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學堂，柳文升和趙亮張庭豐便各自選位置坐下了。

    柳文升選了第一排。

    趙亮拉著張庭豐坐到了倒數第二排角落，正好在王小蕓的前面。

    趙亮其實也是奔著倒數第一排角落來的，沒想到被王小蕓給占了先。

    他馬上就看中了倒數第二排的角落。

    反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往中間的位置坐的，哪怕是最后一排靠中間的位置也不行。

    他必須貼墻根坐著才踏實。

    趙亮沒有認出來王小蕓，王小蕓可是眼睜睜地看著趙亮走過來的。

    她開始還擔心趙亮直沖她走過來呢，幸好他們坐在了她的前邊。

    王小蕓不屑：“學渣就是學渣，還知道藏起來，不錯，挺有自知之明的?！?/br>
    王小蕓周圍，本來都是空座，她還暗暗高興不會有人在她身邊注意到她呢，可沒一會兒，她旁邊的空位便被呼啦啦地人群占滿了。

    她心下不喜：明明前面有那么多座位呢，怎么這些人都往后面擠？

    不過還好，她剛才是看著柳文升坐在最前排了，不用擔心自己被他認出來。

    很快，王小蕓就從趙亮跟那些人的交頭接耳中，聽出了眉目。

    原來，這搶著后排座位坐的，都是怕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學渣。

    學渣就是學渣，身上那股渣味，可是會吸引其他的學渣的。很快，王小蕓周圍，就坐滿了渣味十足的學子。

    她這是，被學渣給包圍了。

    這跟前世學校里的差生搶后排座位，有什么區別？

    王小蕓覺得，連她呼吸的空氣里，都充滿了渣的味道。

    她原本選這個位置，是想著就算是等會答題出風頭，也不會被人太過關注。畢竟她在的位置，人們要是想看她，都是需要擰著脖子看的，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她這個位置，本是可以保證她不顯山不露水的出風頭的?？上КF在，她被一群學渣包圍了。

    等下，她要不要從一群學渣中脫穎而出呢？

    她還真怕被坐在她前面的趙亮和張庭豐認出來。

    真是兩難。

    要說那趙亮，是真渣，可張庭豐不是啊。

    人家張庭豐，好歹還是個秀才呢，跟趙亮這種連童生都沒考上的人可不一樣。

    張庭豐是活生生地被趙亮給拉進學渣陣營的。

    趙亮心里有數，絕對不會去干擾柳文升的。柳文升是他望塵莫及的存在。

    王小蕓心里忐忑不安又緊張興奮地期待著。

    “這位兄臺，你是來自哪個書院的？”緊挨著王小蕓入座的一個學子自來熟地問著王小蕓。

    王小蕓一驚，這可怎么回答？若是隨便說一個，難免周圍會有那個書院的學子過來問的更詳細，到時候露餡就不好了。

    王小蕓轉了轉眼珠，答道：“小弟我來自下面鎮上的私塾，跟縣城的書院沒得比，上不得臺面的。兄臺就別問了，見笑見笑啊?！?/br>
    那個學子便一副“我明白”的樣子，不再繼續問了。他心里已經認定，自己身邊坐著的這位兄臺，肯定也是怕自報家門，等會會出丑的吧。

    這時候，誰不是往里面縮著的，就怕等會被叫起來。

    不是每個拿了邀請貼的都是學霸。

    學霸畢竟是少數的。而學渣，是過來湊數的。

    學子們坐下不久，就有人過來幫忙端茶倒水。

    其中一人，去給趙亮倒茶時，被趙亮認了出來?！鞍?？你不是我舅舅家那個喂馬的下人的養子嗎？你叫什么來著？怎么你也過來了？”

    王小蕓在趙亮身后，聽著這繞口的稱呼，一陣頭大。

    那年輕的小伙子笑道：“原來是表少爺。您說的沒錯，我就是鄭老爺家馬夫的養子，我叫小五啊。來，我給您倒茶?！?/br>
    趙亮拉著小五，又是自來熟地問道：“小五啊，你怎么來這端茶遞水了？你可知道我舅舅出了什么題目沒有？”

    趙亮這是平時不努力，臨時抱佛腳，現在能抓到小五，也希望對方能透露點什么題目出來。

    就像快考試時，平時成績再差的學生，也希望有個作弊機會一樣。

    王小蕓坐在后面，更是把趙亮狠狠鄙視了一番：就這慫樣子，怎么配得上我們家小雪？

    小五狀若無異地輕輕把趙亮的手拿開，給他倒滿了茶，然后才笑道：

    “表少爺這可為難我了，我只不過是因為識得幾個字，就被老爺安排過來伺候學子們的，至于出什么題，我一個下人，可哪里能猜得到喲！”

    趙亮一臉失落，便對小五說道：

    “也是，問你也是白問。我舅舅那人，我問過這么多次，他都守口如瓶，一點消息都不透露。

    我還是他親外甥呢，他都不說。更別說你了。行了，你快去給這些學子們倒水吧?！?/br>
    小五笑著說了幾句，便開始給其他人倒水。

    等到了王小蕓這邊的時候，小五也是照樣給倒了多半杯茶。

    這倒水和倒酒，是有講究的：茶倒七分滿，留三分情誼；酒要倒九分，多一分清醒；茶滿欺人，酒滿敬人。

    總的來說，就是給人倒茶，一定不要倒滿了，倒七分最好。

    酒的話可以斟滿一些，代表敬重。

    王小蕓雙手扶著茶杯，對小五誠懇地說了句：“謝謝你！”

    這是小五倒了這么久，聽說的第一句如此誠懇的“謝謝”。

    別的學子頂多會說句“有勞了”，而王小蕓說的是“謝謝你”，而且王小蕓還是雙手扶著茶杯說的。

    小五很是詫異地看了一眼王小蕓，只覺得此人眉眼間倒有些熟悉，仔細想想，似乎跟自己現在同住一屋的王小虎有些相似。

    小五也客氣地說了句：“不必如此客氣?！?/br>
    王小蕓這杯茶，是小五倒的最后一杯了。他離去前，還是又再次看了一眼王小蕓。

    王小蕓是前世習慣了“謝謝”“對不起”，今天也是順口說了這么一句，她自己都沒太在意。

    倒是旁邊那位，剛才問過他是哪個書院的那個學子，又對王小蕓說了一句：“咱是高貴的讀書人，跟個端茶倒水的下人，這么客氣做什么？丟份！”

    小五還沒走遠，聽得這話，便停頓了一下。

    只聽王小蕓對那人說道：“高貴？你有多高貴？人家端茶倒水最起碼還是自食其力養活自己呢，你呢？除了花家里人的銀子讀書，還會做什么？……”

    王小蕓后面的話，小五因為要離開，就沒有聽清，不過他心里，卻深深記下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