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是呀,東方大陸有六個大國,每個國家以一座高塔為象征?!卑①惸樕铣錆M懷念的表情,“好久沒有回去過了呢,不知現在家里怎么樣了?!?/br> 那么按照第六條預言所示,幽靈巴哈馬的故鄉確實在東方大陸,——六座高塔與六個君王的那片大陸??深A言特別指出這一點又有什么意義呢?難道要自己到東方去尋找幽靈巴哈馬的父親,那條傳說中的黑色巨龍?巨龍不是在上古時代的戰爭中死掉了么?難道它在東方的巢xue里還藏著什么線索?約納皺著眉頭胡思亂想著。 一夜無話。上午十點多,胖乎乎的貴族再次進入車廂,指示女仆擺上一大桌不知是早飯還是午飯的豐盛菜肴,熱情地招呼兩位賓客用餐。約納覺得沒什么胃口,阿賽看起來倒對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不太抗拒,一邊喝著酒,一邊跟鎮長大人相談甚歡。 “啊對了,這輛蒸汽馬車根本不用馬匹來拉動,為什么還要叫做馬車呢?”占星術士學徒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杜鎮長笑道:“看來你對南大陸并不熟悉,占星術士大人。在‘午夜之星’建造的那個時代蒸汽傀儡技術并不算太發達,蒸汽馬車在行駛到上坡路段的時候力量不足,必須由四十匹健馬拖拽上去。后來經過佛羅斯特蒸汽傀儡術士的不斷改良,‘午夜之星’不再需要牽引馬匹,但直至現在,它的后車廂里還搭乘著20匹上好的馱馬,這算是一種傳統吧?!?/br> 東方人跟著笑笑,忽然問了個嚴肅的問題:“鎮長大人,你是貴族圈子里的紅人,能不能告訴我們戰爭的準備情況怎樣了?吐火羅與吠陀之間何時會開戰?” 這句話捧得杜·沙卡爾有點飄飄然,但貴族老爺可精明得很,滿臉堆笑避開了這個話題:“不敢當不敢當,沾家父的光,混混日子而已。那個,喝酒喝酒!到了黃金之城以后自然有人會介紹情況的啦,兩位別急,別急!” 這場無聊的宴會又從上午一直持續到深夜,這回約納可再沒精神聊天,往沙發上一歪就睡了過去。這樣墮落的生活依樣過了三天,占星術士學徒覺得自己成了一只大酒桶,打嗝都充滿仙人掌酒的味道。不過前一段艱辛歷程留下的傷痕與疲憊倒是消失得差不多了,這算是旅程中難得的良好休息。 駛出大戈壁之后,路況開始逐漸變好,一條鋪滿金黃色細沙、用重磅鐵錘夯實的平整道路一直通往巴克特里亞,這條種滿棕櫚樹的道路就是貫穿吐火羅帝國的交通干線“黃金之路”。路上各式各樣的馬車、駱駝車、蒸汽馬車和人力車變得越來越多,不過像“午夜之星”這樣龐大的蒸汽馬車卻是唯一的,約納從擦身而過的行人眼里看到深深的羨慕和嫉妒,甚至有淑女從馬車窗口探出腦袋沖他揮舞手帕,帶來一陣令人意亂神迷的香風。 馬車運行也平穩起來,不再有惱人的顛簸,越走向內陸,氣候變得越加溫和,無盡沙海白天的酷熱和夜晚的冰冷被季風吹走,暖融融的春意在綠油油的棕櫚葉上搖擺,天空藍得像水洗過一樣。相比西大陸春夏多雨秋冬干燥的氣候,南大陸中心是更適宜人類生存的區域,怪不得吐火羅帝國國力如此興盛,雄霸南大陸版圖數百年。 終于,5月12日早上,舷窗外出現大隊的巡邏駱駝騎兵,阿賽告訴他這些騎著重裝shuangfeng駝、舉著雪亮刀矛的士兵是黃金之城的近衛軍團,巴克特里亞應該近在咫尺了。占星術士學徒好好地洗了一個澡,——“午夜之星”號上居然有一件設備極其完備的浴室——換上杜鎮長為他準備的新衣。