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金將軍,那人……實不堪,萬萬不能叫她再見小前輩?!卑⒋笠а狼旋X地說,那等葷素不忌人,行為放蕩,定非良人。 “這是大家伙都知道事。只是,聽說小前輩自從見了那人,就一直做女紅……怕是不妙?!绷核蓳鷳n道。 玉入禪跟著聽著,聽到黑衣人竟然喜歡金折桂,不禁咋舌,轉而又想起一線天里幽香,暗道金折桂如今雖還有些小,但已經是少女了,被好色師叔看上也情理之中。只是,自己要幫著金折桂,還是師叔? 金將晚贊同地看一眼梁松,“如今既然進了西陵城,金某不得不去料理軍中公事。長痛不如短痛,咱們如今且有意設個局,用魁星做誘餌,將黑衣人引出來?!?/br> “不可,這實冒險?!卑⒋蟪雎暤?。 “阿大,這也未嘗不可。小前輩總有法子脫身,待揭穿黑衣人真面目,她自然會幡然醒悟?!庇衿贫U道。 “她畢竟年幼,又是個女子,萬一、這可是毀了她一輩子事?!卑⒋笠а赖?。 “她雖年幼,但……”玉破禪一時詞窮,若金折桂不是年少無知,怎會傾心于一個只見過一面人?可是,金折桂除了個頭小,哪里又像是年少無知人? “就依著此計吧?!绷核傻?,其他人紛紛響應。 梁松又細細地囑咐蒙戰如何教導戚瓏雪配合。 西陵城中雖不是飛沙走石,但草木已經不多。 金家安頓下來大院子里十分寬敞,因人少,也沒什么要收拾,甚至同來金潔桂、柳四逋一家三口占了一進院子,玉家兄弟梁松等也這宅子里各自占了幾間屋子。 沈氏等將自己屋子拾掇好,就去捯飭一路帶過來蘭花,然后開始帶著金潔桂見西陵城里前來拜訪地方鄉紳名士家眷,原本也有意帶著金折桂出門,奈何金折桂有些“水土不服”,只想做針線,旁一概不樂意搭理。 戚瓏雪自從聽人說有人要拐帶金折桂后,就一直戰戰兢兢,日日陪著金折桂做針線,有意教唆她再去練槍習武,卻見她動不動搖頭,竟是脫胎換骨,成了個徹徹底底淑女。 眼瞅著大半月過去,黑衣人總能恰到好處地送上桂枝花環、上等胭脂,玉破禪等人一絲也不敢懈怠,明知道如今是出關去大黑山谷上好時期,也依舊夜以繼日地暗暗守金折桂院子外。 七月六日,眼看明日就是七夕佳節,忽地有人將一套嫁衣悄無聲息地送到了金家門前。 因這次是送到門前,也就驚動了沈氏。 沈氏哪里會想到金折桂身上,畢竟她眼中,金折桂還算是個小孩兒,于是瞧見嫁衣,就只當是外頭哪個跟金將晚相好女人前來示威挑釁,于是等金將晚得知有人送了嫁衣來金家,因此特地從軍營趕來時,沈氏就將穿著一身桃紅衣裳碧桃推到金將晚面前。 “老爺,雖說外頭meimei急著進來,但碧桃總是母親給,該先給她開臉才是?!鄙蚴喜患辈粣赖卣f。 金將晚見沈氏總是一副油鹽不進模樣,不覺臉色也不好,“要給誰開臉,總要我說了算。你推出來,我就要收下?嫁衣呢?被你放哪了?” 沈氏雖想過不再為金將晚傷心,但人非草木,聽他問嫁衣,就有意笑道:“老爺急個什么?先收下碧桃,再拿著嫁衣安慰外頭人豈不好?人家既然將嫁衣送來了,我哪里還能不知道人家心思?你回頭告訴我她家哪里,我請媒婆上門去求親?!?/br> “你怎也會胡攪蠻纏了?哪里有什么外頭女人,將嫁衣給我。嫁衣里可有書信沒有?”金將晚催問,既然黑衣人送了嫁衣來,那就是明日七夕要拐帶走金折桂意思。 胡攪蠻纏……沈氏心里一酸,手指指了指箱子,“不管老爺今晚上跟不跟碧桃同房,明兒個,先叫她把頭發梳起來?!?