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節
倒是連晉和蘇日暮看戲看得津津有味,見他們針鋒相對的時候肚子里幾乎笑得打跌,宮清嘴角直抽,快手快腳地把連晉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貨拎走了。 擂臺上已經重新開始比武了,林家堡那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拿到證據之后也沒把鄒洞天帶走,只是把他捆在那里曬太陽,極盡侮辱之意,可見他們對這個人的厭惡之深,誰都能看出些許端倪。 阮鳴毓一再立邀阜懷堯去天下宮那邊坐下,不過被阜遠舟忍到快要咬牙切齒地婉言拒絕了,然后風風火火把人帶走了。 李大兆看到了他們氣氛古怪地回來,都禁不住探究地多看了兩眼。 阜遠舟也沒和他客套,點了一下頭便算作是招呼。 蘇日暮斜眸看在眼里,李大兆和他們同行了一路,他因為心不在焉所以沒有注意,這會兒看來……他覺得阜遠舟和李大兆似乎比他想象的交情要好一些? 因為上午的墨遜雪的意外,所以現在比武重新開始,不少因為看到武當掌門林家堡堡主等人上場所以死了心的人又死灰復燃起來,現在上面比著的人就是兩個不大不小的門派的人。 夏侯世家那邊,沙臨志終于還是沒忍住問了,靠向旁邊的夏侯家當家,“民樂,幾個世家的人怎么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夏侯民樂也沒怎么注意擂臺上的比武,若有若無地看向旁邊幾個沒什么精神的世家當家那邊,眉頭打了個結,“我也覺得奇怪,剛才去探了一下口風,他們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說話吞吞吐吐的?!?/br> “難言之隱?有什么事能讓他們連盟主之位都不要了?”沙臨志覺得不可思議。 比起那些江湖散俠,盟主這個位子對大門派和一些武林世家來說更為重要一些,行走江湖,吉兇難料,自然是靠山大的才不容易出事,真的有什么事,頭上頂著個名號也才有說話的分量。 夏侯民樂表示不太清楚。 雖然同為武林里比較有影響力的世家,不過一來夏侯老爺子走得早,夏侯三兄弟和他們的家主差了一個輩分,交情不是很深,而來當年正邪之戰夏侯家是提前退出了的,和這幾個參戰到了最后死傷無數的世家自然有了些許隔閡,對方有事不告訴夏侯家,倒也正常。 沙臨志有些不安,回頭去看了看不遠處被人叫出去的柳天晴——叫人的那個他記得是永寧王身邊的人? 阜遠舟這邊也沒關注擂臺上的輪番打斗,只是眼神幽怨地看著自家兄長。 阜懷堯被他看得啼笑皆非,又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些太過親密的動作,只好低聲問:“為什么一直看著我?” 阜遠舟垂了垂眼簾,有陽光的碎影透過頭頂的遮陽棚子的屋頂綴在筆挺的鼻梁上,閃爍著在睫毛上跳舞,好似格外溫馴美好的模樣,可惜說出來的話可就不怎么美好了,“果然應該把大哥你關在乾和宮除了我誰都不能見才是最好的選擇啊……” 他的語氣幽幽,仿佛真的說到做到。 一向鎮定的阜懷堯都沒忍住脊骨涼了一下,“為什么?” 阜遠舟的指尖點在他的唇角,目光來回掠過,“這樣你就不會沾花惹草招蜂引蝶了?!?/br> 阜懷堯尷尬地把他的手抓下來,反而被對方順勢握在手里,遠遠比不上自家三弟肆無忌憚的天儀帝不自然地往左右不著痕跡地看了看,確定沒太多人注意到之后才半是寵溺半是縱容道:“聽話遠舟,別胡鬧?!?/br> 阜遠舟眼里的冷意瞬間被驅散,他握著對手體溫微涼的手,不甘不愿地咕噥道:“再有下次我就折了他手腳做成人棍!” 阜懷堯眼里微不可見地散開一抹笑,“別鬧脾氣?!痹捠侨绱?,卻沒半分責怪的意思。 光明正大偷聽的蘇日暮撇嘴——有本事陛下你大聲點呵斥一下子諍,這種語氣,打情罵俏都沒這么膩歪! 阜懷堯自然不知道蘇大酒才各種羨慕嫉妒恨的心思,道:“遠舟,這個阮鳴毓不太對勁,是不是認識你?” 阜遠舟抽抽嘴角,“我怎么會認識這種人渣?!?/br> 阜懷堯有些困惑,“那他為什么要接近我們?” 以對方的身份,何必來結交他們兩個在江湖上“籍籍無名”的陌生人? 阜遠舟又幽怨了,“還不是哥你招惹的……” 阜懷堯幾乎想要不顧形象落下幾條黑線了,無奈道:“這件事你要記多久?” 被叫做美人什么的黑歷史,趕緊趕緊忘掉! 阜遠舟只是幽怨地看著他。 阜懷堯仿佛又看到了以前被了殘紅影響而可憐兮兮像是發霉了的蘑菇的三弟,有種扶額的沖動,也懶得兜彎子了,“天下宮是哪個勢力的人?” 