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謝西君體諒?!奔в哪克蛯Ψ诫x開,這才看向自己那年幼的孩子,“阿堯,過來,讓母親看看你?!?/br> 姬其堯握緊了拳頭,走到母親榻前,緩緩跪坐在他身邊。 “呵,本想以孔雀之命立下一功,讓你地位穩固,更以計招來東西二君,以求萬無一失,卻不想人意難敵天命?!奔в男α诵?,將一團青光取出,“這是天地合之陣眼,混沌青木之氣,也是我為巫多年,才得知曉此地,此物天生契合你之身體,只要你肯努力,將來定是不輸給山君之強者?!?/br> “我要的不是這個!”姬其堯怒道。 “我也知曉你心中所愿,然,求而不得,得非所愿,皆是人生最苦,你若沒有力量,山君又豈會如你所愿,”姬幽摸摸他的頭頂,坐起身,將孩子抱進懷里,“山君可有今日之能,除去本身天縱其材,也有九鼎之中山河之氣相助,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便是孔雀王也不能敵。只是若無孔雀,我也不得悄然盜走此物,你不可恨他?!?/br> “你這樣做,到底圖什么!”姬其堯從離開了兄長的護佑,所見所聞,早就分不清何為真,何為假,“那個男人,我的父親,他一直都沒來看你我一眼,你知不知道!” “我知?!奔в谋Ьo兒子,“當年心中所愛,又有一口怨氣,不干付出沒有收獲,如今回想,當真不堪回首,兄長對我如何容忍,只是年少氣盛,被嫉妒遮了眼,才犯下大錯。無可挽回,也連累了我兒?!?/br> 姬其堯終于反手擁住她:“你不要走,你可以不走的,是不是?” “我兒,當年姬夷召如你這般時,已可在中都之中護你無恙,你也大了,照顧好自己?!?/br> “母親――” “你終于肯喚我一聲,夠了,吾兒?!薄?/br> 姬夷召所在客房,屋頂之上,兩只云雀緊緊挨著,正竊竊私語:“我好像聽到那小孩子的慘叫了?!?/br> “興災樂禍?”大鵬倪他一眼。 “才不是,只是她沒見到殷流云過來,哈哈,她那么沒信心的女人,活該,不然怎么也會撐到見那只公的一面,叫她害我兒子!”孔雀哼哼道。 “夷召呼吸平穩,想來已經沒有大礙了?!笨兹杆闪艘豢跉?,這才覺得渾身劇痛,“這次傷的真不輕,再重一點,又可以變成蛋了?!?/br> “你好像已經沒那能力了?!贝簌i道。 “沒事,我妖族是如何強大,這點傷,一會就好?!笨兹敢а赖?。 “鎮命石碎了,你怎么向山君交待?”大鵬見他還有力氣,便問。 “有什么好交待的!”孔雀不愿意在兄弟面前輸了面子,“哼,我何曾怕他!” “是嗎?”有人問。 “當然……”孔雀話間猛然一頓,張大的嘴,卻再閉不上去,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 不知何時,山君悄然地坐在他身邊,其神湛湛,寧靜若天—— ☆、歸去 控制好姬夷召的傷勢,商族祭祀帶著手下退出房間,對于他們來說,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眼不見心不煩。 姬夷召這才睜開眼睛,他看了看窗外,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這時,一只小鳥突然闖入,慌慌張張地鉆進他被衾里,姬夷召一愣:“你想做什么?” “姬惠找來了?!痹迫赴炎约翰氐阶罾镞?,“孔雀傷重,姬惠最多給他幾個耳光,痛揍一頓,定然是舍不得殺他的,我卻不想成他遷怒之人,便在你這躲躲?!?/br> “隨你?!奔б恼龠@是真的困了,閉上眼睛,便睡去了。 一覺無夢。 等他醒來,就見山君正安然坐在一邊,修長五指正刻畫著一塊甲骨,他長發未束,傍晚的陽光斜照在他天人般的容顏之上,那飄渺若幻之感,以姬夷召的定力,也不免微微失神。 感覺到他的視線,姬惠轉過頭:“醒了,可有不適?” “已無大礙?!彼嗔巳嗵杧ue,“你不是不能擅自離開南荒嗎?” “事急從權?!