/br> “很不必,等我忙過這幾日,就收了她?!苯饘⑼韽街遍_了箱子,拿出里頭包袱,將嫁衣拿出來抖了抖,見身量恰是金折桂那般身高,不禁一凜,趕緊抱著嫁衣去跟玉破禪等商議。 “夫人,老爺說氣話呢?!北烫覠o奈地說,看沈氏眼圈紅了紅,就趕緊跪下抱住沈氏腿,“夫人,求你饒了我吧,若是叫小姐知道,若是回去了少爺……”想到金折桂、金蟾宮二人一直有意撮合金將晚、沈氏二人破鏡重圓,若是忽然多出她來,指不定金折桂、金蟾宮二人如何恨她。 “碧桃,母親說……”沈氏一路上看碧桃不言不語,只當她心里也巴望著做了金將晚妾呢,畢竟他們房里人口還算簡單。 “山高皇帝遠,夫人只管捎信回去,就跟老夫人說奴婢死了?!北烫亿s緊磕頭,“實不相瞞,小姐已經找過奴婢兩次,她許給奴婢嫁妝,奴婢……”一時著急,不由地落淚,看方才金將晚那模樣,也是跟沈氏賭氣,他們二人賭氣,何必將她扯進來。 “魁星?她嚇唬你了?”沈氏忙問。 碧桃道:“小姐并未嚇唬奴婢,只是好好地跟奴婢說了一會話?!?/br> “……將她叫來?!鄙蚴嫌行鈵?,她眼中,金折桂插手父親房里事總是不妥當。 碧桃也不知道沈氏答應了她沒有,輕輕地吁出一口氣,金將晚年輕時候姨娘們都生不出孩子,何況是現?她何苦年輕輕地就去趟那渾水。 不一時,金折桂就被叫來。 金折桂進來時,有心打量了一番沈氏屋子,西陵城宅子自然比不上京城,門窗等雖不粗糙,但無處不散發著粗獷味道。粗獷家具上,配上沈氏精心挑選來徑直擺設,仿佛蒼茫大漠上長出一朵清雅蘭花。 “母親叫我?”金折桂進來,就要挨著沈氏坐炕上。 沈氏伸手將金折桂推開,淡淡地看她,“你嚇唬碧桃了?” “沒呀,就是跟她說說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苯鹫酃饠嗳徊粫劭粗蚴虾宽樦鹄戏蛉艘馑冀薪饘⑼硎障卤烫?。 “你這丫頭,這哪里是你能管事,若傳出去,這話該多難聽?”沈氏氣道。 “家宅不寧,母親不管,我怎能也不管?”金折桂輕聲地安撫沈氏,有意將自己扎滿了針眼手指給沈氏看。 沈氏看了金折桂手指,果然放軟腔調,“你渾說什么。家里好端端,咱們才來西陵城,家里有幾個人伸出手指頭都能數過來,怎么就不寧了?” “才來西陵,又沒旁人,母親為何不想著收服父親,反而要順著一個遠京城人意思給父親納妾?” 沈氏嘆息道:“你到底還小,咱們終歸要回京城,難不成要為了一時痛得罪你祖母不成?況且,想法子為金家開枝散葉,照顧好你父親身子,本就是我本分?!?/br> “母親不能照顧父親身子,不能開枝散葉?” “你這孩子!”沈氏又被金折桂勾起火氣,“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應當,你也聽你祖母說過,不叫狼吃rou,錯就錯草身上……” “祖母錯了,沒有吃草狼,只有挑食狼,和不挑食狼。母親你可能跟父親和離?”金折桂問。 沈氏氣道:“再胡說,我就打你嘴?!?/br> “母親生死都不離不開父親,那又何必一時賭氣去學人家做槁木死灰?該吃醋時候,你就管潑醋,你離不開父親,父親還能休了你不成?該討好他時候別低不下頭,生死都一處兩個人,計較那點臉面不是庸人自擾嗎?也別想著若是他不能回心轉意,自己又要傷心一次。人若是不傷心,豈不是跟死人一樣?一輩子寡淡無味地過著,也沒意思很。就算心灰意冷,你也該想法子折騰父親才是,怎么沒事折騰起自己來?