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席間又起鼓掌之聲。 過了一會兒,竇威說道:“各位盛情竇某已領,竇某酒量淺已有醉意,就不再奉陪了。各位請!”雙手抱拳朝席間一拱。 眾人紛紛笑道:“竇大人不用自謙,京城誰人不知竇大人的海量?” “哈哈,可是待會兒竇某人還要陪犬子到隔壁參加摘花宴呢,可不能喝醉了?!睙o論眾人怎么說,三杯過后,竇威就是不肯多喝了。 “說的是,貴公子后年就是戴冠之年了?!蓖瘞煚斠婏L使舵,將話題扯到竇威身邊的少年身上。竇威的這個兒子他未曾見過,聽說是庶出之子,之前一直放在鄉下養,去年長子意外身亡,身旁無兒的竇威才把這個小兒子叫來京城。 聽到童師爺將話題轉向竇永庭,在座的其他人連忙搶著巴結,各種溢美之詞鋪天蓋地般拋來,什么“虎父無犬子”之類的,讓坐在竇威下首的竇永庭聽著羞得抬不起頭。 “永庭?!备]威沉聲低喚。 聽到父親的叫喚,竇永庭連忙抬頭,神色慌張地望向父親。 竇威輕輕皺了皺眉,語氣平淡地吩咐道:“替各位叔伯斟酒?!?/br> “是,爹……父親?!备]永庭結巴著答應,站了起來,伸手要從小二手中拿過酒壺。 “哎呀,怎么敢煩勞竇公子呢?”坐在竇威右手邊的邵貴昌伸手按住少年欲接過酒壺的手。 竇永庭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偷偷斜眼看看父親。竇威朝兒子使了個眼色,讓他坐下。得到父親眼神指示,竇永庭如釋重負,順勢坐回位子上。 童師爺在心里評斷道:竇威當真是個純真的土包子,一直養在鄉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驟然放到宛如泥潭的京城,定然是相當的格格不入。不過,相信過不了多久這個白紙一般的孩子,也會被這個污濁不堪的京城染得一片烏黑。 酒過一巡,席間眾人均感到有些興味索然,沒人再吵著要敬酒,氣氛稍稍冷了下來。竇永庭似乎沒那么緊張了,大口大口地吃菜,顯示出尚在成長期的孩子的好胃口。 “各位?!北娙司坪堬柡?,邵貴昌對眾人道,“不嫌棄的話,待會宴后請到二樓,貴昌泡上一壺上好的新摘碧螺春,請各位大人及老板一同鑒品?!?/br> “對了,聽說邵老板收藏的古玩字畫不少,可否讓在下見識見識?”湯康滎雅興忽至,提議觀看邵貴昌的收藏。 邵貴昌堆起滿臉笑容,謙虛起來,“見識不敢,邵某人只是附庸風雅,都是些粗作陋物,湯大人對那些小玩意也有興致?” 湯康滎當即興致勃勃地說道:“上次邵老板購入的那塊血玉,據說是前朝宰相夫人陪葬之物,不知能否讓大家也一并見識呢?” 他身旁的王老板聞言臉上肌rou微微抽動了兩下。邵貴昌不動聲色,臉上笑容依舊燦爛,回身對湯康滎說道:“湯大人說笑了,邵某購入的只是塊普通玉石,并非如大人所說的?!?/br> “哦,那么前年西麓山古墓被盜之物,邵老板是一件也未得啦?” 邵貴昌面上堆積的笑容宛如被人猛地從中央抽去了一根的柴堆,危險地松垮了些許。 “湯大人?!蓖瘞煚斍那耐绷藴禍钜挥?,示意他把話打住。 “那是當然,誰都知道邵老板最喜歡收藏字畫,那些墓葬之物邵老板一定是瞧不上眼的?!毙蠀④姴暹M來打圓場,湯康滎醒悟過來連忙點頭稱是。 邵老板重新恢復笑容,領著一眾人等穿過酒樓二樓與同是自家經營客棧二樓相連的走廊,步入位于東面的客棧二樓一隅的藏寶齋??腿藗冊谏劾习宓臒崆檎泻粝孪嗬^踏入布置古樸典雅的廂房里。 