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方便告訴我,他正在做什么嗎?” 我咀嚼了兩口,說,“他正在洗澡?!?/br> 三秒鐘的空白。 “好,他方便的時候讓他給我紐約辦公室打電話,我等?!?/br> 我又吃了一塊松露巧克力,“哦,成,不過你是誰啊,你得告訴我,他知道你的電話嗎?” “我是arthur?!?/br> 話音剛落,不容我反應過來,那邊就切斷了聯絡。我就從air那個晶瑩剔透的屏幕中看到我這個如同sb一般的囧臉,正在沒有任何強氣流的廚房中風中凌亂。 “啊啊?。?!……” 勛暮生穿著一件黑色的繁復花紋襯衣邊扣袖口邊走出來的時候,他看到我正在自己揪自己的頭發,“你的大腦遭到難以治愈的打擊了嗎?” 我以最快速的話把剛才的時候說了一下,然后抓住他問,“我居然在你洗澡的時候接告訴他你在洗澡,這太曖昧了,你覺得你哥哥會以為我做了什么不名譽的事嗎?” 勛暮生把我按在他胳膊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撥開,“你可以自己去問他?!?/br> 這個時候,我的電話響了,我被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就好像我正在看《午夜兇鈴》,周圍暗黑一片,伸手不見六指,而屏幕中那個貞子從深井里慢慢爬出的時候,我媽給我打電話,讓我下樓給她買涼粉一樣。 我定了定神,接聽電話。 “喂,誰???” “是alice小姐嗎?您好,我是花x銀行的allenlee,您的黑卡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我現在不在市區,等我回去的時候再去你們那里拿就好了?!?/br> “事實上,我們已經送到您的門外了?!?/br> 電話還沒有掛,外面就聽見叮咚一聲。 勛暮生皺眉。 我去開門,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看上去好一個賣保險,其實是一個送銀行卡的家伙工整的站在門口,他的手中有一個精致的燙花信封,在我面前打開,里面是一張嶄新的黑卡。 我驚奇,“你們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門外的黑色西裝帶著完美的商業化笑容說,“是勛先生通知我們,務必將這張卡交到alice小姐手中?!?/br> 而我知道,他口中的勛先生,肯定不是我身后那個全身依然纏繞著氤氳水霧的勛暮生。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勛暮生拿起電話,以最高優先級的通話資格切入康斯坦丁基金紐約總部的arthurhsun辦公室。 今天是中國的傳統節日,春節的大年初一,可是在勛世奉的世界中,moneyneversleeps,soarthurneversleeps. 他有電話切進來,是來自世界的另外一端,他弟弟的電話。 勛暮生,“arthur,我終于知道你與誰有婚約了,她是蘇羅浮的孫女,也是爺爺存入瑞士銀行那些黃金古董字畫最后的主人,可惜,她已經死了?!?/br> “她是誰?” …… “蘇離?!眲啄荷鋈恍α?,卻笑的有些凄慘,“這就是命,我們轉來轉去也轉不出去。不過,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三叔不可能再用婚約來要挾你,因為她死了,所以即使你不遵從爺爺的遺囑,與蘇家后人結婚,你一樣可以掌管勛氏家族。并且,爺爺以抵押貸款的方式存入瑞士銀行的無價寶藏,永遠不需要贖回,那些都是你的了?!?