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竟然都看上那位了?”金老夫人錯愕不已。 岑氏略有些慌了,沈氏也趕緊等金老夫人拿主意。 “老夫人,老太爺、老爺們初初定下這么個數做聘禮,您瞧著怎么樣?”龐錚家的拿著厚厚的一疊金紙過來。 金老夫人掃去,見現銀現金折合起來,就有二十幾萬兩,余下的古董字畫、珍奇牡丹芍藥甚至人參鹿茸等藥材更是數不勝數。 聘禮,可不單單是聘禮,這可是皇帝養兵的銀子。 沈氏、岑氏合力把金老夫人頭上金冠摘下,雙雙蹙眉等著金老夫人說話,這給了銀子不說,還要娶回來一個不知品性、身份、教養如何的公主,更不知道皇帝后頭會不會恨屋及烏,因公主的母妃兄弟憎恨公主連帶著厭煩公主婆家,或者是哪一日觸景生情又要挽回天家骨rou親情,要替出嫁的姊妹做主。 花錢買罪受!岑氏頭會子覺得娶媳婦這么難,看著單子,連連咋舌,心道她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銀子。這還只是聘禮,大定小定,指不定皇帝要怎么收銀子呢。 “……把,魁星的家書,拿給皇后、皇帝看?!苯鹄戏蛉说?。 “母親的意思是?”沈氏趕緊問,琢磨著金折桂跟虞之淵有點交情,但那么點交情,拿出來有用嗎? “祖母有法子了?”金蟾宮替金老夫人扇著風。 金老夫人瞅向跟南山不相上下的金蟾宮,見他眉眼跟金折桂十分相似,俱是高高挑起的鳳眼,唇紅齒白討人喜歡,握著金蟾宮的手道:“你jiejie說將來要給官爺娶個鮮卑女子,說是鮮卑女子好生養?!?/br> “那好呀,祖母看南山身姿頎長、雙目深邃,官爺的兒子、女兒一準是個美人?!苯痼笇m笑了。 “可惜嘍,祖母年紀大了,看不著官爺娶妻生子嘍!祖母的心呀,最近一陣一陣地亂跳,等你媳婦生孩子的時候,祖母怕是聽你媳婦喊一聲,這心砰地跳一下,就停嘍?!苯鹄戏蛉怂貋聿幌矚g倚老賣老,她身體矍鑠,對其他人家總愛喊腰酸背痛的老人很是不屑。 金蟾宮有些不祥,默默地轉頭看向沈氏,有些后悔來告訴金老夫人掖庭宮的公主不想娶就能娶來的,暗恨自己以將來家主自居,不好好走雞遛狗,偏往大事上湊。 沈氏臉略白了白,她可是指望著自家兒子娶個正經的大家閨秀做兒媳婦呢——不過,金折桂信里說鮮卑女子好生養,養出來的男孩女孩身子強壯,這點又合了她的心意。 岑氏不敢插嘴,人最要緊的是本分,該毛遂自薦的時候不能被人三催四請才動身,該裝啞巴的時候,別自不量力地出謀劃策。 “圣上想海納百川,叫鮮卑族人知道他心中待他們與我們漢人并無差別。孫兒愿意緊跟圣上步伐,娶鮮卑女子為妻?!苯痼笇m沒沈氏那么不甘心,想通之后,就把話說出來了。 “不愧是老身的好孫子!”金老夫人笑了。 岑氏詫異了,金老夫人是存了幾代的老派世家的姑娘,就連沈家那書香門第,都被她嘲笑沒規矩土包子,那塞外指不定會說幾句漢話的鮮卑姑娘,金老夫人能看得上? “迎娶的時候,路過黑風寨,叫你jiejie姐夫有空抱著孩子回京,就說我老了,想看一眼曾孫子。這個拿去給老太爺,叫他拿出五萬兩,請黃家姑爺買些塞外人喜歡的綢緞、瓷器、茶葉做聘禮,再拿出二十萬給陛下做謝媒錢,請陛下下旨,叫草原上挑個好生養的姑娘嫁過來?!苯鹄戏蛉说?,就算娶個鮮卑公主過來,也比娶個掖庭宮的公主好——至于皇帝會不會懷疑他們家私通外敵,金折桂、玉破禪人都在塞外了,要懷疑,也不差那點子事,況且,皇帝收了金家謝媒錢,還能借著金家不要的公主再賺一筆,他也該心滿意足了。 