阜遠舟也只好正色起來,搖頭,“暫時還不清楚?!?/br> 天下宮實在是太低調,包括沙肖天恐怕都沒料到他們會出現在武林大會上,阜遠舟本來還猜想這會不會就是自家兄長在江湖上的勢力——畢竟這種韜光養晦的風格真的很相似——不過現在看來……呃,其實也不是不能排除這個可能的。 阜遠舟想起阜懷堯選拔下屬官員的眼光委實有點問題一眾親信都很是奇葩,眼皮子抽了抽。 阜懷堯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了,否認,“不是我的人?!?/br>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陣喧嘩聲,兩人抬頭看去,原來是峨眉派的掌門靜泉師太上臺引起了轟動,打下了幾個對手之后,在海斛門門主包囿準備起身的時候,雪朔山莊的莊主玉不謝搶先一步在眾目睽睽之下飛身落在靜泉師太對面。 沙肖天狠狠地看向包囿。 包囿好似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一樣,只是握著兵器的手緊了緊。 蘇日暮皺眉看向阜遠舟。 阜遠舟眼神一閃,意味不明地道:“這趟水,越來越混了?!?/br>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包囿 剛才天下宮和紫危樓都派了人出來參戰,紫危樓那邊更是連堂主憨漢子尹曠芮都上了場和靜泉師太交過手,一向低調的雪朔山莊一直卻沒有動靜,眾人還當他們只是來湊湊熱鬧,沒想到一出手就是莊主玉不謝親自來—— 他素來特立獨行蹤影難尋,這次居然會來分一杯羹,委實叫人出乎意料。 不少人都看得蠢蠢欲動起來。 雖然武林大會召開之前江湖上的人都熱血沸騰,昨天也打得熱火朝天,不過今天上場的武當掌門、鄒洞天、夏侯民樂甚至是夙建幫的墨遜雪等人展現的實力卻叫他們明白自個兒沒什么指望了,倒不是除了大門派之外的人都是花拳繡腿,只是出色如鬼刀宮清這樣的人不屑于爭權奪勢罷了,要知道,一個獨來獨往的武林盟主總歸不太合適。 而鄒洞天的下馬、武當峨眉幾個百年大派的崛起、紫危樓天下宮和雪朔山莊的出現等等卻是一個變數,讓這次武林大會的走向變得撲朔迷離。 有人心里禁不住嘀咕,今年新帝登基,莫不是繼朝廷黨派大洗牌之后,江湖勢力也要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楊柳亦依依,繞斷離人淚,黑衣的青年身影穩重冷硬,帶著白色手套的手中潔白的長劍卻劃出道道劍影,像是三月飄飛的柳絮般柔軟,多情地繚繞在人的身側,繾綣不離。 身在其景的靜泉師太一點也不覺得感覺多美好,一開始她能仗著經驗壓制住這個成名已久的后輩,但是等對方摸清了她的套路,被壓制著的就換成她了。 峨眉派走陰柔毒辣的路子,而玉不謝的一手栩柳劍法則是溫柔多變,像是柳枝化作翩躚的少女,蝴蝶一般圍繞在你的身側,你想要捕捉她的倩影,卻挽留不住那抹美好。 復見輕絮飛,飄雪九重霄,靜泉師太似乎看到了半空中都是飄飄搖搖的潔白柳絮,大雪一樣簌簌而落,對手黑色的身影都幾乎成了楊柳映空的純色夜幕。 柳絮飄飄然落地,靜泉師太微低眼簾,看到那把潔白的長劍已經指到了自己的要害處。 玉不謝看她一眼,收劍,微頷首,“承讓了?!?/br> 靜泉師太這才吐出一口氣,嘆服道:“玉莊主好身手!” 圍觀的人群這才從剛才那因為劍氣振蕩而好似真的有輕絮飄飛的幻覺中醒轉過來,發出連連驚嘆。 雪朔山莊玉不謝的栩柳劍法很出名,但是真正見過的人就不多了,今天可謂是大開眼界。 包囿坐在自己的位置里,手在自己的武器上緊了又松,背后盯來的視線如針扎一樣,但是他已經顧及不了太多了,在靜泉師太下場的時候,他再也按捺不住,腳下一跺踏上了擂臺。 沙肖天眸色一沉,他不用看都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幾大世家落在自己身上嘲諷又敢怒不敢言的眼神。 被自家養的狗反咬一口,人家能不看笑話嗎? 沙肖天低下頭,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一抹冷笑。 敢咬他,最好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擂臺上,包囿伸出自己的獨臂,亮出了自己的量天尺,看著對方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海斛門包囿,特來向玉莊主討教?!?