/br> “祝賀你,哥哥,新年快樂!” …… 勛世奉從他的辦公室那一排幕墻一般的落地窗后,俯瞰整個曼哈頓上東區,還有外面那條永遠東流的哈德遜河。剝出了人類那些美好纖細的感情,只剩下赤裸裸的追逐利益,這才是曼哈頓亙古不變,如同黃金一般的法則。 36 36、36... chapter08雍正爺與鬼子來了 瑪雅人說,2012年12月21日,當黑暗降臨之后,12月22日的黎明將永不會到來。無論這是從亙古流傳下來危言聳聽的預言,還是人類的先知超越了這個世界的邏輯而給出的偉大的預言,2012年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它從不平凡的命運。 新年一過,就在天后惠特尼?休斯頓身穿華美的手工水晶薄紗禮服,在光芒四射的舞臺上,高舉雙手,對整個世界謝幕的時候,所有媒體,各個音樂排行榜都回蕩著她那首人類有史以來最暢銷的單曲——iwillalwaysloveyou,他們把她的作品又賣了一遍。 她死了,于是她成了不滅的傳奇。 商人們可以放心大膽的用她的才華賺取無盡的金錢,而不用擔心明天再爆出她吸毒、亂交、破音,壞嗓和一系列不可控制的公關危機,而她的身體和靈魂在經受了十幾年地獄一般的折磨之后,終于得到了腐朽的平靜。 不過,誰在乎呢? 她的藝術與唱片工業那永流轉的金錢一起永垂不朽,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的時間和軀體就好像《暮光之城》中那個脆弱的貝拉的青春,或者是盛夏那被太陽照射的稀薄而美麗的鮮花,這些都是璀璨的閃動著光芒并且快速流轉著的,以一種狂野的姿態奔向腐爛消亡;而金錢則是僵尸愛德華的年華、或者是bvlgari的珠寶花,因為早已經死去或者從來沒有活過,所以它們永遠會以一種奢華艷色的模式囂張到時間的盡頭。 我們是沒有年假的,初二的凌晨,我還在勛暮生的小院中的廚房旁邊的小臥室中挺尸的時候,我的手機鈴聲刺耳的響了起來。導演那個破敗的仿若召喚亡靈的集結號一樣的聲音從手機中噴涌而出! ——alice,我們再不開工,制片方要殺人啦!在他們殺了我之前,我一定會把你殺了先!…… 我聽著他絲毫沒有任何創意的威脅,腦袋一歪,說了一句,“你隨意??!kao,出來混的,這年頭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老娘地府有人!” 然后就在他尖叫聲中,按暗了電話,愉快的繼續與周公抵死纏綿去鳥。 所以,等我回到片場,已經是這一天的半夜了。 《雍正爺在承德》的主創人員似乎全體到齊,站在避暑山莊的湖區外面的干枯的樹杈下面,看著勛暮生這輛白色的陸虎攬勝緩緩停住,我自己開門從里面跳出來,然后回頭以一種極其諂媚的表情對于勛小暮童鞋把我送回市區的國際友愛精神表示深切的感激。 勛暮生甚至不用下車打招呼、應酬,他徑自把車子開走,而我面前的這些人卻都整齊劃一的排好隊,恭敬的以45°角彎下身體鞠躬,活像古時候的佃農朝拜地主。 我拎了一兜子從路邊買的年貨,愉快的給大家分發,“過年好,過年好,辛苦,辛苦……” 所有人都面色微妙的接了過去,大家都熱情的互相拜年,只有余灝的經紀人章一文朋友一包榛子用一種羊雜湯的復雜熱辣口吻對我說了一句,“難怪看不上余灝……” 我不可能說什么,只能沖著他呵呵的笑。 不過,所幸的是,片場這里的人都是圈內人,知道行業規則,不會在不適當的時候到處亂爆料。 第二天,我們這些悲催的演員繼續開工。 今天這場戲講的是,還是四皇子的胤禛與他爹康熙康師傅到承德木蘭圍場度假,他跟著一個從意大利不遠萬里來到中國的畫家郎世寧學習歐洲繪畫,并且就是在這里,雍正完成了他那套舉世聞名的《雍親王題書堂深居圖屏》。 這套畫作現在收藏于故宮博物院,不過我去過好幾次紫禁城都沒有緣分看到它,反而是我住在倫敦的時候,曾經在royalacademyofart里面看到過‘三個皇上’的展覽中,看到過這套國寶。 