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天紀屬下的精英執法隊隊員們卻也在面面相覷,他們是執行少帥命令的暗殺隊,擅長潛伏和暗殺,并不參與作戰,這次來也是一個十人隊,一路潛伏而進,自然不是他們干的。 不過這些人這時候回想起來,也覺得這一路闖進來太過順利,他們本來是打算悄悄穿城而過,并不驚動任何西番士兵,進入北嚴內城,殺掉太史闌的,結果在接近耶律靖南主營附近,發現有亂象,且護衛人群空虛,臨時起意想要刺殺西番大帥,立個大功才沖了進來,不想竟然在這里遇見太史闌。 那現在在外面作戰的是誰?城內四面火光,敵人竟然從四面八方進行攻擊,一定人數不少。 這幾人對視一眼,不管來的是誰,總之都是己方,沒什么好擔心的。 “拿下他們!”耶律靖南強忍痛苦,拔出腹中金劍,匆匆做了包扎,一邊指令手下護衛留下包圍這一群人,一邊帶人轉過廳堂——他沒空在這里追究,他要出去指揮作戰! 耶律靖南的護衛包圍上來,天紀那幾個刺客眼珠一轉,忽然道:“我們來是要殺太史闌,和我們比起來,她才是你們最大的敵人,你們罷手,讓我們殺掉太史闌,然后我們自會退走,不插手此間戰事,你們也少犧牲幾人,如何?” 那群西番士兵對視一眼,剛才刺客到來那一劍他們也看見了,自知不是對手,實在沒必要拿自己小命去填,都默不作聲向后退了退,散開包圍。 天紀屬下那幾個暗殺隊員哈哈一笑,提劍向太史闌逼去。 太史闌望定他們,眼神中并無畏懼,忽然啞聲道:“天紀少帥?紀連城?” “你是要記住少帥名字,好將來下地獄參拜嗎?”領頭男子笑道,“也無妨,不過怕你得等最起碼一百年?!?/br> 太史闌不說話,望定他。 她滿臉沾著自己的鮮血,越發襯得眼神黝黑,因為長久沒有好眠,黑色瞳仁四周泛著幽幽血色,似一簇簇飛舞的烈焰,她看人的眼神專注、堅定、充滿恨惡和殺氣,先前的悲憤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殺意,鋼鐵般,銳利地逼了來。 就是這些人。 就是這些無恥、無用、無情、而又偏偏竊據高位掌握他人生死的人。 就是這些內心里藏滿陰私骯臟,只會崩毀而不能重建,卻又不愿他人重建的人。 憑什么想要抹殺她?憑什么? 那領頭人原本嬉笑自若,頭一抬接觸到這樣奇特而可怕的目光,殺人如麻看管生死的人,竟然也心中一凜,忍不住倒退一步。 隨即他驚覺自己的失態,定定神獰笑一聲,上前一步,舉刀劈下! “呼!” 驀然廳堂里卷起一陣風,風聲自地上起,轉眼就越過那群刺客,風聲裹著一條修長的影子,暴起的剎那就已經抵達刺客的背后,隨即橫肘一擊,擊出的肘影因為太過兇猛,瞬間凝結成實影,砰然一聲,那刺客如被重錘擊中,生生被這一肘擊得飛起,噗地噴出一口混雜著內臟碎rou的鮮血,啪地撞在了墻上,嘩啦啦一陣煙塵瀉落,墻上生生被撞出一個人形的洞,而那人竟然還嵌在墻內,竟然因為撞入得太深,沒有掉落! 廳內一霎那陷入絕對的寂靜,那是震驚和恐懼的情緒集合,人們定定地看著那人的后背——已經塌陷下一個拳頭大的深坑,可以想見,這人內臟一定全部碎了! 太史闌仰頭注視那人,她今天也算見識到了,什么叫“一巴掌拍你到墻上,摳都摳不下來?!?/br> “砰?!贝虺瞿莾春菀恢獾睦罘鲋?,停也不停,一個轉身,手中忽然多了剛才刺客的劍,他扭身,錯步,藍色的寬袖翻飛而起,劍光如流星,剎那自袖中穿出—— “咻咻”兩聲,雪亮劍光直直延伸如絲絳,瞬間擊中沖在最前面的兩人,濺血花數朵,盛開在白色的劍光云浪間。 身姿微斜,衣袖翻舞,劍在肘底的李扶舟,回眸的眼神平靜而凌厲,一霎那美如天神。 連太史闌也有些發怔,“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不是也這般風神凜冽,驚艷剎那? “砰?!?/br> 天神忽然自云端墜落,李扶舟身子一晃,似乎要倒,然而最終他只是撐劍慢慢坐下,坐在太史闌身邊。 他看起來力竭,其余刺客卻不確定他是使詐還是真的受傷,被他連殺三人的手段和劍術所驚,一時不敢上前。 李扶舟也開始咳嗽,一邊咳一邊卻在笑,低低問太史闌,“如何?