倒是心疼銀子還是想見孫女?金蟾宮越發覺得自己在金家的地位沒自己想的那么高。 “叫人給蟾宮畫個畫像,郎才女貌才匹配,免得草原上來個夜叉修羅。至于朝柏,還過到老三媳婦名下,我看他是有出息的,指不定將來咱們還要拿他的好處呢?!苯鹄戏蛉说?。 “是?!贬纤斓卮饝?。 金蟾宮嗔道:“祖母,我又不是女兒家,要什么畫像?” 金老夫人卻不理會金蟾宮,只管洋洋得意,冷笑道:“沈家老婆子,玉家老匹夫還想跟老婆子爭個高下?螳臂當車,自不量力!” “是,母親英明睿智,無人能及?!鄙蚴献聊ブ彩峦锰幭?,比如,將來的兒媳婦好生養? 金閣老聽聞金老夫人的打算,大喜道:“妙計!妙計!這才是奇兵突出!以謝媒錢之名送銀子;以娶妻之名,響應陛下對五湖四海異族人一視同仁的圣意;虛晃玉家、沈家一招,叫他們為個掖庭宮生的公主花上大價錢!妙哉,妙哉!” 金將晚也恭敬道:“到底是母親能想到這法子,我等便不能?!?/br> 金將祿不用娶公主,長出了一口氣,“畫師我認得兩個,不如,我立時把人請來?” “速速請來,說來,不愧是我金某的孫子,那等相貌,一干王子皇孫都叫他比成了泥腿子!”金閣老捋著胡子大笑。 金蟾宮在邊上聽著,有些四肢無力起來,原來金閣老對他的要求就是相貌好,對他媳婦的要求,就是好生養——不過,金折桂說鮮卑女子好,那就一準是好的。 金閣老道:“事不宜遲,待我給圣上送謝媒錢去。蟾宮跟上,若是那些死腦筋的老匹夫以為要給蟾宮娶公主,跟著加聘禮,那就怪不得老夫了?!苯痼笇m娶,跟金朝柏娶是決然不同的。若是金朝柏娶,各家里同聲同氣地推出前程有限的子孫,也不顯得誰藐視皇家;但若是金蟾宮娶,其他人家再推出沒出息的子孫,在金家的襯托下,就顯得目中無人,看不起皇家尊貴的金枝玉葉們。 對于金閣老明擺著要攪混水的舉動,金將晚、金將祿不置可否,依稀覺得告老之后的金閣老肚子里的那點壞水越發沒處倒了。 不等隔日,金閣老傍晚天有些涼快的時候,就帶著金蟾宮去宮門外等候傳召。 虞之淵不是日理萬機的人,后宮也沒什么花花草草需要他廣撒甘霖,聽聞金閣老這么快就求上門來,且帶來了金家最尊貴的孫輩,暗嘆金閣老太老實,不知變通,竟然當真叫嫡長孫娶公主,又怕地上的暑氣蒸壞了他,就叫太監們抬著軟轎,趕緊把人接進御書房。 御書房里,先皇后陸繁英的畫像淡淡地瞅著模樣跟宸妃十分相似的小公主。 金閣老、金蟾宮進來后,便匍匐在地上。 “金閣老過來,所為何事?”虞之淵抱著取名為如宸的公主,打量了一番金蟾宮。 金閣老被太監攙扶起來,立時推了把金蟾宮:“老臣斗膽,懇請皇上做主,給臣這不肖孫兒選個鮮卑媳婦?!?/br> 虞之淵錯愕道:“閣老大人何出此言?” 金蟾宮大大方方地拿出金折桂的家書,“家姊信中提起鮮卑女兒好生養,是以,臣子念起家中祖父祖母年老,盼著早抱嫡曾孫兒,故想娶一多子多福的鮮卑姑娘?!?/br> “官爺是誰?”虞之淵接過太監呈上來的金家家書,瞧見兩個字就愣住了。 “也叫大官,是孫女新出生的小兒……他們遠在塞外,消息閉塞,不知老太上皇駕崩,還請皇上莫怪?!苯痖w老先替小外曾孫求情,畢竟官爺出生的日子易引人攻訐。 虞之淵會意,笑道:“子規伯有子,朕叫皇后送些長命金鎖填個好彩頭?!