給父親納妾,給自己找麻煩,何苦呢?”金折桂被沈氏推開兩次,終歸又賴她懷中,抱著她肩膀搖了搖她身子。 沈氏一怔,有些不自道:“傻孩子,母親沒折騰自己……” “那你就干脆不管父親死活,自己個想法子過痛日子?!苯鹫酃饟е蚴喜鳖i說,忽地沈氏臉上親了一口。 沈氏用手背擦臉,罵道:“不孝女,胡說什么呢,他是你父親……”見有其母必有其女,金折桂也存了自己當初未嫁時心思,趕緊勸她:“母親是過來人,這輩子怕,就是你走了我老路???,你把自己方才說話忘了吧,心胸寬廣一些,女子不爭不妒,才有好日子過?!?/br> 金折桂愕然,待要再勸,又看沈氏已經反過來勸她, ☆、95、救人 一襲嫁衣丟桌面上,金將晚、玉破禪、梁松等人無不愁眉不展,玉破禪一旁暗暗將眾人臉色看了,眸子微動,心想自己若是害得師叔落網,師叔必定不會放過他,但若是叫金折桂落入師叔手中……反正金折桂跟他有仇,自己何必去管她。 “明日七夕,叫柳四帶著夫人、潔桂去看西陵文人舉子祭拜魁星。咱們守家中,若是那人敢露頭,就把他抓住?!苯饘⑼砦杖壹抟律?。 玉破禪等紛紛點頭,玉破禪當即拿出金折桂所院子圖紙,圖紙上哪一處有樹木遮蔽可以藏身,哪一處能夠借著假山石爬上墻頭全都標了出來。 金將晚不禁汗顏,心說幸虧玉破禪對金折桂沒有歹念,不然真攔不住他偷香竊玉。 玉破禪手指圖紙上指點起來,“這些地方都能藏住咱們人,除此之外,再設下漁網、弄來迷煙,就算那人武藝再高……” 話未說完,門外就有個女人慌張地來說:“了不得了,有賊!” 眾人聞言,心中一慌,趕緊開門,紛紛順著女人所說有賊方向去看,果然看見遠處墻頭上有黑影劃過。 “那人懷里抱著,是個人?”玉破禪眼神好得很,雖天已經黑了,但依舊能看見那道黑影橫抱著個人,“追!” 料到黑人抱著是金折桂,眾人顧不得細究,慌忙追了上去,一時間,阿大四人、蒙戰、梁松等翻墻上房,橫跨了大半個金家宅院,一路追到大街上,眼瞅著那人沒了蹤影,卻地上留下幾把稻草,再追就追上一匹發狂馬。 “不好,中計了!”玉破禪等人方才關心則亂,此時醒悟到金折桂雖嬌小,但那人要抱著她也不容易,方才看見只是個拴馬后稻草人,眾人慌忙又返回角門,當著下人面不好去查看金折桂屋子,就叫金將晚過去。 金將晚進了金折桂院子,初翠、初丹等迎了上來。 “請老爺安?!背醮?、初丹二人說道。 “小姐呢?”金將晚鎮定地問,心嘆若是叫外人知道這事,金折桂就全完了。 “小姐被夫人叫去了,白鷺jiejie來請?!背醮涞?。 “知道了?!苯饘⑼硇纳陨苑畔?,心說那人未必是聲東擊西,也有可能是虛張聲勢,又背著手踱步向沈氏屋子里,站外頭,聽里面沈氏竟然拿出多少年沒碰過古琴來調弄,只當她教導金折桂呢,待白鷺掀開簾子,就向里去,走了兩步,卻不見金折桂,“魁星呢?”心里一晃,只覺得不祥。 “老爺不是叫她去說話嗎?”沈氏道。 金將晚頭腦一懵,“阿意,當真是我叫去?” 沈氏聽金將晚這話古怪得很,“難道不是?” 白鷺說:“一個高瘦女人過來,說老爺有話要跟小姐說?!?/br> “……我記起來了,方才只顧著跟梁大俠、玉賢侄說話,倒把這事給忘了?!苯饘⑼聿桓医猩蚴现澜鹫酃鹗?,又想起方才喊有賊,也是個高瘦女人,于是趕緊去尋玉破禪等商議對策。 沈氏只覺得自己家中還能有什么事,以為金將晚惦記著送嫁衣女人,才會魂不守舍地忘事。 