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四哥……”容卿將頭從他懷里伸出來,“我有事要問你?!?/br> “問,想問什么我都如實回答你?!?/br> “可惡!”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叱罵,“早知道,我也讓王妃來陪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李準就是之前幾次提到過的小王爺了,還記得嗎? →感謝在2020-01-29 23:30:00~2020-02-01 05:03: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0429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愛吃火鍋 63瓶;1個迪 10瓶;喵嗚、咕咕王子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3章 、皇后六十三課! 清濛小雨, 瀟瀟如織。天地成一片空蒙的灰色,那身明晃晃的龍袍就顯得格外惹眼,是失色空絕的世界里唯一一點暖, 納入眼中后,就再也放不下他物了。 容卿閉上眼, 好像能看到貼于前額的下頷上的青色胡茬,她出去五日,他就像五日不曾修整了,形容有幾分落拓, 蒼白的面容不知是病得, 還是受了什么苦難, 眼窩都有些深陷下去。 “再也不放你獨自離宮了?!崩羁儽е? 半面傘身將將遮住兩人上身,那如絲的清雨紛紛落到他身上, 涼意如扣,懷里那溫暖才更顯真切些。 容卿大概聽出他是真的害怕。 她不知他立于城門前是不是在等她,也不知他為何要等她, 只是覺得攬著自己的手有些微地顫抖, 寒氣侵入骨, 連她都覺陰冷地想打寒顫。 容卿將傘往他那邊靠些, 手肘帶出點余地, 她抬眼看著李績,果然見他下巴上多了些青茬。 “我是不是錯過了一個好機會?”她突然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話,聲音不大, 鉆入李績耳中,卻猶如春雷炸響,那顆才剛安然落地的心又悄然懸起。 “不是,”他急于否認,手忍不住握緊,“我說過,不會放過你的?!?/br> 像是要印證自己的話,李績欺前幾分,傘面又全然遮到容卿頭頂。 身后車隊排列整齊,不近分毫,身前城門聳立,巍峨壯赫,傘下旖旎將之割裂得涇渭分明。 容卿睫毛輕顫,挪開眼,去看他肩后的豐城牌匾:“那四哥還來這里等什么?是怕我不回來?” “總要看到才放心?!崩羁冚p聲回應。 容卿目光微怔,視線漸漸落到他臉上,方才他沒有否認,是在等她,也怕她不回來,明知她不會一走了之的,卻仍擔心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就像她放紙鳶的時候,偶有一瞬想放開長線,脫手時又怕紙鳶飛遠,急忙拽回,若風太大,線是會割傷手的。 “四哥的毒可解了?”容卿抽回手,抬眼再看他時,已恢復舊日模樣。 李績微微失望,掌心空無一物,好像心也跟著缺一塊似的,他將手背到身后:“解了?!?/br> “兇手抓住了?” “快了?!?/br> 短短兩句話,容卿 已知她離去的五日里京中是個什么局勢,如此,再在這城門前站著,就再沒什么好寒暄的了,她移開眼,一手提裙,似要像里走。 那個被人遺忘的緋衣男子見這兩人終于膩歪完了,該到他上場之時,也不含糊,拎著長長的衣擺大跨步走到兩人身前,一只手還撐著傘,就這么直直跪了下去。 落在最后面,姍姍來遲的那隊馬車被堵住去路,王氏剛這么一掀簾兒,就聽見前面底氣十足的震耳嗓音。 “臣李準,奉陛下旨意來京賀壽!陛下城門相迎,臣不勝感激,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甚至還有點破音了! 說完,李準另一只手在空中豪邁一揮,自燕地而來的人們皆跪地行禮,齊刷刷跪倒一片,俯身山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氣勢,那陣仗,毫不含糊,地上的泥濘愣是不顧,白瞎了那一身金貴的好衣裳,皇后帶出來的那些人本都是微服私訪,見身份就這樣在城門前挑明了,也不好再站著,皆跪地行禮,只是沒有山呼萬歲。 這些人一跪,視野可不就開闊許多?