解氣否?” 太史闌注視李扶舟唇側淡淡血跡,點點頭,“解氣?!蓖A送?,又道:“太用力了,接下來你怎么辦?” 她想起耶律靖南的警告,李扶舟已經被截脈,三個時辰內不能動不能妄動真氣,否則后果堪憂,她知道耶律靖南不是虛張聲勢,真不知道李扶舟剛才是怎么能沖過來,發出那兇狠絕倫一擊的。 “哎……”李扶舟似有些出神,想了想笑道,“有時候人著急起來,真真是沒理智的?!?/br> 太史闌正要說話,忽然李扶舟一把抱住她,向外一滾。 “砰”一聲,墻上的尸體連帶碎磚大片砸落下來,李扶舟合身一撲,將太史闌護在身下,黃灰色的泥磚砸在兩人臉側,濺了一頭一臉蓬蓬的灰,一塊碎磚從太史闌頰側劃過,帶出一滴朱紅鮮血。 “沒事吧……”李扶舟捧起她的臉,趕緊用袖子去給她擦拭傷口,又怕袖子染了灰土導致她感染,急急忙忙翻起袖子換干凈地方再擦,順手撕下另一半的干凈袖子,要給她包扎掌心傷口。 太史闌咳嗽,按住他的手,低低道:“那么多傷,那么多敵人,你還管這個……” 李扶舟沒有停手,只輕輕道:“就算下一刻咱們一起死,我也希望你痛苦能輕一點,少一刻?!?/br> 太史闌的手指停了停,李扶舟抬眸對她一笑,只覺得她手指涼,而輕軟。 然而此時,醒過神的眾人,都已經舉刀逼了過來。 “對不住……”李扶舟每說一個字,唇邊都不可自控地溢出一點血絲,襯他蒼白臉色,平日溫和里多幾分凄艷,如染血的美玉,“我不能……再救你,但我可以……死在你前面?!?/br> 刀光一閃,他忽然抱緊了太史闌,一個翻滾將她藏在自己身下。 而頭頂,群刀再次劈下。 太史闌卻忽然勉力抬頭——她聽見嘯聲—— 清越的、綿長的、充滿警告的嘯聲,自城那頭響起,像一條長龍,駕云御風,穿越天穹,滾滾而來,起頭的那一刻還在天外,尾聲已經到了眼前! 有客云外來,嘯聲動全城。 嘯聲驚得無數正在和夜襲南齊軍作戰的西番兵仰頭四望,驚得耶律靖南臉色發青拍馬遙望,驚得廳堂中正待下殺手的人們,齊齊一震。 就這么一震之間。 呼啦一聲風卷門簾,簾子啪嗒甩在墻上,人影一閃,已經出現在門口。 ------題外話------ 有親說容楚來就給票的,這可來了,給不給?給不給?哈哈。 我曉得有親要罵我無恥了,一個影子也好意思說來了,咋不是來了?你能說這影子不是容楚么么么么么?影子都到了,男人還會遠嗎嗎嗎嗎嗎?我為了響應你們呼喚早點寫到他到來我百忙中拼命多更了兩千字我容易嗎嗎嗎嗎? 80 為她報仇 紛亂的北嚴外城,被夜襲的西番大營,嘯聲未絕。 人影一閃,門簾被重重甩到墻上,再重重甩回來,再次打到墻上時,人影已經不在門前。 明月追光,只追到一抹頎長華服的影子,風一般,穿過這血腥氣濃重的廳堂,掠到屋角那對相擁的人面前,二話不說,衣袍一甩,一腳踢開兩個擋路的刺客,一手拉開緊緊抱住太史闌的李扶舟,笑道:“朋友妻不可戲,這話可別讓我說第三遍?!?/br> 另一只手順手貼地一抄,已經將太史闌的腰抄在臂中,就勢一攬將她抱起,一邊搖頭,“怎么每次見你,都把自己搞得千瘡百孔?我要不要做個籠子,把你給養進去?” 太史闌沒有睜眼,聽見嘯聲那一刻,便知道他終于趕到,說來奇怪,她并沒有聽過他的嘯聲,他的嘯聲清越雄渾,也和平時略顯低沉的說話聲音不同,但莫名的,她就知道是他。 知道是他,忽然就安心,烈浪化流水,軟在了自己的血泊里,一霎前的悲憤、痛苦、怒火……都沉沉地淀在了心底,等待著一個交代。 他給她的交代,她知道他會給。 誰也不曾給過她的依靠感,如今終于感受,她簡單的心思忽然亂了亂,像被春草搔了搔,軟而癢,陌生而清甜的滋味。 唇角勾了勾,她無力地靠在他胸前,閉著眼睛,“話多,有這時辰,不如多殺幾個?!?/br> “女人殺氣這么大,難怪總有血光之災?!卑攵字娜莩π?,拍拍她的臉,手力看上去不輕,落到太史闌臉上時,卻已經輕如落花。 他臉上也似乎在笑,但當太史闌看見他,終于放松自己陷入半昏迷狀態時,容楚的笑容,便漸漸變了顏色。 他立在暗影里,一手抱著渾身鮮血的太史闌,委地的長袍瞬間已 跡斑斑,都是她的血,平日的潔癖到此時全然不見,他嗅見那深濃氣味,只覺得戳心,月光斜斜,似乎也不敢照亮他的容顏,只隱約勾勒他眸光,陰沉而森涼。 