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鏡中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回握了我一下,讓我放寬了心。 柳長卿應該是用別的什么方法解了我的藥,他平日再同我開玩笑,自己到底是個男子,怎會不重視貞潔,況且,我是皇帝,怎么能在皇帝不同意的情況下,那個什么了皇帝呢? 所以他才會叫梓銘守著,害怕萬一他的方法沒有用,就叫梓銘用最“普通”的方法來給我解藥。是的,梓銘是唯一可以這么做的人,因為他是我后宮的妃子。 幸虧柳長卿給我解了藥。 不然梓銘非得獻出貞潔不可。 我倒不是介意這個,而是,梓銘現在的狀況,怎么能叫我不憐惜他? 以前的顧疏簾,在j□j的方面上重重傷害過梓銘,所以導致了陸梓銘三年未得寵幸,至今仍是貞潔之身。若是我此時因為這藥而同梓銘合歡,算是讓他坐實了皇妃的名號,卻也一定會再一次讓他對夫妻j□j心存芥蒂。 這,是雙重傷害吧。顧疏簾過去的那次,再加上這樣的事。 幸好,沒有演變成那樣。 打理得當,走出內室,柳長卿果然端坐著等我。 我臉還是不免“噌”地燒了一下,但隨即恢復了肅然,端坐在空著的上位。這時一瞄,小七也坐在這廳里,正一臉擔心地望著我,小臉紅撲撲的。 暈,估計這小孩知道我中了藥,正歪想呢。 送她一記眼刀,也不多做解釋,反正,看柳長卿瞅著我的曖昧模樣,也是越描越黑。 突然想到:“小七,這位才是真正的國師,而這位,”我指了指陸梓銘,“是我的梅君,路老將軍之孫,這關系你弄明白沒?” 她弱弱地點點頭,隨即起身,頗有風度地對著柳長卿一揖:“見過國師?!彪S即又對陸梓銘行了個拜見后妃的禮,“見過梅君,前些日子失禮了?!标戣縻戁s緊起身回了,倒是柳長卿安然受揖。 “長卿,現在說話可安全?”我望了望窗外,這里畢竟是別人皇宮,探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吧。 他淡笑:“無妨?!?/br> 我點頭,清了清嗓子,嚴肅道:“六天了,我們等得了,我們的士兵也等不了了,何況……何況付瑤琴那廝來了這么一招損的……所以現在有三件事要立即決定一下?!?/br> 先對小七道:“你可知道,禮部尚書被關押何處?” “尚書大人……臣妹被俘時便與尚書大人失去聯絡,只知她是一同被俘了……” 我點頭:“曉楓,查,救人?!?/br> “是?!倍厒鱽砜隙ǖ膽?。 “第二件事,我們的部隊,被困在何處?” 陸梓銘答道:“城南有座南山,南山礦場荒置,該是被困在那兒?!?/br> 我皺眉:“我軍人數不少,只是主將被俘,便全軍順從么?” 柳長卿應道:“該是施了什么術吧……畢竟,普通的手段尚沒有這么大能耐……我猜,是用了陣法引了我軍前去,然后又困之在陣里……” 我心下了然:“長卿,你既進的來這里,定可以趕去那里吧?” 他咬了咬唇:“我知道了?!?/br> 我只道他定是覺得有些不容易的,卻不疑有他,便又正色道:“第三件事,梓銘,你還記得我們在寶櫻軍隊大帳里想出的那計策?” 他點點頭:“用……藥?” 我點頭:“沒錯,不過那時候是針對軍隊,而且我們一時心軟不查,錯失良機……現在么……”我一咬牙,“我要將用藥的范圍擴大,曉楓,暗衛一共集結了多少人?” “一百人,宮外待命?!?/br> “很好,你們要做的,就是散布在赤都各個水井邊……另外寶櫻軍隊也莫忘了派人潛進去……至于用什么藥,暗閣應該有既不危及性命,又能讓人睡個幾天幾夜的藥吧?” “是?!睍詶鲬?。 我看著眼前幾人,道:“雖然我很想今晚就結束這牢獄般的‘招待’,但為了給國師足夠的時間帶我們的軍隊過來,就定在明夜子時。屆時,若無特殊情況,便統一行動。暗衛統一投藥,長卿將我軍連夜領向皇宮來。后天一早,所有人都要飲水,屆時寶櫻軍民都會昏迷。我將于后天一早與寶櫻女皇攤牌。成敗,皆在后天了……曉楓,記得后天之前,將禮部尚書救出?!?/br> “是?!?/br> “遵旨?!睅兹硕紤?。 我笑笑:“如此便散了吧。沒有分到任務的幾個,別急,重頭戲可得由咱們來演呢。