落后的儋州卓氏的人還傻愣愣地看著前面呢,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剛剛才掀簾的王氏僵著身子,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哪成想,城門還沒進呢,就遇到天子了! 結果還沒完,那邊又傳來一嗓子。 “噢,還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后半句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恐怕別人聽不到,刻意得不像話,李準帶起一波節奏,后面馬上就有人應和,一時之間,王氏就見車隊之前的兩人含情脈脈,耳邊充斥的都是那“千歲千歲千千歲”。 竟然,東??蜅D莻€“不識好歹”的惡毒小婦人,就是當今皇后?就是他們儋州卓氏未來的靠山? 她在客棧里當著人的面說什么來著……“就是當今皇后來了,也得管我叫一聲好聽的!” 哪來的臉在那逞威風??? 王氏兩眼一閉,直直倒了下去。 “姑姑!” “娘!” 還好有兩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掐人中,搖肩膀,一番手忙腳亂的動作下她總算提上來一股氣,趕緊伸出一只手:“去……快去……帶著人見禮??!快點!” 容卿這邊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怎么她微服出宮一回來就弄得這么人盡皆知了呢?李績除了穿著夸張些,身邊也沒帶什么人,可見并不是尊禮迎接誰,他拉著容卿手腕,轉身看著李準,眉頭緊緊皺著,面色喜怒不明。 “你這是什么意思?”他頓了頓,眉峰越發凌厲,“朕何時說過會來迎你?” 聽著他聲音陰忖忖的,容卿偏頭看了他一眼,燕地的小王爺她素有耳聞,起兵初期,燕地出了不少助力,但是待諸事塵埃落定之后,燕地的兵馬卻默默返了回去,這個最大的功臣就像激流勇退一般,再不插手京城之務。個中緣由難免引人猜測,就有人傳言陛下與燕王產生了齟齬,燕王如此明哲保身之舉,莫非是發現了什么端倪?自古以來馬上君王卸磨殺驢之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容卿倒是很少聽到李績提到這個小王爺。 她在這想著,李準卻已經站起身來,他拍拍手上污臟,頗有些可惜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嘴里咂嘆兩聲,又笑著看過來:“不用感謝臣,這不是給陛下的皇后娘娘撐面呢嗎?要的就是這大陣仗,要的就是措手不及,非得嚇得那人背過氣去!” 他說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李績也聽得云里霧里,但看兩人言語之間,并不存敬畏,也不像傳言那樣猜忌彼此。 李績轉頭看了容卿一眼:“發生何事了?” 不等容卿張口說話,李準喊了一聲“來了”,兩人轉身,就見一幫人手忙腳亂地從那邊奔過來,腳下踉蹌著,臨到近前撲到泥水里,又急忙爬起來,惶恐地俯身行禮:“民婦卓王氏,參見陛下皇后娘娘,陛下萬萬歲,娘娘千千歲!” 聽到“卓王氏”三個字,李績眸光一閃,已差不多知道了眼前這些人都是誰了。 “儋州卓氏?”他輕音問了一句。 “是!” 應答的依然是王氏,這多少有些于理不合,容卿看了一眼她身旁的男人,如果沒有猜錯,那當是她夫君才對,之前在客棧的時候就一副忍氣吞聲的模樣,絲毫沒有家主風范。 儋州的消息曾悉數呈遞到她面前,如今儋州卓氏的家主叫卓東升,在當地是一名教書先生,族人雖不少,但在那等偏遠地方 ,也說不上什么顯貴不顯貴了,過得就是普通人的日子,至于他娶了誰,遞上來的消息沒有多說。 李績看也沒看王氏,在一眾跪地的人身上一掃,再開口時多了幾分威嚴。 “儋州卓氏如今誰是家主?” “罪臣卓東升,參見陛下!”從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那人向前膝行幾步,禮數還算周到。 “你們遠途而來,一路上舟車勞頓,想必都倦了,先回汝陽王府安頓一下吧,朕明日再召見你們?!?/br> 李績聲音平和,未見對這些窮鄉僻壤出來的人有多嫌惡,只是說完這句話后他便轉身,將一眾人皆拋在身后,更不見有多熱絡。 儋州來的臉上都有些愕然,雖然心底里都覺得這次進京是享榮華富貴來了,可真等見到天子真顏時又有些惶恐,茫然不知該怎么做了,幾十年不近皇權中心,其中溝壑深縱,非一朝一夕就可填平的。 