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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十年沉淵在線閱讀 - 第2節

第2節

    聶無憂目視巋然不動的冰墻,冷然道:“我要親眼看著她醒過來?!?/br>
    兩名下屬忽然左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伸手架住聶無憂腋下,齊齊運氣一拉,將他帶離了險象環生的裂川前。聶無憂沉臉欲喚,大蓬白雪撲面而來,遮斷了他的話語。與此同時,巨大的斷裂聲轟然響起,像是盤古開天辟地,硬生生將堅硬的冰峰一劈為二,使得中間的裹墻無聲分開,露出了謝一澆灌著冰雪的棺槨來。

    “謝一!”聶無憂縱聲疾呼,怎奈架住他的屬下是個中好手,才一眨眼功夫,就將他拖得遠離了冰川。

    原本如同一面地鏡的冰川急速裂開,火藥的爆炸聲悶在地底,震碎了一些骨刺,尖銳地凸了出來。彈子般的聲響連綿躍起,帶動幾處裂縫越扯越大,這個時候,竟然從縫隙下傳來清晰的流水聲。

    而謝一那道銀白色的棺槨直接墜入縫隙中,咚地一下濺回聲響。

    聶無憂的面色變得比雪湖還白。左邊的下屬遲疑地說:“糟了,公子,這冰川底還連著地下海,謝姑娘的棺槨掉下去,怕是要被水流沖走!”

    火藥的威力不容小覷,滾蕩的流水聲能證實這一點。頃刻間,銀白色的棺槨已經不見了。

    聶無憂掙脫下屬的鉗制,拉攏了裘衣,急聲道:“趕快去找!”

    下屬仍在遲疑:“去哪里找?”

    聶無憂當先朝著煉淵東方走去,道:“順水流的方向找到匯集處,就能看到她了?!?/br>
    冰川地形較高,由西至東走向,諸多水流在地底蜿蜒奔騰,最終會匯集到一處——延澤內陸海。聶無憂帶著兩名下屬,扣韁疾馳,一個時辰后趕到了延澤的源頭。

    清霧繚繞杉叢,藍天倒映海面,三色澄碧,和風陣陣。海畔風景怡人,卻唯獨沒有駐足觀賞者。這里的煦溫與煉淵的寒冷截然不同,縱使走在嶙峋山石上,亦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輕暖。

    潮濕、白沙、斷壁,沒有一絲人煙。

    兩名下屬縱馬踏上沙石連接的山道,正待搜尋謝一蹤跡。

    聶無憂面海而立,深深地嘆了口氣,道:“不用找了,她已經走了?!?/br>
    延澤三面環山,只有一個出口,就是那方逐漸變寬的山道,從黃褚色的沙面上清淺走來兩道腳印,經陽光拂照,已經形成極輕極輕的泥塑痕跡,聶無憂需要蹲□仔細查看,才能尋得到一兩點端倪。

    下屬湊過來探了探,道:“這位謝姑娘看著功力不弱,如果不是海水撲上沙石里,她走過的地方根本看不到腳印?!?/br>
    聶無憂聞言點頭,第一次在唇邊綻開了微笑,如同料峭春寒過去,新花初乍,端的是和穆風輕。然而笑容未落下嘴角,他想起了什么,卻又蹙眉不語。

    屬下瞧著聶無憂眉峰上慢慢聚集的輕愁,納悶道:“公子怎么了?可是發現了不妥的事情?”

    聶無憂當即站起身,牽過馬匹,縱身上馬,朗聲道:“必須快些離開這個地方?!?/br>
    屬下面露不解之色,依言拉起馬韁。

    聶無憂淡淡道:“葉沉淵花費力氣將謝一困在煉淵,不可能沒有留下衛士守護在川外。我們鬧出這么大動靜,遠在汴陵的他接到傳訊,不出兩天便會知曉一切。依他性子,一定會派出暗衛追殺我們,所以說,我們還有兩天期限逃命,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br>
    屬下連忙讓出道路,懇請聶無憂先行。聶無憂策馬奔馳一陣,冠束下的黑發迎風拂起,散開成一灣岑岑殘影,無論怎么迎著陽光,他的面容都帶了些陰翳,只是馳騁到最后,他似乎想開了,輕輕地笑了起來。