同樣的氣息,也自他眉間、神情、站姿……身體的每個細節里nongnong散發,逼得四周人站立不定,凜然不安,神情張皇……他們知道,這是……殺氣。 容楚,終于動怒。 周七帶著屬下,默不作聲掠進來,將人全部包圍了,才接過李扶舟,向容楚回報:“主子,西番兵炸營,已經被打散,耶律靖南正由侍衛護送倉皇回逃,剛才我們還接到常將軍的參將回報,說有上府士兵無意中尋到西番密道,正可以據此追蹤耶律靖南,將他留在南齊境內,您看——” “不必?!比莩鸬脹Q然干脆,“耶律靖南在本國實力不小,他大敗而歸,必將遭受懲罰,這人不甘受縛,也必將有一場大鬧,我們不妨給西番添添亂?!?/br> “是?!?/br> “但是?!比莩Z氣忽然一冷,“所有參與攻打北嚴的西番兵……一個不留!” “是!” 容楚此時才轉過臉,看向那幾個刺客。 幾個刺客被圍在正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看容楚冷酷無情,手下殺人如切菜模樣,都覺得心腔子一陣發緊。不過容楚之前一直無視他們,他們有點憤怒,更多的卻是安心——如他們這等身份,代表的是天紀少帥,容楚不會冒著引發朝爭的危險,殺天紀少帥的屬下的。 至于殺太史闌的任務,看晉國公那態度,怕是執行不了,照實回報少帥也便是了,少帥定然也不愿意得罪國公的。 大人物位高權重,一舉一動牽涉太多,大多行事謹慎,這便好辦。 有了這顆定心丸,這些人態度也顯得不卑不亢,當先一人拱拱手,道:“恭喜國公,大破西番,我等是天紀少帥屬下,奉命處置刺殺北嚴府尹之要犯太史闌,既然國公認為此案還有隱情,需要進一步查證,那么我們便暫時將案犯交由國公,請國公務必秉公處斷,我家少帥,也一定會承國公情分?!?/br> 他自覺這番話,給了容楚臺階,放過了太史闌,又圓了少帥面子,同時還提出了警告,是一番極其漂亮的話,自己也很滿意,驕傲地略點一點頭,對屬下手一揮,轉身便走。 他背剛轉,就聽見容楚的聲音。 晉國公的聲音帶笑,悠悠長長,輕輕淡淡,可他聽著,渾身的寒毛忽然就全部豎了起來。 “我有說允許你們離開嗎?” “國公!”那幾個刺客齊齊轉身,注視著容楚,冷然道,“我等雖然是小嘍啰,但請不要忘記少帥!” “我當然不會忘記他?!比莩θ菘赊潼c頭,“敢動我的人,我很佩服?!?/br> “國公——”那群人又驚又怒,背靠背抽劍在手。 “我其實喜歡軟刀子殺人,但她一定會嫌我累贅?!比莩Φ煤苓z憾的樣子,手一揮,“那就請你們也嘗嘗她剛才的滋味吧?!?/br> 他抱著太史闌出門去,留下周七等人,迅速搬進了很多腳踏弓,調整角度,弓頭向內固定,放在屋子四側。 一個護衛上前來,對腳踏弓端詳了一陣,調整了一個樞紐,等下腳踏弓的箭會無法 ,一碰就發射,這位原先就是軍中武器專家,玩這個得心應手。 還有一群人抽刀,將屋內所有木制家具砍碎,將其余無法砍碎的都扔了出去。 天紀刺客們愕然看著容楚手下忙忙碌碌,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想走,無數人已經冷冷等在屋外,箭上弦,刀出鞘。 接著,一群人沖到窗邊,砰砰乓乓,將窗子全部釘死,加鐵條封住。 一群人搬來大桶油,嘩啦啦地往墻上潑。 刺客們聞著火油氣味,隱約猜到什么,臉色大變。 “晉國公!”當先那人大喊,“你瘋了!你是要燒死我們嗎!你虐殺天紀屬下,你不怕御史臺彈劾嗎!” 容楚就好像沒聽見,連回答都不屑,輕輕對懷里太史闌道:“等下看好戲?!?/br> 太史闌撇了撇嘴,勉強支起身子,睜開眼睛,這么好的機會,容楚精心給她準備的,她才不要放過。 “砰?!敝芷咦詈笠粋€走出去,重重帶上門,先前封窗子的那群人,立即將門也依樣以鐵條封死。 周七躥上屋頂,低頭,一拳,“乓”一聲悶響,屋頂被打穿一個洞,只供一人進出。 他們封死了所有出路,卻在屋頂留了逃生之道,什么意思? 太史闌看得來了興趣,目光一瞬不瞬,趁她被轉移注意力,容楚立即低頭,伸手,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