快得到了南荒完整的水文資料。 淮水源頭為天虞山冰川融化,那里距離淮中落差竟然有三千六百余米,尤其是離淮中不遠的魚叢山口,到淮原出口,不過九百余里的河段,高度從兩千九百多米陡然降到七百余米,最過分的是水量高達8萬立方米/秒,這是什么概念啊,修個水電站的話絕對是抵的過五個三峽的大工程。 光是靈川一條支流淮水就這樣了,姬夷召真的很難相像那座可以擋住靈川主流,把整個東夷都化為大澤櫑山是什么樣的大山,能有那種效果。 要在這地方修水壩,姬夷召覺得壓力山大。 而且筑壩的另外一個問題,排沙,排沙得有彎道,才能利用離心力自然排沙,可是這個淮水出水的地方筆直的和直腸一樣,最近了一個彎道也離出水口整整二十里,在這種高有千米的山脈中鑿一條河分流引水,姬夷召想了一下方量,那差不多比的上前世那個玩水利的好友曾經引為笑談的朔天工程了。 難道真的要用息壤來做一個人工彎道? 姬夷召對著自己的模型苦苦思索。 伊尹端著新做食物走進來,他最近廚藝非常的有長進,在夷召的指點下總結出舌頭可以嘗出五味,酸甜苦辣咸,并且發揮神農嘗百草的精神,找到花椒、姜、茱萸、梅、酒、蜂蜜等數種可以讓食物更加不同的植物,做菜手藝無人能及,唯一的要求只是小小的,讓少君有空的時候,教他幾個字,一點道理。 不過姬夷召正煩著呢,示意他放下食物就快點出去,別打擾我。 伊尹見小君今天沒有心情,點頭放下食物在案上,便小心的出去,關上房門。 香味開始蔓延開來。 姬夷召身邊的榻上,有一只油光水滑的白毛大老鼠在他身邊團成一團,鼻尖不時冒出小小的泡泡,陽光打在它身上,非常的愜意安穩。 只是那誘人的香氣似乎讓他的好眠不怎么安穩,過了一會,不得不在這種討厭的sao擾下蘇醒過來。 案上是美美的梅酒蒸魚,澆上漂亮的醬汁,還有烤的很油光水化的小豬肘子,以及一碗晶瑩透亮的大白米飯,看起來都好好吃。 大白老鼠看看自己拼命保持的,比黃鼠狼更加瘦長,接近蛇類的身材,再看看那肥膩誘人的飯點,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那吞咽口水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越發響亮。 姬夷召淡淡道:“想吃便用吧,若是不夠,我隨時可以為你加餐?!?/br> “可是此物吃下,會發胖啊?!崩鲜蠹m結無比。 “你又不是母的,更何況,一次哪胖的起來,妖類為何還要在意這點小事?”姬夷召笑道,若不是對方與他已經有些熟悉,幾乎都要以為是數千年后的女子穿越了呢。 “當年我還是小妖之時,無意發現大鵬行宮有一空隙,內里靈果無數珍寶成堆,便時常去偷食?!崩鲜髧@息道,“那此時日,大鵬久不歸來,我當時膽大,竟在其中安家,日飲靈泉,夜啖瓊漿,好不逍遙,哪知突有一日,大鵬歸來,我欲再自空隙中逃出,哪知身上竟是肥rou層疊,生生將我卡在那里,進退不得,讓大鵬抓了個現行?!?/br> 姬夷召光是想一下就覺得這遭遇慘不忍睹。 “大鵬本欲一口將我吃下,卻又見我可以資質不凡,覺得一口食下太過浪費,便將我收為奴仆,奴役千年?!崩鲜笠荒樛虏豢盎厥椎谋砬?,“吃一塹,長一智,自此我朝飲晨露,夕食北風,哪敢再貪口腹之欲?!?/br> “餐風飲露?”姬夷召看著這只老鼠,“究竟大鵬是怎么奴役你的,都把你悔成這個樣子?” “咱不提這事成嗎?”老鼠真心不想回憶,“少君你先把飯吃了,再憂心也不遲?!?/br> “水患如此,哪吃的下?!奔б恼賱倓傉f了請對方吃,也懶得再改口。 “水患數千年,大禹也是借了息壤之力,少君又何必急于一時?!崩鲜笤谀P团赃呎酒鹕?,黑黑的小眼睛看著這惟妙惟肖的沙盤圖,道,“少君可是憂心人力?” “不錯。因為孔雀讓你來幫我,還有那數十只水獺,雖然可以解決水上許多問題,但畢竟是隱蔽之事,不能正面解決?!奔б恼偈种富此罱菞l彎道,“魚從山在此處,這里淮水曲流,若從這里分水,只要修建得力,就可利用水流打旋將泥沙排入外河,引入清水,再自旁邊山外引水,就可引水入平原之中,不再以水為害?!?/br> “這樣的話,要修很長一條河,而且你說的這里水勢太高,還不可以直接開山引水來,至少要轉上數個彎道,才可保證沒有問題?!