    “只要放出了謝一,葉沉淵必定有所牽制,我也不虛此行?!?/br>
    煉淵位于華朝北部,面臨理國疆域,僅一山一郡之隔。驚天動地的爆裂聲不斷傳來,改變了冰川底地形,使凝滯的水流開始覺醒,奔騰走向延澤。落腳在百里外的山村都能感受到地底的轟鳴,一些獵戶架起雪車,吆喝著獵狗跑快點,不出半個時辰就看到了斷裂地帶。領頭的隊長當即停下車,從暖箱內取出一只耐寒的白雁,在它腳下綁上一道密封的布帛,振臂一甩,送著它飛向高空。

    白雁初遇寒風,翅膀幾欲折損。它艱難地掠翅低飛,適應環境后,頭也不回奔向溫暖的南方。飛過冰地丘陵,飛過連綿高山,飛過壘田軍營,終于在寧州邊境降落,驛館通譯將它抱起,解下腳底布帛,轉換到另外一只通體純色的一羽白鴿上,再鳴哨將白鴿送了出去。

    白鴿翼羽尖削柔軟,順風振翅,飛行速度極快。第二日申時,它已經趕到錦州都城汴陵,直接飛入巍峨宏大的太子府。

    汴陵太子府不在禁城內,府制已逾皇宮。宮闕千間、殿宇連綿、斗拱飛檐、獸脊鱗次,外觀驕橫跋扈,儼然直指紫薇天外;高城深樓、亭臺水榭、秀苑奇林、良木佳石,內中各具千秋,岑寂書寫威嚴氣象。宮娥侍從低頭疾走,對滑翔而過的白鴿視而不見。

    鴿子飛過白玉筑基的重檐廡殿,停駐在垂藤紫花架上,低頭梳理羽毛。

    一道水紅襖裙身影靜悄悄走近,手持羽扇,靈巧地撲了下去。遠處傳來一道清亮而又壓抑了力道的聲音,正急急喚著:“公主!萬萬不可!這是太子殿下的信鴿!”

    鴿子受驚振翅飛走,那道嬌俏身影也隨之轉過來,跺了跺腳?!叭菽?,你做什么那樣大聲!嚇走了鴿子,我怎么見著殿下嘛!”

    說話的少女撅起嘴,頭戴銀貂壓花小帽,撒落下星點流蘇,輕輕晃蕩在艷麗容顏之旁,當真襯出花朵一般的年紀。身上的衣飾鑲金嵌玉,是北理特有的樣式。單看她內罩的窄袖短襦,質地考究,雪白如霧,即知出處不凡。

    她揚起羽扇,不斷擊打腳邊高株大麗花,揚聲道:“容娘你太壞了!我不依你!”

    冠名為容娘的女子大約三十多歲,姿容清麗,此時抿嘴而笑,拉著少女的袖子,細細地說:“唉喲我的公主,這都什么時辰了,你怎么還沒換禮服?再過一個時辰,公主在正殿上便能見著殿下了,那時行過升拜之禮,成了太子嬪妃,公主還愁什么見不到殿下圣面?”

    一席話說得理國公主李若水低下頭,俏臉生輝,壓下枝傍花叢,無需向胭脂麗菊借淡紅。

    作者有話要說:李若水有三寶:蘿莉、眼淚、易推倒

    ☆、大婚

    汴陵太子府占地寬廣,內中格制朝務與皇宮不差一二,都城百姓看著府院拔地而起,歷經十年,規模愈建愈大,幾乎占走了半邊日色。從此都城再有冤屈或不平之事,百姓們都會說:“這朗朗乾坤,太子腳下,怎生容得你作亂,難道不怕理法嗎?”