要說這位貴族老爺還真是個能人,不知通過什么方法量得了約納的身材尺寸,為他訂做了全套的內外衣物,做工精湛的深藍色長袍穿起來非常合身,比當年柯沙瓦老師訂做給他的那件還要適合。 對著大銅鏡照了照,低頭看看破爛不堪的舊法袍,約納才驚覺不是舊衣服不再合身,而是自己長個兒了。17歲少年在艱辛的旅程中不斷成長,無論是心智、力量還是身材。占星術士學徒甩一甩亞麻色卷發,把舊衣服珍重地裝進鹿皮包,拿起法杖走出浴室。 阿賽隨后去洗澡更衣,回來的時候也是里外一身新,東方人驚奇地展示他的短外套:“我以為南大陸人不會做這種對襟的外衣咧,鎮長大人真有一個好裁縫!” “午夜之星”號常常鳴笛,緩緩停下,嗤嗤的蒸汽泄壓聲傳來,“咯嘣”一聲輕響,跳板放下了。杜·沙卡爾笑呵呵地走進車廂:“我們到達黃金之城了,我的朋友們,真是一段愉快的旅程,不是嗎?” 約納胡亂點頭,迫不及待地想下車去尋找闊別已久的伙伴。在鎮長大人的帶領下,他與阿賽傳過蒸汽馬車的內部通道,來到艙門口,沙卡爾當先走了下去。兩位客人在門前一露頭,就驚呆了。 面前碧綠的草坪上鋪著一條長長的紅色地毯,地毯兩側站滿了人,鎮長大人轉身面對蒸汽馬車上的兩人,攤開雙手:“歡迎來到黃金之城,哈里瑪雅莊園誠摯地歡迎你們,占星術士大人,劍士大人?!?/br> 隨著杜·沙卡爾的手勢,所有人都彎腰深深地鞠躬,約納目瞪口呆地掃視黑壓壓的人群,低聲求助:“阿賽阿賽,他說什么?我們現在要怎么辦?” 東方人貌似是見過大場面的,淡定地說:“歡迎我們哩。還能怎么辦?前進唄!” 占星術士學徒身體有些僵硬地走下跳板,沿著紅地毯向前走去,一邊打量著兩側的人群。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莊園,草坪、鮮花、棕櫚樹構成和諧的顏色,噴水池中精美的駝鷹雕像噴出水柱,遠方矗立著充滿異域風情的莊園住宅,由圓頂、拱門、立柱和尖塔構成的明黃色建筑在太陽底下閃著光芒。 “這是哈里瑪雅莊園,家父哈里瑪雅親王的宅院,居住著吐火羅皇室成員的哈里瑪雅宮殿的一部分,我們沙卡爾家族世代負責管理這個大莊園,以賽巴因克大帝每個月都要來莊園游玩散心!”鎮長大人自豪地介紹道。 東方人噗嗤一聲笑了,偷偷對約納說:“原來這一家子是的管家呢!” 第117章 異端之血(上) 在盛大的歡迎宴會上,約納見到了哈里瑪雅莊園的主人、哈里瑪雅親王埃米爾·伊本·沙卡爾。出乎意料的是,這位親王的長相比他其貌不揚的親兒子要儒雅得多,大約60歲左右年紀,六尺高、略顯纖瘦的身材,留著精致的胡須,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水晶鏡片,穿著紅色的織錦長袍和紅色的刺繡頭巾。沙卡爾親王熱情地扶住占星術士學徒的手臂,拉他坐在華麗宴會廳那張長度驚人的條形餐桌主人位,幸虧阿賽在旁邊使了無數個顏色,黑眼珠差點都從眼眶里努出來了,約納這才接收到東方人的信息,謙虛道:“不不,親王大人,我只是個遠道而來的占星術士學徒而已,怎么能坐在那個尊貴的位置呢?” 經過東方人的翻譯,客人的謙讓讓親王心情大好,推讓兩下也就不再堅持,自己坐在主位,約納與杜·沙卡爾在兩邊作陪,阿賽坐在占星術士學徒旁邊。約納偷偷向右邊瞧了一眼,從這個位置根本看不到長桌的盡頭,桌子兩邊密密麻麻坐滿了衣著華麗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知是沙卡爾家族的親戚子嗣還是知交故舊。 親王舉起酒杯,宴會開始了。