卓東升心里是真的想,他身旁的王氏震驚過后卻是整理好心情,看著皇帝的背影,眼中出現狂喜。 “咱們陛下果真英武俊逸??!” 卓東升拉了一下她:“京城不比儋州,你莫要再動歪心思了,里面都是跺一跺腳就能震三震的大人物,哪一個都不把我們放在眼里,現在我們還是戴罪之身,你可不要好高騖遠,最后把我們這一族的性命都葬送!” 王氏斜眼看他,低頭將他的手拂去,不屑地冷哼一聲:“你知道些什么?陛下為何將我們招進京來,那是因為陛下愛重皇后,可皇后又家中無人。若咱這一支能壯大,對皇后來說也有好處啊,何況咱們闊兒乃人中龍鳳,在儋州那個小地方都給埋沒了,這次進京,他一定能出人頭地的!這就是機會,不去爭取,你進京來干什么?還不如回你的儋州去教那些一輩子跨不過橫江的土包子去吧!” 卓東升空讀那么多年圣賢書,每每與王氏爭吵都吵不過她,最后只得嘆息一聲,道一句“不可理喻”,再將頭偏過去。 進了城門之后,才發現道路不知何時已被肅清了,前面停著一輛馬車,比容卿乘坐的那輛車架要恢宏不少,李績先上去,然后伸出手。 容卿看了他一眼,將手擱上,身后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聲 音。 “呦,嘖嘖嘖,嗐!” 李績不管他,拉著容卿上馬車,剛要下令行進,那車簾一掀,李準已經抬屁股坐到了李績身旁,嘴上嘀咕著豐京這股濕氣煩人,一邊清掃身上泥水。 容卿瞪大了眼睛,這也太不知禮數了! “真沒見過四哥如此憐香惜玉,怪不得密函上還特意囑咐我帶上——” “咳咳咳!” 李績忽然咳嗽起來,把李準的聲音打斷,容卿瞥了他一眼,猶豫著伸出手,拍了拍李績后背,細眉輕皺:“不是解毒了嗎?” “四哥中毒了!” 李績還沒說話,李準卻是驚呼一聲,他也趕忙過去拍李績后背,只是那手勁就不是容卿能比的了,拍得他咳得更烈了,容卿終于不滿,一把推開他的手:“你怎地如此無禮!” 她提著衣服坐過去,面色沉下:“小王爺雖與陛下親近,可萬事要有個度,若還這般不管不顧,就下車隨行吧!” 李準哼唧一聲,揣著手坐到兩人對面:“我不動就是,你們自便,自便?!?/br> 垂頭摸著坐下毛毯,眼角卻是促狹的笑意。 李績從容卿說話開始就驚訝地看著她,剛才那般情緒波動,在她身上可太難看到了,而且還是為他生氣…… “咳咳咳!”李績咳嗽地更厲害了,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給咳出來,容卿撫著他后背,冷眉凌厲:“既然沒好,你雨天出來干什么?不在宮里好好將養?!?/br> “就是就是,不讓人省心,你看你這樣子,又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吧,一心情不好就不吃飯,早晚被自己作死!”李準邊說邊狂點頭附和。 “李準!”李績終于自牙縫里擠出一句。 “行行行,我不說了,”李準伸手打住,卻毫無悔改之心,轉過身對著容卿,又是一番口誅筆伐,“四嫂,你可得好好管著點四哥,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使小性子還跟孩子一樣,動不動就節食不睡,沒日沒夜處理政務啊那個勵精圖治,簡直不把自己當人,我看就四嫂你能管住他了,我眼睛雪亮的,不會看錯的?!?/br> “你看看,做馬車上還不忘牽著你的手,”李準指著李績的手,“這是我四五六七不知道多少年了頭一次看他摸女人手?!?/br> 容卿靜靜坐 著,終于看出眼前這個小王爺是什么章程了,合著是來給李績說好話的,她輕聲笑了笑,語氣森涼:“不能沒看過吧?!?/br> “嗐,別的女人怎么能跟四嫂你相提并論,當初四哥可是不顧局勢就想直接造反呢,我想了想肯定就是因為四嫂?!?/br> “燕地起事時他身邊跟的可不是我,陸氏,還是蕭氏,或者洛氏,小王爺怎么就猜一定是因為我呢?”容卿冷道。 李準一怔,話鋒一轉:“怎么這么多?四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有了四嫂就該一心一意,怎么還想著左擁右抱呢,呸,你這樣我看不起你!” 李準朝李績假模假樣地吐了口口水,可那模樣再怎么假裝,李績也是皇帝,可太大膽了,而且他轉瞬就將矛頭指向剛才還一心維護的李績身上,容卿一時不知他是敵是友,該怎么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