    尊崇的是“太子”而非“天子”,這等說辭,耳明者一聽,便知緣由何起——

    當今圣上風燭殘年,久病臥榻,全靠太醫院進獻的珍貴藥材吊著一口氣,宮中皇嗣全部衰亡,嬪妃忌憚瘟病,走避寢宮,致使出現朝中無臣六宮無主的局面。圣上無力重振朝綱,思前想后,竟然還政于敵,恢復了華朝皇裔之正統。

    只因四十年前,當今的圣上還不是皇帝,只是監國輔政的皇叔。他將弘毅太子及后人誅殺干凈,奪取了政權。葉沉淵原屬弘毅太子嫡孫,幸虧有皇太后庇護才逃過一劫。二十年過去了,華朝內亂不斷,吏治黑暗,圣上只圖享樂,夜夜醉臥美人懷,終于導致朝政昏聵,幾近傾覆了帝業大廈。正當危急之時,宮中太傅、宰相、尚書右丞聯名奏保,舉薦了文武全才的葉沉淵。葉沉淵彼時只有十七,恭聽帝諭,削爵為民,退避海外,人稱“白衣王侯”。圣上礙于文武百官死諫的情面,被迫起用葉沉淵,只撥三萬軍馬作為前鋒。葉沉淵帶兵東征西戰,以首戰發跡,力量逐漸壯大,十年來收復華朝所有散落疆土,功績震懾朝野。圣上身體逐年衰微,兵權旁落,曾趁宮宴之時發動暗殺鏟除葉沉淵勢力,怎奈葉沉淵先有提防,反賓為主,提劍闖入中宮,威逼圣上擬詔,定下太子儲位。第二日,宮中人脈大幅換動,葉沉淵嫡親禁衛縱馬進入皇城,帶劍守護正宮四門,名曰振興帝制、穩固皇族,將華朝乾坤翻轉了面。

    此后,葉沉淵加冕為太子,徐步走進荒廢了近三十年的前弘毅太子府,增其舊制,開創了現在的中興局面。

    太子府東側有座特設宮苑,取名為“合黎”,寢宮、議殿、暖池、花園一應俱全,移植秀麗花木,將它妝點得如同仙臺天池。李若水第一天坐著輦車進了太子府,看到她的專屬別苑,曾十分不解,為何太子殿下取了這個名字。府內極受寵信的齊昭容掌管后宮事宜,與她賀宴時,笑著對她說:“公主的閨名喚為‘若水’,當真是好聽至極的名字。我告訴殿下時,殿下卻引以為‘弱水’,取我朝《尚書》釋意,說是‘禹帝引導弱水至于合黎,解救黎明百姓’,所以我思量著,殿下那是看重公主,特意給公主安置了這個名字?!?/br>
    齊昭容的笑容清淺,如同西子之美,增減一分皆不適宜。一張秀美的臉落在翟扇后,明黃的宮燈光暈散下來,竟是朦朧迷離,如同帶人走進曲徑深幽的大花園一般。

    李若水看著她的笑臉,心里不由得泛起漣漪。若水一名諧音弱水,理國的無憂公子可對她說了,女孩兒叫這名字,應該讓人憐惜,怎么到了太子殿下這里,就變成了需要疏導的禍水呢?

    她不懂。

    那晚,李若水并未見著葉沉淵人影,卻對語風玲瓏的齊昭容印象很深。宴席散了,齊昭容將她夸了又夸,才帶著十對宮娥款款離去。李若水怔怔地坐著,容娘替她卸妝梳洗,語重心長地說道:“公主最好不要與齊昭容過于親近?!?/br>
    李若水自然信服容娘。容娘是陪著她從北理走嫁中原的女官,在理國內幃走動將近十年,有關華朝的文化、風土人情、典章制度都是由容娘傳授的。理國都城伊闕到汴陵太子府是個漫長的距離,容娘在輦車內一遍遍替她梳妝,一遍遍講解著華朝的那些詩句和故事。

    容娘說過:“華朝的女孩兒喜歡讀詩書,還說‘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公主如果進了太子府,切不可玩玩鬧鬧,引得府里人笑話。趁著這個車程,容娘斗膽進言,請公主多學習下詩書?!?/br>
    李若水聽得昏昏入睡,容娘將她的秀發編成四股發辮,戴上珠玉簪飾,順手塞給她一本書。她百無聊賴翻開,凈是些看不懂的句子。容娘陪侍一旁,指著《桃夭》對她說,華朝的女兒長得還美貌,也比不上我的公主萬分之一,不過,進了夫家門,對女兒的要求就是“宜室宜家”。