毖韵轮?,便是不在意官爺出生的日子,果然看見金折桂在信里寫著一鮮卑女人自己給孩子剪臍帶,臉色古怪起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竟然有生孩子那么利落的女子?!毖凵駫呦蚪痖w老帶進來的大箱子,詫異那又是什么。 “謝媒錢,老臣孫女雖在塞外,但她年輕無知,替孫兒找媳婦的事,只能勞累到陛下。老臣深知叫皇上萬乘之軀替孫兒找媳婦,實在狂妄無知至極,老臣惶恐,還請皇上恕罪?!苯痖w老說罷,便又要跪。 虞之淵趕緊叫太監攙扶起金閣老,心道如此正好,金家樂意娶鮮卑女子,也是他向塞外展示天恩的良機,況且,伸手不打笑臉人,金家白送銀子給他,已經算是十分懂事聽話了,“老大人請起,老大人放心,朕一定替老大人尋個好生養的鮮卑姑娘?!?/br> “令皇上cao心八位公主之余,又為孫兒勞累,老臣惶恐。雖陛下寬宏大量,但只怕其他同僚會埋怨老臣不知顧惜皇上龍體……” “老大人顧慮的是,如此,便先瞞著一眾老大人們,也免得朕尋不到好的,又先張揚開,到時候叫朕也下不了臺?!庇葜疁Y臉上的笑容惹得懷中的女兒跟著嘻嘻大笑,他不禁想,自己個要不要再叫一群人來,暗示暗示自己只要收了謝媒錢,就能替他們做媒?不行不行,皇帝好端端做著,怎么能改行做媒婆,“朕還要思量再挑哪位愛卿娶第八位公主,就不留老大人了?!?/br> “老臣告退?!苯痖w老躬身退出,金蟾宮隨后跟上。 地上暑氣依舊燙人,離開宮門不遠處,果然一干老臣的家人瞧見金閣老、金蟾宮出來,立時回家捎信。 老御史、老丞相自是怒不可遏,聚在一起的沈老尚書、玉老將軍更是相對唾罵金閣老。 “那老混賬,當真想叫蟾宮去娶?虧得我往日里只當他們家老妖婆不可理喻,原來,真正壞的,是那老混賬!”沈老尚書心疼自己前程似錦的孫子,不敢冒險去賭,只能挑出個往日里塞在旮旯的孫兒去娶。原本他算計著各家同聲同氣都挑出那樣沒出息的孫兒,便沒事了,不想金閣老竟然挑出了金蟾宮! 一盤算計被打亂的,還有玉老將軍。 玉老將軍怒火中燒,拍桌子道:“那老匹夫!先與我們爭掖庭宮公主,爭不到,竟然使出這等毒計!”莫非,當真要逼著他叫最有出息的玉入禪去娶? “叫夫人加厚聘禮!還望上頭那位看在聘禮豐厚的份上,莫計較孫兒的身份?!庇窭蠈④娊K歸舍不得玉入禪,只能在聘禮上動心思。 沈老尚書也是一般的心思,從玉家出來,路過金家的時候,忍不住在轎子里沖著金家大門啐了一口。 金家里,金蟾宮看著沈氏替他翻找畫像時要穿的衣裳,有些扭捏道:“母親,我一個男兒畫像,會否叫人笑話了?” “笑話什么,你桃花公子的名聲一下子就傳到塞外了,沒事偷著樂吧?!?/br> “那倒也是?!遍L得好也是本事!金蟾宮摸了摸自己的臉,陡然想起,只說好生養,萬一鮮卑部落送來一個十分肥胖的閨秀呢? ☆、第189章 不見其人 柳綠花紅、蝶舞蜂陣中,金老夫人花下大價錢建造的院子終于排上用場了。 幾十個正值芳齡的婢女手捧金冠、玉帶、紗衣、云靴,相互間嬉笑著竊竊私語。 金蟾宮做出手握書卷、憑欄遐思模樣,令京城兩位有名的丹青大家繪畫。 “回頭再畫幾幅縱馬獵場的,免得草原上的人以為咱們桃花公子是小白臉?!苯鹄戏蛉顺灾r果,帶著小星星一同看裝飾一番后,越發美如冠玉的金蟾宮。 “祖母,哥哥問,咱們只說好生養的,草原上會不會送來個胖嫂子?!毙⌒切琴嗽诮鹄戏蛉藨阎?,有些不喜金蟾宮娶妻。 “環肥燕瘦,胖也有胖的好處。