奔Щ莘畔芦F骨,起身來到他身旁,伸手按住他手腕,凝神感應。 “孔雀呢?”姬夷召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出來,反正山君不會拿他如何。 “已被我逐回南荒?!奔Щ萜届o道,“此次之事,孔雀所言,定有欺瞞,我想聽你細說?!?/br> “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奔б恼傩闹写蠼胁幻?,簡單地把離開南荒后的事情說了一下,“……后來,孔雀欲破天地合,受人圍攻,我去救他,因本身功法之故,內力反噬,這才受傷?!?/br> 空間輻射什么的,反正父親也聽不懂,他就直接說了個通俗的解釋。 “你如何能與他胡鬧?!奔Щ菰掚m如此說,但神情卻無責備之色,“十方之界每成一處,都耗盡上古圣皇心血,危險其大,此事了之,你便與我回南荒?!?/br> “可以多留幾天么?!奔б恼龠€想去看看其堯。 “你傷勢不輕,商君身體卻已好大半,若是耽擱,他定會再為你療傷?!鄙骄降?,“我不知你此事所遇何事,但你若細查,定會不同?!?/br> “不同?”姬夷召感覺了一下,果然覺得身體好像輕了很多,也更靈活方便,“咦,這是為何?” “你之傷重,卻也引動體內妖血自補,血自骨生,換血換骨,如今你骨骼中空,自然會輕便許多?!奔Щ菀埠苁穷^痛,“治人難治骨,雖商族祭祀能力不足,不可查之,但以商君之能,你體內妖骨當瞞不過他?!?/br> “怎么可能,受一次傷就變成鳥骨頭了!”姬夷召大驚失色,“那我傷好了會不會直接變成鳥?” “這,”山君仔細思考了一下,“亦有可能?!?/br> 不過他補充道:“無需擔心,便是孔雀,也能化為人形?!?/br> “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安慰?!奔б恼倜靼走@下非走不可了,他可不想被推上火架,“那父親和商君已經約好時日了?” “稍后見他,明日便歸,”姬惠突然走到他身邊,自他床邊撿起半柄怪異長劍,“此劍材質甚好,可要我為你尋人修復?” “不必?!奔б恼侔寥灰恍?,拿起劍柄,頃刻間,那金屬仿佛擁有生命般流動生長,自動化成原來那完好如初的佩劍,可能是他傷重時能力失衡,這才引的劍身融化斷裂,現在傷好了,弄好也就一秒鐘的事情。 突然,他持劍的右手被山君緊緊按拄,微微一驚,抬眼卻看到父親眼中前所未有的凝重。 “夷召?!奔Щ莩聊艘幌?,才道,“還有何人知曉你有此能力?” “我平時和人交流不多?!币姼赣H神色不對,姬夷召用力想了想,“可能其堯知道一點,其它人,應該都不知道?!?/br> 山君點頭,放下手,欲起身離開。 “父親!”姬夷召猛然拉住他的衣角,“你要去殺其堯是不是?” “不是!”山君平靜道。 “那你要做什么?”姬夷召死不放手。 “承商部大統,自不得再有異心,我去交待商君,讓其以祭祀之術封鎖記憶,自認商部正統,斷前一切牽連?!鄙骄従彴栝_他的手指,說道。 “父親你別這樣,阿堯不會亂說的?!奔б恼倌目弦浪?,一把拉住山君右手,“我把其堯從沒滿月帶到八歲,他心里就我一個人,這樣亂來會死人的?!?/br> “放手?!?/br> “父親,金土相生,我南荒雖是土屬,但越有生金之能,以我的水平很快可以編出一部治金法決,到時傳到天下,這能力就不會惹人注意了?!奔б恼僦澜Y證所在,瞬間想出解法,“你不能動他!” “……”山君沉默,似是在思考是否可行,半晌,才道,“此時以是晚間,明天日出之前,你可想出此法,我便依你?!?/br> “三天?!奔б恼倥樽约籂幦?。 山君轉身就走。 姬夷召一把抱住他的腰:“兩天,就兩天?!?/br> 山君拖著他向前走。 “一天,十二個時辰就好?!奔б恼俅顾罀暝?。 山君已經快拖著他走出大門了。 “我去!”姬夷召大怒,“今晚就今晚,你再走一步試試?!?/br> 山君微微一嘆,把他打橫抱起,放回榻上:“非我不進人情,只是此事若泄露半點,我亦護你不得。諸天仙神,皆不會放你甘休?!?