十二個美人都是雍正爺的審美,瘦,白,柔,美,細眉細眼,消肩,細腰,雞頭小乳,沉靜優雅,或觀書,倚門,賞蝶,品茶,臥榻,或縫衣,對鏡,觀雪。十二個卷軸真人大小,頂天立地的,旁邊橫著是雍正的親筆‘百年富貴水中花’,讓人品著,意味深長。 看到這個,我才深刻的反省自己被那些滿坑滿谷的清穿小說殘害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是多么的悲催。因為,那些小說中穿越回去的嘰嘰喳喳的女主,連給這十二個美人兒提鞋都不配。雍正爺要是知道三百多年后,我們這些糟改他的審美,他會手執兩個大南瓜從泰陵中一躍而起,兩下拍到作者的頭殼上,就像《荊棘王朝》的作者柳三變大師拍綠旺財jiejie一般。 不過,雍正爺估計不用轉世也不用重生去拿著人參當蘿卜吃,所以他安然睡眠,直到時間的盡頭,永垂不朽,這樣很好。 當然,這套畫作也不是雍親王畫作,并且,更有趣的是,這套畫展現是圓明園的真境,而不是避暑山莊的景色,不過,我們拍的是歷史偶像劇,又不是discovery的紀錄片,有些不靠譜的東西觀眾會諒解的,不是嗎? 其實,這場戲是這樣的。 鏡頭1:余灝扮演的四爺手拿畫筆正在懸腕描金,我扮演的承德避暑山莊小白菜端著一碗參茶伺候他喝,然后四爺那俊美冷淡的臉用眼風掃我一下,我就得使用白流蘇樣式的低頭,臉頰上還需要飛上兩抹紅暈,好像桃花氤氳。 鏡頭2:不知道是哪個混蛋,當然,劇中后來解密,是八阿哥胤禩(老八這個名字真是個杯具,我從小到大就沒有念對過,我念過胤異,胤濕,胤板,胤恒,就是沒有胤禩)派人給四爺的茶水中下了藥,于是,四爺喝了之后就獸性大發,眼神幽暗,下巴一個勁的抽筋,小腹一股熱浪好像大姨夫來了似的想要突破身體、向外流淌,于是,四爺就把小女我按在書案上,撕扯了衣服,先是xxoo,再來ooxx,然后xoxo,最后oxox,終于,這個鏡頭就結束了。 鏡頭3:我需要表現的好像被卡車碾壓三遍的破布娃娃一般,用四爺的長袍遮擋我赤裸裸的身體,長發垂下,嚶嚶哭泣。需要聲音比較a,哭的凄凄慘慘戚戚,而我身后則是小生余灝如海一般深沉莫測的眼神和伸向我的肩膀頭,似乎想要握住我的肩膀,又最后撤開的一只手的特寫。 這場戲過后,就是四爺為了保護我,而表面上故意不搭理我,他回北京的時候也沒帶我走,于是,我這個可憐的小白菜就凄慘的在熱河行宮生下了另外一個四爺愛新覺羅?弘歷。然后,康熙知道了這個事,一道圣旨接皇孫弘歷回京,而把我送到了用親王府,于是,我這個小角色就在無人知道真正身份的情況下,開始了雍王府通房大丫頭的宅斗人生。 最后,隨著四爺十三爺這個中國歷史上最成功的奪嫡組合取得了帝國的全面勝利,我就隨著我最心愛的四爺進入紫禁城,繼續他的朝廷大亂斗,我的后宮亂斗的精美大戲,這都是后話。 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的余灝似乎總是進入不了狀態。他拿著毛筆的姿勢總是讓導演看不順眼,順帶著,他被導演一嚇唬,臺詞說的也不利落。我端著茶水,繞過攝影燈走過來,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應該說,“你先放那吧,過來,幫我把鎮紙拿到這邊來?!?/br> 我端著茶水過去,他看我一眼,我低頭,眼含著春水,而腮幫子上因為化妝師給摸了太多的蒲公英胭脂而桃花滿頰,余灝說,“你先把鎮紙喝了吧,茶盞放那邊,……” 于是,悲催的第五次ng。 中場休息的時候,我對余灝說,“伸腰,拉伸后背,深呼吸,再呼吸,然后吃顆水果糖,我家原來有一只貓咪,納蘭富貴兒,哦,它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原來是我爺爺鄰居家的貓,那一家據說曾經是滿清的遺老遺少,是皇族,姓納蘭,所以這只貓隨他們家的老姓,我給起的名字,好聽吧,哦,對了,我們歪樓了,我們說哪里了?