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虎這邊，想入非非，思緒萬千。終于在爹娘安靜之后，沉沉睡了過去。

    他以為臨睡前一直想著小鳳，做夢也會夢見小鳳，卻不想夢見了一個令他太過意外的人。

    等到王小虎睡到大天亮醒了之后，不禁自言自語道：“這臭丫頭，平日里相處都對我處處挑剔。沒想到這夢里，還得受她的氣?！?/br>
    原來王小虎夢見鄭雪珠了。

    夢里的鄭雪珠，又是管著他洗腳洗襪子，又是管著他讀書認字的，快把他累死了。

    王小虎忍不住，又想起昨日見小鳳的情景：

    小鳳在他面前，哭的眼睛都紅腫了。

    她說自己才去了不到兩個月，對王秀玉的事情，根本就不清楚，卻是因為這事被連累的，頭都抬不起來。

    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很害怕王小虎會嫌棄她，誤解她。因此擔憂地都好幾天沒有睡過好覺了。

    小鳳那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小虎可真是心疼不已。

    他安慰小鳳，說這件事本就是王秀玉自己作的，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何況小鳳也是為了和他在縣城常見面才給人做了下人，他哪里會嫌棄她呢？

    王小虎為了顯示自己對小鳳一如既往的愛慕，還把自己賺的銀子給了小鳳三兩。

    他兩個月下來，鄭府給他發了四兩月銀，他吃住在鄭府，平時也沒有別的花銷，所以都存了下來。

    給了小鳳三兩，剩下的一兩，給了張翠花。

    他自然沒有對親娘說實話銀子去哪里了，就只說自己出去賭輸了，還挨了張翠花一頓抱怨加踢打。

    王小虎還沉浸在和小鳳那個離別的吻里，回味悠長。

    小鳳可是已經答應他了，正月里就可以找媒人去提親了。

    張翠花就直接進門給王小虎掀了被子?！按竽耆?，睡到大中午。趕緊滾起來吃飯，今天事多著呢?！?/br>
    王小虎這才不緊不慢地穿起了衣服。

    *

    小鳳那邊，從縣城里被趕回來之后，確實過的也不好受。

    她在許家做了不少壞事，雖然沒有造成太大的不可挽回的傷害，可是畢竟自己也給人下過幾次藥了。

    她原本還擔心王秀玉會狗急跳墻把她供出來呢，卻不知道為什么，王秀玉最后竟然保了她。

    王秀玉不但沒有供出她下毒的事情，甚至連她知道這“野種”的事情，都替她瞞了下來。

    小鳳非常相信，如果王秀玉把這幾件事供出來，就憑許家處理二黑這件事，也不會輕饒了她的。

    雖然她不是奴籍，可是許家對一個她這樣手無寸鐵又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女子，隨便花點銀子找幾個痞子，就能讓她這輩子都毀了。

    那個二黑，就是例子。

    二黑是在事情暴露的當天夜里，被幾個黑衣人按在炕上暴打了一頓的，并且直接打折了一條腿。

    那條腿，看過大夫，再也不可能接上了，斷的很徹底。

    村民們看到村里一害被人打成這樣，自然拍手稱快?？墒撬麄円埠芤馔?，那個一向霸道無賴的二黑，為什么沒有去報官。

    別人不知道，可是小鳳知道。明顯就是許彥林找的打手啊。

    小鳳提心吊膽了幾天，最后確認自己真的沒事，這心才算踏實下來。

    可是她跟了王秀玉，出了這種事，村里都傳的沸沸揚揚的。

    她的名聲也比那王秀玉好不到哪里去。

    從被趕回來之后，小鳳就被親娘禁了足，再也不允許她出門一步了。

    昨日王小虎過來，小鳳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唯恐連這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棄她而去。

    還好，王小虎選擇相信了她，并且還如之前那般，把自己得來工錢，大半都給了她。

    小鳳手里緊緊握著那三兩銀子，心里五味雜陳。

    她在縣城里，匆匆見過柳文升那幾次面，看得出來，柳文升對她，好像真的沒有了最后一絲留戀。

    她就是把王小蕓毀了，怕是柳文升也不會再回頭要她了。

    所以，昨日王小虎又說起要娶她的時候，她竟然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她能感覺到，王小虎似乎真的跟之前不一樣了。