/br> “這是為何?”難道這個世界也搞什么混血不能活?姬夷召疑惑。 “我兒,現在以是申時,到明辰卯時,你還有七個時辰?!鄙骄届o道。 “岔開話題也沒有用的,我要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況!”姬夷召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和情理了。 “若你有勝過我那一日,我便將此事從頭至尾,與你細說?!鄙骄念~頭,轉身離開。 “你去哪?”姬夷召還是有點不放心。 “孔雀之賬,我已與他清算,如今,自是輪到商君?!鄙骄穆曇綦S風而來時,人影早已不見。 “算了,還是快點計算出如何讓法決有控金之能吧,不就是溫度要求么,現在的青銅器那點溫度,木材都可以達到,一點難度也沒有!”姬夷召如此對自己說。 他卻不知,在走出房間的剎那,山君的神色瞬間無比晦暗,仿佛壓上巨大陰云,連陽光也無法驅散。 許久,他才低聲輕喃:“鳳凰,呵,鳳皇——”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西君禺熊正與商君坐在東君身邊。 東君脖子上正纏著厚厚的布條,隱隱透出血跡。 之前一役,東君箭術重傷了孔雀,本來就他最沒事情,誰知事后突然殺出一只大妖,其能神鬼莫測,瞬間就被抹了了脖子,若不是商君仁厚,當時就拼著自己不顧,把本命青木之氣分他一半,此刻這個才繼位不久的東君,恐怕就要換人了。 也正因此,此時偌大的房間時,也是死氣沉沉,畢竟這一役動了三位君主來演一出戲,結果居然還被翻盤,險些全軍覆沒,這實在是讓他們三位君主面上無光。 “你已挺過死關,細心療養,當無大礙,”商君收回手,對榻上的東君道,“只是傷到喉間,恐以后說話有些不便?!?/br> 東君擺手表示沒事,這次能撿回一條命,已經很不容易了,回想之前那虛空中一閃而沒的劍光,就算以他之能,也是膽寒。 “事已到此,我等也無法可為,”西君禺熊正色道,“我西嶺一部還有要事,就先告辭?!?/br> “西君受傷亦是不清,不能休息數日再行離去,要知孔雀北來,定然也有同伙,那只大妖未受傷害,若是中途伏擊,卻是危險?!币罅髟朴行鷳n,“不如我修書一封于山君,以姬兄之大能,當給保無恙?!?/br> “他自是無恙?!鄙骄蝗怀霈F,那一身威壓,竟讓西君有無法開口之感,他非初見姬惠,只是昔日不曾繼位,矮下一輩,故而少有相交,如今正對,卻是方知山君盛名之下,所承非虛。 正當西君想要交談之時,對方出言一貫的冰冷不進人情:“倒是商君,是否應予我交待?!?/br> 這臺詞很明白,我把兒子給你照顧,結果兒子差點沒有了,你這事不給我一個交待,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姬兄……”殷流云神色哀慟,“流云對不起你……” “……”山君默然。 “不止是夷召,還有阿幽,我也沒能護住……”殷流云似乎很受打擊,“就如姬兄說言,流云生來懦弱……” “帶我去!”山君突然打斷,他沒有興趣把這些隱私之事在外人面前宣之于眾。 “好,請與我來?!鄙叹龓范?,山君自然隨之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轉角,隱隱還有聲音傳出,“姬幽因此……出手甚是毒辣,孔雀之子,實在應被天誅……” 被忽視的如此徹底,當西君神色有些不虞,正想說什么,卻一轉頭,發現東君正凝視著姬惠遠去的背影,以那沙啞至極的聲音喃喃道:“昔于山有木兮,見山鬼女蘿,山水無色;今于宮麓兮,見南君神惠,天地黯然,心之所求,卻非人屬,實是悲哉、痛哉、哀哉……” “山鬼女蘿不是人屬還是正理,你說山君非人,不怕被殷流云轟出宮去?”西君瞬間覺得這小年輕太沒見過世面,卻不記得當年他也沒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