事實上約納根本不記得都吃了些什么,也不記得與一個個名頭顯赫的貴族們碰了多少次杯,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裝飾華美的臥室里只有他一個人,拱形玻璃窗打開了一扇,夜晚的涼風吹起落地窗簾,風里帶著玫瑰花香和鳳仙草的味道。兩盞燈火搖曳的壁燈照亮室內,約納呻吟一聲坐起身來,猛然發現自己全身著,除了一條內褲之外什么都沒穿。 “糟了!我這個笨蛋,說了一萬遍要警惕要警惕……”他追悔莫及地蹦了起來。幸好在床邊的矮凳上整整齊齊疊放著他的衣物,鹿皮包掛在衣架上,法杖席拉霏娜斜靠在墻邊,衣服散發著肥皂的清香味道,顯然經過清洗和烘干,就連貌不驚人的法杖都被細心地清潔擦拭,打上一層亮閃閃的蠟。煥然一新的鹿皮包里,《南大陸地理測算》、裝有月光精靈的玻璃瓶、星星塵埃、占星術習題薄、金幣和寶石等重要的東西都安然無恙。 “完了!”約納腦袋轟的一聲彷佛要炸開,“沒有……沒有!” 占星術士學徒絕望地捂住腦袋,“別急別急,一定是被收起來了,再找找……”他喃喃自語著,瘋狂地把衣服丟得到處都是,將鹿皮袋里的東西稀里嘩啦倒了一地,跪在地上翻找,“沒有……沒有!” 無名書的殘頁消失了。 約納怔怔地跪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眼神空洞得像是失去了靈魂。賽格萊斯的預言一直是他行走于亂世的勇氣之源,如果失去了預言的指引,他根本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支撐自己岌岌可危的信念。 正在瀕臨崩潰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屋中響起:“對不起,你要找的東西在我這兒,不必擔心?!?/br> 約納觸電般一跤坐倒在地。起床時他還特意觀察了整間臥室,確認沒有其他人存在,可此刻緩步從窗簾后的陰影中走出的人分明一直在那里躲避,為何自己偏偏視而不見?“你、你是誰?”他聲音顫抖地后退著,伸手抓起諸神之刻印,開始感應13077星際線能量,催動法杖頂端的攻擊星陣。 “約納,我不是敵人。我是來幫助你的?!蹦莻€人前進幾步,走入了壁燈的照射范圍,他的身影清晰起來。這是個讓人一見就永生難忘的人,過度肥胖的身軀幾乎成了球形,小小的頭顱陷在脂肪堆積的頸窩里,手腳短得不成比例,她穿著紅色燈籠褲、帶馬刺的黑色皮靴、寬松的寶藍色斗篷,帶著頂白色編花禮帽,帽子上還扎著一個粉色的蝴蝶結。 約納不可能忘掉這樣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老朋友,“……羅斯小姐?”他瞠目結舌地開口,下巴僵硬得像生了銹的鐵鉗。 “叫我羅斯?!眮砣诵Σ[瞇地點點頭。 占星術士學徒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個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面前的人正是西方大陸自由城鎮蘇卡薩峽谷的執政官羅斯·羅斯小姐,在扎維帝國黃金鐵錘軍團的長途突襲中,蘇卡薩峽谷已經化為地行龍鐵蹄下的廢墟,守衛軍全軍覆沒,羅斯·羅斯不知所蹤。沒想到在遙遠的南大陸中心,黃金之城巴克特里亞的親王宅院中,居然見到了她。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約納指著她結結巴巴地說。 “先把你的物品收好。在女傭幫你清潔身體的時候,我發現這幾張被你貼身收藏的莎草紙似乎很重要,就提前藏了起來?!