崩鲜笠谎劬兔靼讓Ψ降囊馑?。 “所以人力太大?!奔б恼偈值膫X筋,“以一普通人每天挑百斤石料計算,再加上開山人手,哪怕是最保守的估計,也要一百二十年才有可能做到?!?/br> “你想多了?!崩鲜筝p蔑道,“挖洞挖溝哪是人類的專長,我認識整個中州的穿山甲、老鼠,沒有成妖的都聽我指揮,對了,成妖也得聽我的,挖這洞也就一兩年的事,若還覺得少了,去找水族的螃蟹龍蝦們,他們的水平也是非常的高,對了,還不夠的話就只能去找螞蟻了,濕生(蟲類)的其實在妖族沒有地位,不過這種東西素來壽命極短,很難成妖。不好找?!?/br> “如此簡單?”姬夷召聽的一愣。 “本不復雜?!崩鲜笞孕诺?,“我妖族當年也是天地主人,當年麒麟控土印時,哪里還用的息壤,直接就可以穩山填海,可惜……” 他微微搖頭,沒再說下去,他身體內其實也有一絲麒麟血統,才有如此資質,只是當年興洪之時,水族與走獸精銳盡滅,如今也不得不依附在飛禽之下。 “那就麻煩你們了,我的工程同時進行,先由你們在山中打出一條地下河道,這樣既可控水,又可以地河之名修繕。我測水同時,也要統計一下這里全年水勢,旱季與水季的圖譜?!奔б恼偻蝗挥X得說謝有點太輕易了,于是遲疑了一下,問,“有什么是我可以幫妖族的嗎?” “這還真有?!崩鲜笮Φ?,“少君,可有想過修習妖族功法?” “妖族功法?”姬夷召一愣。 卻見那只白老鼠就地一轉,白霧氤然中,竟化為一白衣男子,清俊修長,額頭有一圈嫩葉生長, 襯的他極是溫柔的俊美,就是瘦的有點太過分了,姬夷召看了看那腰,真的是不堪一握。 “少君,妖族功法可化人形,可為妖形,若少君修習,一但轉為獸身,不無丹田氣海之苦,否則少君天資,就將浪費在此處。天闕無望?!蹦腥怂室恍?,“忘說,在下兀鎬?!?/br> “兀鎬(音:號)?”姬夷召想了一下,問,“我只有半妖之血,也有獸身?” “自然,妖族血脈強大,天生就會同化人血,聽孔雀說起,你之妖骨已全,”兀鎬微笑道,“難道少君不想展翅高飛,縱橫萬里?” “我當人當我還好……”姬夷召有點遲疑,但又想到背上的疤痕,心中一動,沒有說話。 “妖身隨時可化人形,除非你傷重至極,本能以妖身自救?!必f€隨意放下一塊刻有字跡的龜甲,也知他不可輕易說服,便岔開話題,“此事隨時可行,如果治水的話,不如從哪處開始挖掘更好?” 姬夷召心想也是,就把此事按下,先談正事。 路線很快確定,兀鎬便趁著晚上離開南都,去收集自己的部下去了。 伊尹送來晚餐,姬夷召放下心中大石,也開始享用這天然無污染的美食,在飯后還教了一伊尹一時辰的文化課,再講幾個故事,就好像對其堯那樣。 伊尹學的很認真,但也不敢太過打擾,收拾了碗筷就退下了。 姬夷召覺得有此無聊,干脆翻身上房,躺在木瓦上仰望星空。 他有點想其堯了,當年那個小不點最喜歡在他身上爬來爬去,染他一身的口水。 一點不開心,就要哇哇大哭,當時為了保護他,他只能當足了奶爸,換尿布洗澡喂飯,一樣不一缺,過足了父母的癮,也知道父母養孩子是如何不容易。 多年習慣,如今弟弟不在,心中卻似乎缺了一塊。 兀鎬所說的,他雖然心動,但想到背后傷痕,其實他也猜到了,背上傷痕,怕是自己出生時帶的翅膀吧,會砍下來的,也定然是山君所為,所以孔雀那時看到,才會如此暴怒。 如果我真的練習妖族攻法,會不會長回翅膀,然后就可以隨時悄悄的去見其堯……還有那個有點呆的家伙,不知道他有沒有控制住那里的傳染病…… 再一看那無垠星空,他起飛到天上,那是一種從骨子都在呼喊的沖動。 拿出龜甲,姬夷召定定神,仔細閱讀起來。 ☆、天空 洶涌的淮水自天虞群山而出,奔騰千里,自魚叢山口脫出后,就進入遼闊的淮中大地。 魚叢山南接天虞,北入鵲山,高有四千余米,低者也有三千余米的高度,峰頂上白雪皚皚,云霧繚繞,冰川懸,氣象萬千。 此時正是春季,山嶺上一株株木綿花怒放舒展,花紅似血,仿佛一團團燃燒在枝頭的火焰,氣勢沖天,姬夷召非常喜歡這種花,覺得這才是生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