竇威冷冷地環視了掛滿名家字畫的雅室一圈,湊近瞅了瞅擺放在靠墻的高腳幾上的石山盆景,從其中一個盆景里拿起裝飾用陶瓷人看了看,又一臉興味索然地擱回去。邵老板一邊帶笑招呼眾人,一邊用眼尾關注著竇威的動向,見竇威對屋中字畫和盆景沒什么興趣,邵老板說道:“我最近入了兩件古玉,趁此機會想請大人鑒賞一下?!?/br> 竇威濃眉往中間一聚,甕聲甕氣地說道:“竇某粗人一個,不懂得看這些東西?!?/br> 碰了一鼻子灰,邵老板尷尬地小聲回道:“竇大人謙虛了?!?/br> 竇威擺了擺手,聲音粗獷,“我竇威一介武夫,只懂舞刀耍槍,這些東西看著就頭痛。邵老板還是弄個房間給我睡個午覺吧?!边呎f著,竇威粗壯的大手嘩啦嘩啦地撈起一把桌子上的圍棋,棋子又從指縫落下,不停重復此動作,顯然已經很不耐煩。 邵貴昌連忙答應:“貴昌這就為大人準備一間雅房?!?/br> 竇威用鼻孔應了聲。邵貴昌轉身走到外頭喊來一名伙計,吩咐他去準備一間上房。 在等待期間,邵老板招呼眾人先進入藏寶齋里面的茶室稍坐。 童師爺對字畫研究頗有點兒心得,逐一欣賞邵貴昌掛在藏寶齋墻上的珍藏。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伙計回來告訴邵老板房間已經準備好了。竇威這才卸去一臉不耐煩的表情。 邵老板親自為竇威帶路。竇永庭跟在父親后頭剛走了兩步,竇威回頭吩咐道:“永庭你留下,跟各位叔伯好好地聊聊,多學著點兒?!?/br> 竇永庭一臉窘迫,可是又不敢違抗父親,只好停下了腳步。眾人一窩蜂地把他拉回席間,賢侄長賢侄短的直把他弄得更為局促不安。 童師爺觀賞完字畫,又把玩過邵老板收藏的不少古玩,心滿意足地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端起茶杯,才喝兩口,卻發現坐在旁邊的竇永庭滿臉疲態,看來這兩個小時他被眾人的奉承狂轟得應接不暇。 看著他毫無精神的樣子,童師爺體貼地詢問道:“竇公子,累了嗎?” 竇永庭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 “讓邵老板叫伙計給你準備房間休息一會兒好嗎?” 竇永庭再次點頭,接著又搖頭。 沒在意他最后的動作,童師爺朝站在一旁代替老板招呼他們的大掌柜使了個眼色,大掌柜心領神會地走到門外朝走廊喊:“瓶兒!” “我見她剛才從樓下往客棧這邊走,想是到隔壁看熱鬧去了?!倍乒衲弥b了銀兩的小袋子和賬本,自酒樓二樓相連的走廊走來。 “一個女孩子家湊什么熱鬧!”大掌柜黑了臉,“幫我找個人把她叫回來。居然跑到花街去看熱鬧,這丫頭野得越來越不像話了!” “等我把這些賬本和銀兩交給了老板后,我替你把她找回來吧?!倍乒襁呎f著邊穿過藏寶齋往東南角的那扇小門走去。 “咦,怎么鎖了?平常這時候可是開著的?!倍乒裢屏送崎T,訝異地嘀咕道。 “你把東西先交給我吧,老板大概是忙著算賬,剛才叫我給鎖上了,還吩咐我晚上七時之前別讓人去打擾他呢?!?/br> “好吧?!倍乒裾f著遞過錢袋和賬本。大掌柜接過后將其放在門邊的一張茶幾靠墻處。 這時,邢參軍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邢大人您也困了?”童師爺問。 邢參軍半瞇著眼點了點頭,又瞄了瞄發呆的竇永庭,“賢侄,要去歇息一下嗎?” 竇永庭應了聲,接著又搖頭,“我爹讓我在這跟各位叔叔伯伯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