绷_斯·羅斯伸出胖乎乎的手,手指捏著的正是那幾張無名書的殘頁。 約納立刻撲過去將紙張搶過來,快速地掃視文字,認定內容沒有錯,這才退后到墻邊,長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蘇卡薩執政官笑道:“放心,我沒有看里面的內容,——實際上,我不能看里面的內容,那是不被允許的——你不先把衣服穿上嗎?” 占星術士學徒這才發覺自己還是光溜溜的呢,臉紅脖子粗地撿回扔了一地的衣物挨個套上,系緊法袍的腰帶,把幾張無比重要的紙頁揣回內衣兜,他穩定一下心神,握緊法杖質問道:“羅斯小姐,請原諒我的無禮,可你必須告訴我你出現在這里的理由,現在!” 羅斯·羅斯點點頭:“你當然有權利知道一些事情,約納。請坐下,我這就將能夠告訴你的部分講給你聽?!?/br> 約納戒備地坐在床沿,羅斯·羅斯拖過一張雕花扶手椅試了一下,發覺擠不進兩根扶手之間,干脆一屁股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又伸手不知從哪掏出一辣牛rou干來:“要來點嗎?黃金之城特產的辣味牛rou片,又香又脆,咬勁十足,是很棒的零嘴呢!” “呃……不用了,謝謝?!奔s納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食物混雜著酒精的復雜味道,差點吐了出來,他緊緊閉上嘴巴,謝絕了對方的好意。 “好吧?!碧K卡薩執政官丟了一塊牛rou干進嘴里慢慢咀嚼,“我是乘坐櫻桃渡的渡船來到南大陸的,當然,和你在同一班船上。你上船后不久就暈了過去,隨后科倫坡投矛手出現在岸邊,渡船的防御魔法陣被擊碎了,船尾幾乎被扎成了篩子,但總算幸運地橫渡了圣河彼方,??吭谀习陡劭谘╈`頓。我把你帶下船之后遇到了一些變故,無法跟你同行,只能找到一家看起來比較可靠的速遞公司將你送往那摩扎城,在那里我們安排了接待者,你將從那里轉乘蒸汽馬車直達黃金之城與我們匯合。沒想到你居然離開了那艘帆船,在無盡沙海中失蹤了,接到這個消息之后我們幾乎發了瘋;幸好不久之后,有目擊者發現你又出現在小鎮馬拉坎達,并且搭上了沙卡爾家族管理的‘午夜之星’號蒸汽馬車。于是,我就在哈里瑪雅莊園里等待著你的到來,現在,你來了,這很好?!彼⌒〉难劬镩W著意味復雜的光芒,看得約納一陣陣心慌。 這段話充滿了太多的疑點,約納一時間想不出該怎么發問,“你是說,是你將我以兩枚金幣的價格委托給斯圖爾特兄妹,作為貨物送往那摩扎城?” 羅斯·羅斯點點頭:“委托協議沒法運送活人,只能作為貨物,對不住啊~” “然后‘你們’在黃金之城等著和我匯合?……你們究竟是誰?”占星術士學徒心慌意亂地問。 “我們是幽靈的左手?!绷_斯·羅斯回答。 “什么是幽靈的左手?你們為什么要左右我的命運?”約納問。 “我沒有權利向你解釋這個問題。不過我們并沒有左右你的命運,恰恰相反,我們存在的全部意義就是幫助你們這樣的人追尋自己的命運,任何干涉都是不被允許的?!绷_斯·羅斯回答。 “……我們這樣的人?你是說,除了我之外,你們還在監視更多的人?”約納問。 “是的,不過數量沒有你想象的多?!獞撜f,出乎想象得少。另外,‘監視’這個詞是很不準確的,我們通常稱為‘照顧’?!绷_斯·羅斯回答。 “從什么時候開始……”約納問。 “很遲。盡管之前有過懷疑,但直到櫻桃渡被黃金鐵錘軍團襲擊的時候,我們才探測到你身上的氣息,由此確定你的身份。你是不是在奇跡草原的戰斗中受傷了?”羅斯·羅斯反問。 “好像是的……在手臂上?!奔s納回答。 “沒錯,只有氣息濃郁的血液能夠引起探測星陣的注意,傷口越靠近心臟,背叛者的氣息就越濃烈。幸好杰夫塔及時將船票送到你手里,要不然我們和你就都有大麻煩了?!绷_斯·羅斯說。 “墮落暗火法師也是‘你們’中的一員?”約納震驚道。 “是的。我。他。很多人?!撵`的左手?!绷_斯·羅斯咯嘣一聲,咬下一塊香脆的牛rou干。 第118章 異端之血(下) 約納沉默了下來。直覺告訴他無論出于什么目的做出這一切,羅斯·羅斯與“幽靈的左手”都不對他造成威脅,占星術士學徒略微松開手指,右手手心和法杖接觸的地方布滿濕漉漉的汗跡。 他有太多問題想問,以至于一時間問不出任何問題,蘇卡薩峽谷的執政官小姐也不催促他,悠閑地坐在地板上啃著牛rou干。窗外斗轉星移,從星空來判斷應該是夜晚九點鐘左右,約納此刻多希望伙伴們能夠陪在身邊,與他一起面對這些太過沉重的事實。埃利奧特一定會冷靜地分析情報吧,而龍姬會站在身邊善解人意地安慰自己,錫比那個家伙肯定會跳著腳吵著要跟對方打架,至于耶空呢,還是不要指望他好了……要是室長大人在該多好,托巴與羅斯小姐之間,似乎有一條特別的紐帶呢。 “對了,你也是經過奇跡草原去往櫻桃渡的嗎?”約納忍不住開口詢問舊事,“與我們的戰斗地點擦肩而過……” “是的?!绷_斯·羅斯放下食物,與身材極不相符的明亮眼睛悠然望著窗外,“我知道托巴的事情,盡管沒有親眼看到。他是個很合格的團隊領導,也是個太具有自我犧牲精神的蠢蛋?!?/br> “對不起?!奔s納低聲道。 “謝謝你追認他成為你的扈從騎士,如果那個蠢蛋在天國知道這個消息的話,一定會高興得再次升天的?!狈逝值呐似届o地說。 占星術士學徒勉強笑了笑?!罢f起來,渡船到達雪靈頓以后,你一定見過埃利奧特和龍姬了?” “當然?!绷_斯·羅斯回答,“在船上的時候他們就一直在尋找你,但我帶著昏迷不醒的你在兩位女王陛下的房間里休息,沒有開門;下船后,我將你托運給斯圖爾特速遞時又看到他們在四處找你,好幾次我都差點忍不住要告訴他們你的消息呢?!?/br> “你到底為什么這樣做?為什么不讓我和我的伙伴們呆在一起?”約納感覺到一陣憤怒,忍不住站了起來。 蘇卡薩執政官盯著對面的17歲男孩:“自從在櫻桃渡確認你的身份之后,你的安全問題就是幽靈左手的第一要務,無論是將你送上渡船還是委托給斯圖爾特速遞前往那摩扎城,都是處于安全考慮,埃利奧特與龍姬兩人雖然實力不弱,但他們一直在追尋的那個影子根本不是人力可以觸碰的,幽靈左手對他們二人的評定是‘十分危險’,而對漢娜·斯圖爾特與丹尼·斯圖爾特的評定是‘比較安全’。在我們極度缺乏人手的前提下,這是唯一正確的選擇?!?/br> 約納混亂地捂住腦袋:“等一下,等一下,有什么地方不太對……他們兩人在我之后出發,所以應該還沒有到達黃金之城,對嗎?” “我不清楚,從常識上判斷應該是的?!绷_斯·羅斯回答。 “可是你也是送走我之后才出發的,‘巴克特里亞的疾風’是無盡沙海最快的帆船之一,接著我又被速度驚人的‘幽靈巴哈馬’送出沙漠,隨后搭乘最快的蒸汽馬車‘午夜之星’號直達巴克特里亞,——你沒有任何可能在我之前到達黃金之城???!”占星術士學徒終于找到癥結所在,驚愕地瞪大眼睛,像是在盯著一個不受空間限制可以瞬息萬里的強大亡靈。 羅斯小姐瞧著他驚訝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很好解釋,我之所以獲得船票是因為我的圣博倫貴族身份,溫格三世女王是我的姑媽,剛繼任的溫格四世女王陛下是我的堂姐。