哦,這只貓,它緊張的時候就是這樣放松的,一下子就好了?!?/br> 余灝壓根兒沒有搭理我,就是雙手捧著劇本,一個勁兒的背。 再次開拍的時候,這一條終于過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下一條的時候,余灝有一句臺詞,“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這是熙朝才子納蘭性德寫的畫堂春?!?/br> 可是當余灝念完‘天為誰春’之后,來了一句‘這是熙朝才子納蘭富貴兒寫的畫堂春……’ 導演一口氣沒上來,直接背過去了。 午餐是大鍋熬菜和炸魚。 我擦了口紅,端著領到的盒飯來找余灝,發現他坐在小馬扎上端著一個不銹鋼的飯盒,里面放著白魚和生菜,還有黑色的全麥饅頭正在吃。他對面是兩個人,一個是飾演康熙爺的人藝老演員陳暉,一個是演張廷玉的景泰。景泰這個人就好像他飾演的人物一樣,很安靜,而康熙爺陳暉則是一個異?;钴S的人,他是余灝的大學老師。這次,因為余灝的ng,他老爺子也是極度的恨鐵不成鋼。 他手指中夾著一根炸魚,沖著余灝指指點點,“上課時候告訴你的東西怎么都忘了?這樣是不對的,你要多多練習,不要一畢業就還給老師我了!我說你們現在的年輕演員啊,眼睛不要總盯著片酬啊,待遇啊,還有架子啊,名聲啊什么的,就好像我們這個戲的那個小女孩,那么小小的年紀,就有三四個助手,一群人圍著她轉,你說,她能有多少時間去研究好劇本?她能拍出什么好東西?” 余灝捧著饅頭,看到我過來,他就沖著康熙爺眨眼睛,陳暉不明就里,說,“怎么了,你得沙眼了?” 我知道余灝以為康熙說的是我,其實我根本不會在意。這年頭,人們搶著吃,搶著喝,還能再搶著挨罵??! 康熙爺一回頭,看到我走過來,他上下看了看我,用炸魚指著我說,“我看還是這個姑娘好,劇本衣服飯盒礦泉水都是自己拿,戲演的也不錯,基本都能一條過,小小年紀就這么懂事,繼續努力下去,一定有前途!” 我連忙道謝,“陳老師謬贊了,太感謝了?!?/br> 康熙說著,就指著他自己的門徒說,“向人家多學學?!?/br> 余灝看著我問,“你來做什么?” 我連忙向他賄賂了一條炸魚,然后小心翼翼的說,“我不是故意擾亂你的思維的。納蘭富貴兒真的是我的貓,如果我想要使壞,肯定會告訴你,納蘭公子的名字叫做納蘭德性兒的?!?/br> “stop!”余灝的手指停在我的腦門前,“不許再說?!?/br> 我挨著他坐下,十分識相的閉嘴。 等我吃完了東西,我忽然問他,“誒,那天,就是我被陷害的那天,就是媒體圍追堵截的那天,你挺我,你還說有人渾身是毛卻說別人是猴子,這個渾身是毛的人究竟是誰???那天是不是真的有女演員夜不歸宿???” 無人應答。 我,“咱們那個女二號,就是演你老婆四福晉的尤嘉兒,她演的挺好的,聽說,她也是你師妹,都是中戲的?好羨慕你們,中戲很難考的?!?/br> “你為什么不去上學?” 我看著余灝,他卻又問了我一遍,“你為什么不去上學?你這個年紀,不應該都在學校嗎?即使不讀書了,做了明星,也應該找個學校掛名?!?/br> 我,“……” 這個背后的故事太復雜和玄幻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余灝卻說,“還是,你以為找個有錢男人就可以一生無憂?勛先生,他在圈中很有名,但是很有名的玩家,你確定要和他交往嗎?” 我想了想,“嗯,他是我朋友?!?/br> “不是男朋友?” 這又是一個很難講的問題。 我還是說,“他是我朋友。余灝,你也是我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