散了吧?!?/br> 眾人聞言,便就散了。 “長卿?!?/br> 我喊住他。 “臣趕時間,陛下有事?”他笑顏看我,倒是一點沒有決戰來臨的緊張。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那個,你知不知道,付瑤琴他……” “你果然惦記著他。是不是,若我不及時趕來,你倒是不介意同他,同他……”長卿突然變了臉,我嚇了一跳,竟長不了口解釋,他見我不語,繼續說:“哼,說起來是臣壞了陛下的好事?倒也是,陛下最近清心寡欲,也確實需要個人伺候?,F下身邊只有一個最不招您待見的‘不解風情’的梅君,您自然是按捺不住了?!?/br> “長卿你莫要誤會,我不是,我只是想問問他怎么解的藥,僅此而已,好歹是條人命,若是因為藥的原因……” “只怕不僅是條人命,更是個如花似玉的人兒吧……” “長卿,我知道你氣,氣我把自己置身于種種危險地境地。知道你其實是擔心我。知道我對于我的國家和人民來說多么重要。但是,我有我一定要救的人,有我一定要弄明白的東西,也有我自己的信念。所以,請你想相信我,在我的信念實現之前,我不會用我自己的性命開玩笑?!?/br> 他定定地看著我,片刻,又恢復了那張欠揍的笑臉:“臣其實什么也沒說,陛下過慮了……” 在我的魔爪伸向他的剎那,他就這樣從我眼前消失了,順便留下一句話:“他好得很……” 沉浸在眼前魔術之中的我,沒有注意到自己勾起的嘴角,還有緩緩吐出的兩個字—— 長卿……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六章 吐露真言 等。 接下來的時間,除了等,我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我在寶櫻被困了這么久,都能甘之如飴;在和寶櫻女皇針鋒相對時也能冷靜笑對,現在開始的兩天多卻讓我坐如針氈,不知如何打發。 我要的不多。 說大了是太平。 說小了,其實就是守護好這個世界里我希望守護的人,讓他們平安就好。 可是就這樣的愿望,實現起來卻困難重重,甚至如今天這般,需要用上陰謀陽謀,甚至可能累上全城百姓性命。 我不想。 卻不得不做。 這便是成為女皇的代價吧——我背負的東西,竟沉重如斯。 “夫人?!标戣縻懚酥霒|西打起門簾,卻猶豫著沒有進來。 我抬頭看著他,微微笑笑:“梓銘啊,進來吧?!?/br> 他聞言進來,咬了咬唇,道:“國師交待,夫人這兩天身子未大好,還要調養一下。又交代說夫人估計不喜湯藥,所以吩咐做了藥膳,頓頓都要進補的?!?/br> 我望著他手上的玉碗,點點頭:“知道了。擱著吧?!?/br> 他卻沒有動作。 “怎么了?”我見他欲言又止,“想說什么嗎?” 他又咬了咬唇。 我起身拉過他,將他手中藥膳端過,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口,方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朕不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br> 故意將“朕”字說重,就是為了告訴他,也告訴自己,作為一國之君,我得抗的住所有的風險,和苦痛。 我原以為我的一句話可以把他感動得七葷八素,結果他竟撲哧一下笑了。我疑惑望著他,卻見他握著袖口,輕輕湊過來替我擦擦嘴角。 我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吃相除了問題,頓時臉上有些燒。 正欲低頭羞愧,便聞他在耳邊道:“陛下,在寶櫻的這幾天,是臣妾至今為止最幸福的日子了?!?/br> 我抬頭凝視他,卻不欲打斷他。因為我知道,他雖有才華,但自卑感卻nongnong地籠罩著他身心,現在他要說的,恐怕是過去哪怕將來都不會聽到的真心話了吧。 “臣妾身在陸家,自幼便知我陸家家訓:凡我陸家后,無論女男,當奮身沙場。所以臣妾是作為一個沙場兵將被培養長大的。