    李若水點點頭,記住了她要“宜室宜家”。

    經過數日辛苦,一行百人隊伍終于臨近太子府。白玉筑基的朱紅大門洞開,夾道侍從宮娥恭迎,容娘持著她的手,于輦車內細細叮囑諸多事宜。她從流蘇秀簾縫隙處偷偷張望,才知曉殿下為了她的到來,安置了偌大的排場。容娘在耳邊高興地說:“看來殿下很看重我們公主呢,竟然派了內宮之主前來迎駕?!?/br>
    當時她與齊昭容見了禮,由容娘扶持,邁步進入巍峨正殿,第一次見到了玉階上的葉沉淵。葉沉淵穿著典雅的玄色衣袍,長裾廣袖,上面用朱、白、蒼、黃、玄五色絲線走繡著精致的章紋,通身未加袞冕組綬,僅以紫玉冠束發,紳帶束衣。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雙袖垂落,等著她走過去。

    不知為什么,她在心里浮起了一句話:既見君子,樂且有儀。

    “不可與齊昭容太過親近”,李若水帶著這個言訓在太子府閑居十日。除去每日有人過問她的生活所需,合黎殿內一切如常。齊昭容探望過兩次,對她噓寒問暖,但,葉沉淵再也沒有出現。

    軒窗外的靈鳥唧唧喁喁鳴叫,李若水撲在窗閣上,托腮望著小黃鳥?!澳憧吹剿藛??和我想的不一樣嘛!我還以為他長得好丑,像父王那樣,下巴長了胡子,每次扎得我喊痛??墒?,他生得真好看,哥哥們也比不上……”

    她嘆了口氣,從錦榻上爬了下來,看看容娘沒在四周,從側門悄悄溜出。一只毛色極純極亮的鴿子拍翅飛過,她仰面望著,突然生起一個念頭。

    既然殿下不來見她,那么,她抓了他的鴿子,他一定會來找她的吧?

    李若水想得出神,無聲笑了片刻,提起裙裾,尾隨鴿子而去。偷跑出殿不久,容娘著急趕來,向她報告一個喜訊:殿下的確擬詔宣告了皇廷,選今日酉時完婚。

    李若水睜大了眼睛,道:“真的嗎?”苦等十日終于定下音訊,驚得右手所持羽扇不知不覺掉落。容娘急匆匆將她拉回宮內,安排宮娥梳洗。所有人像是流水一般運轉起來,左側的捧著紅綾托盤,上面放著金鳳翟冠、褕翟、鞠衣、鈿釵禮衣,細細望過去,都是她叫不出的名目。接下來的過程也很繁瑣,沐浴、熏香、梳發、敷粉、涂脂……讓她坐在錦墩上昏昏欲睡。

    容娘替她描眉,道:“華朝恪守禮法,不比我們理國隨性,公主嫁給了殿下,日后性子需要收斂些,不能像個小孩,看著一團和氣?!?/br>
    李若水鼓鼓嘴:“知道了,知道了,容娘,你都說過十遍了!”

    來到太子府后,眾多的禮節由容娘一一演習,她看著目瞪口呆。尤其生活上的瑣碎,到了現在,她都不能分辨出有什么區別。小到漱口的浸汁,大到掩落的熏香,各自有講究。其實在兩百年之前,華朝、理國,還有偏安一隅的南翎,都是中原一家人,文化互通,商貿往來,帶動語言習俗并沒有多大差別,可在眼下,華朝為強,硬是改動了很多規矩。

    想到這里,李若水另外記起一事,嘟嘟嘴說道:“容娘,你知道‘質子’是什么意思嗎?”

    容娘手一顫,眉黛涂料差點散在水里。她皺起眉問:“公主為什么問起這個詞兒?”

    李若水覺得鼻尖發癢,像是擱著一片羽毛,不住吸氣聳鼻,想吹走什么。聽著容娘再問了一次,她才不經心地回答:“我剛才撲鴿子的時候,聽到齊昭容身邊的婢女掩扇笑著什么,好像就是說我吧?!?/br>
    容娘將手里的胭脂盒放下,跪在李若水跟前,垂眸說道:“公主,切不可聽外人亂嚼舌根。公主既然遠嫁到太子府,就當快快樂樂做個明妃娘娘,其余的事情,公主不要放在心上?!?/br>
    李若水托著腮,歪頭想了會,又撅起嘴巴?!翱墒?,我知道‘質’這個字的意思嘛?!?/br>
    容娘抬眸看著花容月貌的小公主,道:“又是誰給公主講解了這個字?”