兩位女王的行鑾在雪靈頓港登陸后不久,圣博倫王室的一位老朋友就特地趕來提供幫助了,這個人或許你也認識,因為你的導師、七級占星術士柯沙瓦是他最好的朋友?!?/br> “……瘸腿亨利!”約納恍然大悟。 如果說有什么力量可以使人類凌駕于山川、河流、海洋的天然險阻,自由翱翔在大陸的每一個角落的話,那只有傳說中的蒸汽傀儡飛艇“瘸腿亨利”號了。由占星術士柯沙瓦和蒸汽傀儡術士亨利聯手制造的飛空艇是大陸歷史上第一架、也是唯一一架大型飛行器,年老的紳士亨利親自駕駛著飛艇周游世界,留下許多美妙的傳說。老紳士送給約納的小型蒸汽飛行器“瘸腿亨利二號”還救了他的命。 “沒錯。亨利先生日夜兼程趕來,還是沒能在扎維人攻破摩帝馬要塞之前飛至西大陸,只能在圣河彼方南岸與女王匯合。我們花了三天的時間就從雪靈頓港到達了黃金之城,受到了以賽巴因克大帝的熱情款待,現在兩位女王就住在哈里瑪雅宮殿中?!懊嫖宜f的變故與這個有關,能夠登上飛艇的只有兩位女王、我、金盾騎士和兩名貼身女傭這區區六人,我沒辦法將你帶上飛艇?!绷_斯·羅斯略帶歉意地說。 “我知道了?!奔s納沒來由地嘆了口氣,“可是我更糊涂了。我究竟是什么人,身體內留著怎樣的血液?你說還有其他人也在你們的保護中,他們身上也留著同樣的血液嗎?擁有這種血液的人能夠做出什么?你們的最終目的又是什么?你們一共有多少人?像你這樣身份的貴族為何會加入這樣一個組織?” 蘇卡薩執政官坐直身體,臉上的神色忽陰忽晴,終于像下定決心似的正色道:“好吧。那是背叛者的血脈,你們的身上,都流著背叛者的血液,那是一切的起源和一切的終點,終有一天,一名擁有背叛者之血的人將會拯救整個世界。幽靈的左手自創立那一天起,每一位成員都發誓成為看不到、聽不到、觸摸不到的幽靈,默默地守護在背叛者血脈繼承者的身邊,幫助他們完成拯救世界的壯舉。我們沒有權利干涉他們的行為,猜測他們的想法,探知他們的秘密,血脈繼承者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正確的,都必須得到最大限度的輔助。這就是‘幽靈’的含義,我們并不做出任何決定,除了在繼承者無法做出決定的時候——比如你昏迷不醒期間——做出最安全的選擇?!?/br> 占星術士學徒覺得后背涼颼颼的都是冷汗,“我還是不明白,背叛者究竟是什么人?他有沒有名字?……他的名字是不是賽格萊斯?他憑什么要這么多人為了他的后代前赴后繼奉獻出一切?——你們究竟是為了什么奉獻出一切?” “背叛者沒有名字,我不知道賽格萊斯是誰,或許是他,或許不是?!绷_斯·羅斯搖搖頭,臉上的肥rou也隨之搖動,“他是個偉大的先知。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背叛者就預見到在遙遠的未來世界將面臨一場浩劫,整個大陸將被災難摧毀,天國墜落,地獄崩塌,無數個靈魂流離失所。唯有某位血脈繼承者肩負著拯救一切的使命,沒有人知道浩劫的準確時刻,沒有人知道救世主是誰。一代又一代幽靈成員們時刻牢記背叛者的預言,走遍整個大陸尋找背叛者散落于世間的血脈,幫助繼承者安然成長,直至走完或輝煌或平庸的生命歷程?!?/br> “他生活的時代……很久遠了嗎?”約納聲音顫抖地問。 “久遠到沒有人記得清?!绷_斯小姐回答。 占星術士學徒陷入了迷茫。賽格萊斯的無名預言書寫成于三十六年前,與這位傳說中的背叛者既相似,又不同;幽靈的左手所得到的預言是滅世浩劫,而自己手中的預言是一個又一個小小的災難。二者必然有所聯系,可約納根本理不清其中的頭緒?!傲_斯小姐……剛才你說沒有權利對我說明,可現在為何又要說得這么詳細?”