后來臣母臣姨捐軀沙場,臣姊臣妹駐守邊疆,只有臣妾一個人,在陸家的一個小院子里每天對著一柜子兵書,對著一院子兵器,時而練習,時而發呆。后來終于盼來圣旨,卻不是臣妾滿心期盼的帶兵打仗,竟然是……是嫁為宮妃。臣妾不想嫁,卻也知道若不嫁,我陸家將如何。所以臣妾接了圣旨,欣然受封梅君。臣妾不傻,知道要如何在宮中規避風險生活下去,更有資本自保,當然,也知道如若得寵,不求別的,至少能保我陸家上下平安??墒?,沒想到,臣妾入宮的當晚便失了寵,從此三年不得見天顏?!?/br> 他語氣平淡,娓娓道來,仿佛不是在講自己的故事。卻讓我聽的心疼。 “后來您來找臣妾,不僅同臣妾下棋,讓臣妾見到了姥姥,甚至后來您還讓臣妾帶兵,臣妾真是不知所措,受寵若驚?!闭f道這里,他頓了頓。然后臉上有一絲赧色,“可臣妾那是還是在想,或許,臣妾對您來說,還是可以有利用之處的吧。哪怕是被利用,只要為了我陸家,臣妾還是心甘情愿的?!?/br> 聽罷,我心里一震,原來在陸梓銘的心里,他自己就是這樣的,這樣的作用。 “我軍遭劫,臣妾混入寶櫻大營,本打算捐軀于此,與寶櫻拼個玉碎瓦全。但是,陛下您來了。臣妾突然覺得,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怕了。臣妾忽然覺得,自己可以有生存下來的意義了。也便明白了,您不是在利用臣妾?!闭f到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將我的手心貼在他的胸口,然后一臉虔誠道:“從您來到寶櫻之日起,臣妾便發誓,今生,不論以什么身份,用什么方式,都要站在您身邊,不奢求為您遮風擋雨,但求與您同冒風雨,同當險阻!您是明君,您一定能一統三國。臣妾,陸梓銘,一定能見證您締結盛世!” 我驚呆了。 不得不承認,聽了陸梓銘的話,我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原以為原來的顧疏簾傷害他至此,我該聽不見他心底情思。 原以為他雖有才華卻性子自卑,我該見不到他氣勢迫人。 原以為我初來此世,該費些功夫才能獲得人心。 原以為我若想達權利之巔峰,必要孤身前行。 這么多的原以為,今天都在陸梓銘的一番話中化煙逝去。 好一個陸梓銘,好一個梅君,好一個大將軍之孫、陸家之后! “陛下,請恕臣妾妄自揣度您的圣意。臣妾知道您現在很矛盾,甚至很掙扎,您是圣君,是明君,但您不希望您的一切是建立在流血和死亡中的。您不忍心,因為您不狠心。您不忍心去上海寶櫻的百姓,甚至如果可以,您不希望戰爭中有任何人傷亡??墒潜菹?,請您也想一想,我們棲凰的百姓,棲凰的軍士吧。棲凰將士被困,數萬將士性命堪憂,她寶櫻可仁慈?若我軍打敗或她寶櫻一統三國,我棲凰百姓當如何?自然是流離失所,水深火熱。而您自己呢?您希望做我棲凰的亡國之君嗎?” 我瞬間將視線掃向他,他目光帶著堅毅,卻充滿了對我的愛戀,我何嘗不懂他的意思? 我苦笑道:“梅君苦心,朕知道了?!闭f罷,便將他拉至我身旁坐好,又道,“朕自己何嘗不明白?只是,這些事情,說到底,也就是為了讓我不要有太多愧疚心罷了。也是,朕都已經下令一戰,成敗在此一舉,我很明白,只是心里難過罷了。誰不是爹媽養的呢?雖說朕是皇帝,朕也明白一句話,沒有什么比人命更重!還知道一句話,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所以朕心中不舍,不舍無辜百姓受牽連,成為政權爭奪的犧牲品。所以,讓朕內疚吧,沒關系。至少,一個懂得內疚的皇帝,還有人性,還尚可為明君!” 《棲凰內宮實錄》?虹啟卷記,“虹啟x年,帝困于寶櫻,攜‘傳奇戰妃’梅君陸氏密談,后梅君憶其日,常言,與帝之言,唯兩句銘記五內,其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其二,‘為君,仁者,為明君’。此兩句,警后世君王千年?!?/br>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