只是呢,既然是咱們招親,咱們就能挑一挑。你當草原上的人是傻子,明知道中原女子以窈窕秀麗為美,會有意送個胖子來?況且,魁星說了,草原女子肩上的擔子比咱們中原女子重得多,論起持家、相夫教子,人家除了不會寫幾筆漢字,也不輸咱們那些個千金閨秀?!苯鹄戏蛉肃椭员?,悠然吃著點心,篤定不光不是胖子,為遷就中原習俗,送來的女子定然是個持重端莊的好人兒。 丫鬟們見金老夫人心情好,便嬉笑著打趣一句“少爺看著跟沒事人一樣,原來心里也想著將來的少夫人是什么模樣呢?!?/br> 金蟾宮神態坦然,只覺得很快就能跟金折桂團聚了,回想昔日在瓜州、樂水的情景,只覺金折桂比沈氏還像是他親娘。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金家請畫師給金蟾宮畫像的消息不脛而走。 沈老尚書叫人向畫師略一打聽,就叫了金將晚去訓話,想到外孫娶個鮮卑女子,便怒斥道:“真真是為討好圣上連兒孫都不要了,娶個鮮卑女子,將來兒孫成了鮮卑女子生的,出去了,豈不是要低人一等?” 金將晚先不說話,等沈老尚書不言語了,才說:“岳父,你也怕低人一等,我也怕低人一等。這么著,漢人跟鮮卑人涇渭分明,皇上的主張等于自說自話……” “好呀,見多了賣主求榮、賣友求榮的,竟然出了個賣兒子求榮的!”沈老尚書如何不知道,金家此時揣測圣意辦事,好處是無窮無盡的,一雙手握了又松,“你門下能人輩出,叫旁人娶就是了,何必非要蟾宮?” “回岳父,一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二是那小子雖不肖,但生來便打眼得很,誰不知道,金閣老、金將軍的心肝寶貝便是他?女婿不才,在草原上也有些名望,況且他姐夫、jiejie都在塞外,只有他娶,草原各部落才能知曉皇上的寬懷博大?!苯饘⑼淼?。 “……實話告訴我,你們金家,到底是對皇上忠心跟耿,才出此下策,還是本質jian猾,為求榮華富貴,不惜賣孫求榮?”沈老尚書心內抑郁,金將晚的話冠冕堂皇,換做是他早想出這對策,也未必不會為了討好皇帝叫家中子孫去娶。 “自然是忠心耿耿?!钡珮s華富貴,也不能拋了。金閣老致仕了,他致仕了,可怎么著,都得叫金蟾宮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好好!”沈老尚書徹底啞口無言了,只巴巴地等著瞧皇后如何分配公主。 皇宮中,因沒有其他后妃幫忙分憂,乃至有些焦頭爛額的石皇后,斟酌再三,還是得請教皇帝該如何分配公主。 “按聘禮跟公主們母妃的份位分吧?!闭娼杏葜疁Y在姊妹中分出個好壞,他也無能無力,如此,就只能按照姊妹們母妃的品級分。 此時,虞之淵并不知道,出銀子最多的人家,想娶的是最沒身份的公主。 石皇后得了虞之淵的話,當即又叫了幾個相熟的官家夫人做媒,并不下懿旨賜婚,只把八位公主像個尋常人家的女兒一樣定了出去,等太上皇帝的孝期過了,再出宮門。 八家里頭沒有金家,出銀子最少的老御史家得了掖庭宮出身的公主,玉老將軍、沈老尚書怒不可遏,眼瞅著鴻臚寺的人打發走了慕容部落的使臣,又派出人拿著金蟾宮的十三幅畫像去草原上興師動眾地給金蟾宮找媳婦,到底挑哪個,請在草原上的子規伯夫婦二人幫著料理。 玉老將軍、沈老尚書、老丞相料到自己家跟風娶女子,也不能再像金蟾宮這親事那般興師動眾,且還有拾人牙慧的嫌疑,只能甘拜下風地打消跟風的念頭。 