    李若水轉動剪水雙瞳,開顏笑道:“五歲時,我看到無憂哥哥在窗前寫字,悄悄走過去,他在紙上寫的就是這個。我問他什么意思,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告訴我啊,先祖聶家公很早時就來到我們北理國,做了‘質’,后來才得到國君的信任,當了大官?!彼蝿又p膝,看著羅裙在翟衣下擺泛出一層水波似的花紋,低頭說著:“如果,我嫁給殿下,好好地聽他的話,那他是不是最后也會相信我,喜歡上我???”

    容娘不由得輕輕攏起李若水雙膝,說道:“那是一定的?!?/br>
    李若水抬起發紅的眼睛,笑了笑。

    兩人正說著理國首輔家的無憂公子的往事,一名陪嫁過來的宮女提著裙匆忙從殿外跑進,喘氣道:“公……公主……不好了……太子殿下下令取消婚典,關閉……關閉正殿殿門,不準任何人進去!”

    ☆、婚變

    太子府正殿內,燭影搖紅,喜綢回舞,四壁蘭熏如龍,緩緩放送。殿內極安靜,只有三個人。

    正值大婚,葉沉淵仍然穿著玄衣纁裳,沒有佩戴袞冕,僅用飛線綴飾的火龍章紋昭示出了無與倫比的地位。他靜靜地站在御座之前長階之上,雙袖垂落,廣袖的黑色、衣裳的淺絳都蒙上一層凜冽的色彩。

    “念?!彼穆曇暨^于冷清,驚得殿內燈燭爆了個燈花,有似伶仃仃地打了個寒顫。

    右下,站著一名溫潤如玉的年輕公子,雪白的貂領,雪白的衣裳,雪白的袖罩,雪白的靴子。按例,他不應當穿白,但似乎在葉沉淵面前,他能享受這個特權。

    兵部尚書之子左遷,光聽名號,不論他在太子府侍奉八年的歷史,他也有這個資格站在正殿,參與葉沉淵的政要大事。

    此時,他拿著從信鴿腳下解封的錦帛,察覺雙手有千斤之重。面對著太子殿下始終不變的冷漠容顏,而另一側的老者,府內執事總管修謬先生掠過來的眼神,他心中有了踟躕,不知怎么妥當安排。

    但遵循以前慣例,太子說話不重復二次。當即他輕咳一聲,念道:“辰時三刻,聶無憂炸毀冰底,謝一不知去向?!?/br>
    葉沉淵聽后靜立不語,眼眸如同罩了層冰水,涼潤沉落。

    左遷沒得到指示,揣測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與修謬先生不同,后進府兩年,只聽聞太子將一名勁敵關押在北疆煉淵,似乎在十年前,曾與太子有過淵源。今日公卿王侯入府賀禮,他與修謬將眾人引至偏殿休息,回頭看見一名侍從捧了鴿子匆匆跑來,太子站在長階前掃了一眼,突然就下令關閉殿門,轉身垂袖而去。

    他不解,問修謬,修謬淡淡地說:“這只鴿子非凡品,是由寧州館驛馴斥,殿下見它飛回,便能猜測發生何事?!?/br>
    果然進了正殿,那庭照香薰煦暖,御座之前卻佇立著一道凜然的身影。玄衣章紋在蘭氣中燭影下舒展開來,映著迷離流光,落成碧碧沉色。人不動,周身的氣勢便冷了幾分。

    自始至終,太子只說了一個念字。但左遷相信,太子什么都明白,即使是身處千里之外的汴陵。

    殿內岑寂,葉沉淵負手而立,燭光將他的身子剪落了一道側影。錦袍玉帶的老者修謬等了又等,只能抬手作揖,開口說道:“請殿下示下?!?/br>
    葉沉淵抬眼望他,清冷無波地說了句:“幾年了?”

    左遷不明就里,靜侍一旁,頭微垂,意恭順。耳邊又響起修謬果決的聲音:“萬康四年初冬入川,至今九年十一個月?!?/br>
    萬康是當今病得奄奄一息的皇帝定的年號,后改制,稱為安開。左遷聽在耳里,旋即明白是太子推斷那名勁敵被困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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