/br> 他在十四年前就因為帶著雷火彈去素家主宅,炸死素修枝的同時賠上了自己的右手,不過此時他用左手拿著武器,沒有絲毫的不適感。 帶著白色的手套的手滑過白色的劍身,玉不謝無甚情緒道:“包門主客氣?!?/br> 無論人品如何,鄒洞天和包囿都確實是一個武功好手,鄒洞天是因為大意才被了解他武功弱點的墨遜雪打敗,面對比沙肖天鄒洞天低調一些卻一肚子算計絲毫不差的包囿,他自然不能不謹慎。 夙建幫地盤那邊,蘇日暮緊蹙著眉頭望著阜遠舟,大有他不給一個解釋就直接打上擂臺去的意思,壓低聲音惱怒道:“你難道要我什么都不做?” 鄒洞天已經被夙建幫捷足先登,謝步御接手了包囿,還要他來做什么?阜子諍明明答應過他不插手的! 面對他的火氣,阜遠舟倒是從容的很,平靜地道;“自然不會算少你的那份,不過聞離,你不要忘了,不僅你是素家人,我也是?!?/br> 所以,大仇得報,他豈能不出幾分力? 蘇日暮看著他平淡的在一瞬酷似阜懷堯的眼神,那是一種永遠沒有回頭意愿的堅決,忽然就xiele氣。 ……阜遠舟說的沒錯,這十四年來相依相靠,素家早已不是他一個人的素家,他沒有理由阻止阜遠舟。 他也阻止不了,他有預感,如果他無理取鬧打斷了阜遠舟的計劃,阜遠舟肯定不介意打斷他的腿把他丟給甄偵。 旁邊,阜懷堯安撫地拍了拍實際上心情遠遠沒有表面上那么平靜的三弟的手,發現他來到鼎州最大的一個作用恐怕就是穩住這個人的情緒了。 察覺到了兄長的安慰,阜遠舟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重新看向臺上激烈的打斗。 他的計劃早已布下,只是變數總是太多,他不想承擔像是曾經慕容桀的算計中種種陰差陽錯那樣子的后果。 若不然,他也不會帶著阜懷堯親自出現在這里暴露在宿天門的視線下,但是他需要隨時調整他的計劃。 ——包囿確實很強。 這是對陣之后玉不謝的想法,不過表面上看來包囿已經近五十歲,而他不到三十歲,怎么都是他吃虧,但是實際上作為剎魂魔教的右使,謝步御是天生的“血承”者——他的雙親都是叛出聞人家族的那批人的后裔,因為掌管著魔教實權所以二十年前沒有被慕容桀選做撤至素劍門的一員,所以他看著年輕,但是真實年紀完全和包囿有的一拼,加之他的武功和包囿那種來路不明半路出家的不同,百招之后,兩個人的差距明顯拉大了。 包囿的心漸漸煩躁起來,他本來估計玉不謝的實力不應該有這么強的,但是這個青年的厲害出乎了他的意料。 可是,身后那股刺人的寒意目光卻逼得他決不能退! 從晉安鏢局總鏢頭薛義保死得突然開始,他就已經坐立不安了。 比起鋒芒畢露的沙肖天和鄒洞天,他要低調多了,但是這不意味著他就甘愿被這兩個人牽制! 而且薛義保死得太蹊蹺了,他沒辦法不懷疑到沙肖天身上,尤其是本來功力出了岔子的沙肖天莫名其妙好了起來實力加強這件事更讓他不安。 一定的是當年……當年素劍門那份內功功法,被薛義保拿走的內功功法,才能讓他有如此變化! 沙肖天的狠戾他豈能不知,當年正邪之戰暗地里慫恿當時的武林盟主發出召集令的人就是他,決定帶著雷火彈去炸死素修枝的也是他! 薛義保的死肯定也觸動了鄒洞天,他今天才會這么快跳出去當出頭鳥賭上一把,但是沙肖天之后對鄒洞天說翻臉就翻臉的落井下石叫他簡直從腳后跟涼到后腦勺——這是對他的警告! 可是他不能坐以待斃! 今天是鄒洞天,他怎么知道明天就不會是他包囿??? 他有他的海斛門,他有他的家人……他更不想莫名其妙去死! 坐著下面等著等著有一天沙肖天會殺了他,站在擂臺上敗退了下去沙肖天也會惱羞成怒暗地里殺了他,與其二者擇一,與其死,不若拼上一把! 只要他打敗玉不謝,打敗其他人,再打敗沙肖天,得到武林盟主的位置……他就有把握扳回一局! 擂臺下,阜懷堯一下子就察覺到了身側人繃緊的身體,不明所以地往旁邊看過去一眼,素來都會回他一個笑容的阜遠舟卻意外沒有發覺到兄長的眼神,只是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上面兩個交錯的身影。 會發生什么事?——阜懷堯挑眉,跟著他一起聚精會神看起來。 察覺到對方的戰意再度高昂起來,玉不謝眼神一閃,立刻加快了攻勢,潔白的劍影像是飛絮一樣飄舞,將包囿整個人圍攏在攻勢之下,圍觀的人群幾乎看不清里面的人的動作。 卻正合包囿的意,他抵擋著玉不謝的劍勢,嘴角勾出一抹詭譎的笑意,握緊了手里的量天尺,猛地前撲,量天尺以刁鉆的角度打向玉不謝心口以上的位置,腰上卻是露出了一個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