七月里,乞巧節才過,金老夫人、沈氏給金蟾宮準備好行裝,便打發他去草原上找媳婦去。 “若他們不避嫌,你便好生挑個漂亮的。若那位性子不好,咱們再找個賢良淑的中原女子做二房?!苯饘⑼硪笠蠖?,只覺背上火辣辣的,仿佛是被金折桂盯著一樣,一扭頭,見是小星星看他,尷尬地咳嗽一聲,“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策,若能挑個相貌、人品都好的,那自是最好?!?/br> 沈氏暗暗撇嘴,只覺得狗果然改不了吃、屎,“見了你jiejie,叫她若得閑,就回來一趟?!庇挚聪蚺阒痼笇m同去的玉入禪,客套道:“蟾宮年輕,路上還請賢侄多多照看他一二?!睂ι弦餐サ膰理?,又真心真意地說:“頌兒路上小心一些,勸著蟾宮不必急著趕回來,塞外天氣不好,便是過了年再回來也無妨?!?/br> “是?!庇袢攵U跟著去,純碎是因為虞之淵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特意叫玉入禪帶著最精銳的武器,最強悍的戰馬,過去嚇唬草原上一眾部落呢。 “是?!眹理灤饝?,心內頗有些不痛快,不管玉入禪還是金蟾宮,都是風流紈绔黨,這類的愛好就是“拈花惹草”無事生非,只怕這一路上,要累著他了。 “去吧,好生挑個媳婦回來?!苯痖w老背著手,人人都說他賣孫求榮,可他聽得出,各家里羨慕眼紅得很,同樣是娶妻,金蟾宮的親事可是朝廷張羅的,而且能風光娶到媳婦不說,還一下子就被皇帝提拔為五品中書省員外郎??梢?,就算是賣孫求榮,賣這么一遭,也值得了。 “祖父、祖母、父親、母親,眾叔叔嬸嬸們保重。蟾宮定然不辜負眾人所托,挑個好媳婦回來?!苯痼笇m磕了三個響頭,又跟南山握手惜別,這才隨著玉入禪、嚴頌遠去,在京城長亭外,又跟朝廷相送的官宦話別,這才踏上去西北直通草原的道路。 果然來了! 嚴頌從聽說玉入禪叫人把臘梅上的冰凌水、桃花上的雨水、牡丹花上的朝露并洞庭碧螺春、安溪鐵觀音乃至御賜的雀舌統統帶上路,就有不祥的預感。果然一路,玉入禪、金蟾宮二人羃籬與幃帽帶著,在一處驛站里歇腳,便令人彈琴吹簫,極盡吟風弄月之能事。 這些事看著跟嚴頌不相干,但他們二人既然自詡風流了,便不肯再沾染俗務,于是沿途聽聞他們二人名聲前來求見的地方官宦、鄉紳名流,便只能由著他來接見;況且,那二人遮遮掩掩的,反倒叫人越發好奇他們二人的容貌,于是沿途吸引了大批好男風的人士,打著結交的幌子來滿足私欲。 這么著,朗若清風皎若明月的嚴頌便要飽受那些齷蹉之人的目光荼毒。此外,還有一干賣身葬父、被人強取豪奪的女子,受了多管閑事的風流紈绔的恩惠,寧死也要報恩,又需費上嚴頌許多功夫,才能把人打發走。 好不容易到了西陵城,見了柳四逋,嚴頌才稍稍喘了口氣。 柳四逋多年不見金蟾宮,見了他,就笑道:“你的畫像我在人手上見過,據你二jiejie說,不少人私下里把你的畫像抄了去,賣給年輕的寡婦、閨中寂寞的少女?!?/br> “慚愧、慚愧?!苯痼笇m跟南山兩個被金老夫人看著,雖不敢在酒樓、戲院里胡作非為,但耳濡目染,也知曉那些個千金閨秀,面上看著貞靜端莊的,關上門未必比歡場上的女子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