他頭昏腦脹地問道。 “先讓我說完?!眻陶僬玖似饋?走到他面前,“從背叛者生存的時代開始,斗爭就一刻未曾停歇,‘赤梟兄弟會’是幽靈的左手永恒的敵人,他們在世間掌握著極其龐大的勢力,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和迫害擁有異端之血的人,掀起一場又一場殘忍的清洗運動。我們盡量保護繼承者躲過一次次襲擊,但根本無法與兄弟會正面對抗,隨著時間流逝,背叛者的血脈正在逐漸變得稀少,若不是兄弟會內部也存在分歧和權力斗爭,只怕十幾年前血脈繼承者就會被徹底清除干凈?!?/br> “紅色雙頭鳥……我知道他們……”約納喃喃道。 “如今在幽靈的左手保護下的繼承者只有六位,前幾天從東方大陸傳來消息,這個數目減少到了五名?!绷_斯·羅斯用肥胖的手抓起約納的雙手,“約納,你們是這個世界最后的希望,我們會拼盡一切保護你的安全,即使付出生命?!?/br> 約納感覺遍體冰涼,不知應當作何反應,“羅斯小姐,我、我……這一切不是一個玩笑吧……” “無論繼承者是否知道自己的使命,按照背叛者的預言,那個被選定的人都將拯救世界。所以最理想的狀態是繼承者根本不知情,自由行走,安靜生活,不用整天懷著恐懼度日;但如果他察覺到了端倪,或者自身被卷入斗爭當中,幽靈的左手就必須向他說明一切,負責說明的這名成員將拋棄所有身份和作為人類的尊嚴,成為他的‘幽靈守護者’,時刻保衛他的安全?!绷_斯·羅斯說了一段令人費解的話,然后松開約納的手,后退兩步,從斗篷下抽出一柄鋒利的匕首。 “羅斯小姐!”占星術士學徒驚叫一聲。 “這將是我的榮幸?!?/br> 匕首深深刺入女人的眼眶。 第119章 歸去之途(上) 顧鐵對酒吧一點都不陌生,在青春叛逆的日子里他曾經流連忘返于京城的燈紅酒綠,整天靠啤酒和蘇格蘭威士忌醉醺醺度日??裳矍暗倪@個酒吧卻大大的不同,顧鐵搖晃著威士忌杯中的金黃色液體四處掃視,感覺有一種錯位的抽離感油然而生。 沒什么奇怪的事情發生。電唱機放完一張湯姆·威姿的老歌,開始播放約翰尼·卡什(johnnycash)的“hurt”,打臺球的男人們抽著辛辣的香煙,拄著臺球桿大聲談笑,趴著睡覺的人不時挪動身體哼哼兩聲,愛娃喝光了杯中酒,問酒保又要了一杯,名為吉斯的半張臉的家伙為她斟滿黑朗姆酒,又擺出一碟花生。破舊的桌椅,昏暗的燈光,泛黃的海報,眼前這個酒吧顯得太過正常了,正常到像是從美國六七十年代的老電影里原樣照搬的場景。 顧鐵咽下口中的威士忌,感覺有點啼笑皆非。名叫愛娃的袖珍女人打著幫助自己逃離危險的名義將他帶到這個地方來,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后就不再開口,酒吧里的人明明都是她的同伴,卻偏偏默契地各干各事,把新來的客人冷落在一旁。中國人差點就相信在波蘭老城人跡罕至的街道一棟破舊樓房的地下室內真的有一間對外營業的美式酒吧了,——或許幾杯酒過后,他真的會相信這一點。 ……等等,這是否是一個考驗? 顧鐵舉起酒杯,擋住自己四處觀察的視線。吉斯正與愛娃聊著些什么,打臺球的男人確實在打臺球,睡覺的男人卻不是在睡覺,從他肌rou不自覺抽搐的身體語言能夠判斷,這個人的神經系統正處在高度興奮當中,沒有人在夢中還能保持這樣活躍的思想,除非他是被植入客戶端剝離了現實感官,進入了“世界”的世界。 第一,這是一個叫做“幽靈的右手”的神秘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