    王家的日子，也跟從前不一樣了。

    若真如此，能嫁給一個對自己死心塌地條件又還不錯的男人，她為什么不同意呢？

    *

    大年三十，柳家。

    柳家已經兩三年沒有這么熱鬧了。

    雖然平時就柳母自己在家，可是做工的人，可是每天陪著她的。

    她在家沒別的事，就是按王小蕓發給她的本子，記錄一下幾個工人每天做的衣物，也是發工錢的依據。

    王小蕓去縣城之前，就已經定下了發工錢的日子，就是每個月初六。

    現在快過年了，還是沒有到發工錢的日子的。

    但是王小蕓之前就讓王大海往家捎了些年貨，發給在家里做工的這幾個人。

    并且還給每人發了五百文的過節費，也是她們每個月的基本工資的數目。

    那幾個做工的嬸子大娘，這可是頭一次聽說，還有“過節費”這玩意兒。

    要知道，平日里村里人去外面做長工，很多都是一年才發一次工錢的。

    就算是短工，也是做完了活，還要被壓好久才發工錢。

    甚至還有白干了一年，什么也見不到的。

    這王小蕓改成了工錢月結，幾個嬸子大娘，都因為能這么快見到銀子而自覺地加快了做工進度。

    現在，竟然還有額外的“過節費”，數目還這么多，這可樂壞了那幾個做工的嬸子大娘。

    那幾個人，再也不覺得做內衣褲害臊而藏著掖著了，現在，可都自豪著呢。

    柳母想到那幾個人對她感激的樣子，又看著比以往不知活潑了多少的女兒，還有臉上明顯就帶著幸福的兒子，她再一次的對王小蕓充滿了感激。

    臘月三十，也就是除夕這一天，村里人都是不串門的。都是關起門來，各過各的年。

    柳母也是做了一大桌子菜，包了幾碗餃子。

    等到柳文升放了鞭炮之后，一家人才開始吃這團圓飯。

    過年真正熱鬧的，其實是在年后。

    這除夕之夜，除了村里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也再沒有太大的動靜了。

    這兩天，柳文升睡覺的時候，都很老實。連王小蕓，都覺得柳文升老實的不同以往。

    “相公，昨天從我娘家回來后，你就心事重重的樣子，能和我說說，到底怎么了嗎？”

    柳文升嘆口氣：“我雖然現在已經是秀才了，可是仍然保護不了你，總是讓你受些莫名其妙的氣。我心里堵得上?！?/br>
    原來，他還記掛著昨日王小蕓受氣的事情呢。

    若是他現在，功成名就，位居高位，怎么還會有人敢欺負到王小蕓頭上呢？

    而且那人，臨走時還放了狠話，明顯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說起來，還是他人微言輕，保護不了自己在意的人啊。

    柳文升若是不說，王小蕓早忘了這件事。

    此刻聽柳文升說出來，她心里因為被柳文升這么重視，一陣暖流就緩緩流過心房。

    王小蕓勸道：

    ”相公不必太過介懷，反正我也沒吃虧。

    再說了，有句詩是這樣說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相公是讀書人，本來就是要做那入朝為官見皇帝的人上人的，怎么能跟這樣的凡夫俗子一般見識呢？

    你可不要再氣自己了?！?/br>
    柳文升反復品著王小蕓的話，突然問道：”這是在哪里看到的詩？“

    柳文升的畫風，轉變的太快，打了王小蕓一個措手不及。

    王小蕓剛才只顧著勸慰柳文升了，忘了這詩是源自宋代了。

    王小蕓沒辦法，也只能跟著打馬虎眼道：”偶爾聽到進鋪子買衣衫的學子們說的。相公見多識廣，竟然連這都不知道嗎？“

    皮球被王小蕓又踢了回來，柳文升很懷疑，可還是搖了搖頭：”看來，還是我才疏學淺，竟然沒聽過這句詩?！?/br>
    王小蕓打算，干脆永訣后患，不再讓柳文升心思動搖了。

    所以，她又繼續道：”相公，我還聽過幾句詩，是說的人生四大喜。你知道嗎？“

    柳文升又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在王小蕓面前，成了文盲，慚愧的很。

    王小蕓開始背起了后世那句人人皆知的”人生四喜“詩：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我希望，第三喜和第四喜，相公能放在同一天?！?/br>
    柳文升看著王小蕓：這是又變著花樣拒絕他了？

    不講鬼故事，不講笑話，也不用來”親戚“，這次直接用詩懟他了？

    是讓他金榜題名，才能近得王小蕓的身嗎？

    ”金榜“，是指科舉時殿試揭曉的榜單，也就是皇帝親自排名的那一次考試，也是讀書人讀到盡頭，最后最高的一次考試。

    明年八月鄉試，來年二月會試，三月殿試。

    若是一切順利，柳文升也要等到來年三月了。

    一年零三個月的時間，兩人就這樣蓋棉被純聊天嗎？

    柳文升想拒絕，想早日爭取自己的福利。

    可是一想到，若自己沉迷于女色，誤了學業，像昨日那種隨時被人欺負威脅的事情，以后可能會時時發生的。

    一想到王小蕓再被人指著鼻子罵，柳文升心里一口氣就涌了上來。

    ”好，我答應你，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