金將晚趕著去問門上人可看見金折桂哪里去了,待聽說金折桂跟著個高瘦女人進了花園,趕緊叫上玉破禪等人去花園里尋找,想了想,又叫玉破禪牽出大黑,叫大黑聞過金折桂衣裳再去找。 金家人才搬來,又一直忙著對付黑衣人,于是這花園今日才開啟,只見這花園許久沒人進來賞花,里面草木茂盛,亭臺樓閣上紅漆斑駁脫落。 也幸虧如此,路上積累了許多灰塵,順著灰塵上腳印,再有大黑帶領,眾人輕易地就跟到了花園一叢花墻邊。 看花墻下落了一地落花,玉破禪拉著花藤抖了抖,見花藤上又落下許多落花,然后說:“那人帶著小前輩順著花藤爬出去?!笨吹厣夏_印,金折桂一直老老實實地跟著那人,定是還被那人蠱惑著。 玉入禪此時已經確信方才看見高瘦女人就是黑衣人了,心想那黑衣人到底是男是女? “跟著去?!卑⒋蠖挷徽f地爬上樹藤,然后翻身過去,金將晚、玉破禪等人忙開了花園后門,騎著馬跟著追出去。 出去了就是一道幽深巷子,眾人巷子里沿著不時落下幾片花瓣跟蹤過去,一直跟蹤到一條路口。 此時天已經黑了,金將晚等人心里著急。 “那丫頭,真是!怎么就犯蠢了呢?”蒙戰一項都是意氣用事壞事主,如今輪到他眼睜睜地看著金折桂因任性害得大家伙擔憂不已,先氣著罵了一句,隨后不覺有些悻悻然,只覺得就跟罵自己一樣。 梁松道:“西陵城我還有些朋友,叫朋友們一起來找找?!?/br> “先不急,魁星,”金將晚咬牙切齒地說,“待找到她,定要狠狠地抽她幾巴掌!” “……小孩子家不懂事,金將軍且消消火氣?!卑⑺内s緊安慰金將晚。 小孩子家不懂事……原先這話跟金折桂沒關系,如今已經是深入人心了。 眾人急得一頭霧水,幸虧大黑低聲叫了一聲,載著玉破禪,又向東城門外去。 一群人慌忙縱馬跟上,出了東城門,奔出二里路,只見長亭外一人遠遠地站著,不時地回頭看向長亭內。 玉破禪騎著黑馬先奔過去,到了長亭邊,瞧見長亭里金折桂靜靜地躺地上,翻身下馬將她扶起來,“小前輩?小前輩?”叫了兩聲,看金折桂雙眼緊閉,一巴掌扇她臉上。 “你是誰?膽敢拐帶小前輩!”阿大等人下馬,將長亭外那人團團圍住,走進了看,見是一個十四歲少年,少年身上鮮血淋漓。 “魁星……”金將晚縱馬跟上,先去看金折桂,摸了摸她鼻息,又望了眼她衣裳,見她衣衫完好無損,不由地松了一口氣,又恨鐵不成鋼地輕輕扇打她臉叫她醒來?!翱恰?/br> “是將軍嗎?”那被圍住少年出聲問。 “你是誰?說!你同黨呢?”蒙戰看少年年紀不對,緊逼著問。 少年有些難為情,又看向金將晚背影問:“是將軍嗎?” 金將晚從長亭里走開,瞇著眼看那少年,見少年一臉血,神情茫然,但一雙眼睛明亮,面容輪廓柔和,儼然是嚴邈之之子嚴頌,“頌兒,你怎么這?怎么受了這么重傷?” 嚴頌茫然道:“我奉父親之名,來西陵城跟著將軍歷練。半路上驛站休息,不知怎地就這邊了,醒來,看見有人劫持個女孩來,聽女孩喊救命,就搶著救人,奈何技不如人,又昏死過去……”他初醒來,也以為身上血都是他自己,后頭檢查一番,見身上傷不嚴重,于是也不明白自己哪來一身血,“將軍放心,血不是我?!?/br> “不是你,那就是賊人。頌兒,你可曾被……”金將晚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擔憂地看著嚴頌,看嚴頌也是個俊秀少年,唯恐他被歹人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