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
鐘磬書頓時一驚,舍下阜遠舟朝蘇日暮橫刀砍去,對自己的傷口一派不管不顧的模樣! 蘇日暮聽到動靜,“嘖嘖”兩聲,飄然后退。 阜遠舟已經及時趕上,隔開了他帶著必殺之意的一記刀招。 “嚇死小生了~~~”蘇日暮裝模作樣地想要拍拍自己的胸口,無奈手里抱著書,他只好作罷。 阜遠舟聞言,直想抽他一嘴巴子,“走開點,礙事!” 蘇日暮瞪眼:“……” 他正想說些什么,忽然就看到了阜遠舟不停崩裂的傷口,頓時怒了! 不過他怒的方向是…… “阜子諍你這個笨蛋,連個整天在地下搗鼓這個搗鼓那個不做正經事日頭都沒見過的軟腳蝦都搞不定,還要你有什么用?。?!” 阜遠舟:“……” 鐘磬書:“……!” 不遠處游走在眾多守衛之間防的他們不能前進一步滴水不漏的甄偵忍無可忍:“有本事你自己來!” 光動嘴皮子有毛線用?。。?! “……”蘇日暮牙齒一磨,忽然一個縱身躍進阜遠舟和鐘磬書之間,幾個連環踢直接將兩人分開。 真以為他不敢么??? “你搞什么?”阜遠舟蹙了一下眉。 “搞定他!”蘇日暮恨恨道,把手里笨重的一大堆東西直接拋給阜遠舟。 鐘磬書下意識想要追過去。 但是蘇日暮已經一個閃身擋在了他的面前,嘴角勾起一個奇特的弧度,算不上是笑,反倒是讓人看了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覺。 鐘磬書猛地皺緊了眉頭,本能地握緊了手里的柳葉刀,但是這個動作牽動了他右胸的傷口,讓他臉色又白了三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永遠一起 蘇日暮可沒敢小瞧眼前這個受傷的男子,平日里吊兒郎當的姿態也收斂了起來,他扯動了一下背著的畫軸的繩子,一樣重物從畫卷里掉了出來,被他反手接住。 ——那是一柄劍,一柄血紅色的長劍。 阜遠舟皺眉,本來是想說些什么,但是最后還是選擇了沉默。 甄偵回頭看時,正好看到蘇日暮將劍出鞘。 他一下子怔住了,險些被沖來的停仙宮護衛傷到,他反手一擊透骨針打在那人身上,繼續盯著蘇日暮,顯得有些難以置信。 不是因為終于看到了掛軸里藏了什么東西,而且那柄劍…… 鐘磬書也瞳孔微縮,“名劍荊麟……你是現任剎魂魔教教主???” 蘇日暮輕輕巧巧地握著手里足以令人聞風喪膽的血色長劍,血光映著嘴角譏誚笑意,像是蒼白的臉上開出了妖艷的花,“是或不是,又有何關系?” 鐘磬書死死盯著他,“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要緊,不過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世上最銷魂的刀法,自然是要用最銷魂的劍法來破了……”蘇日暮慢悠悠道,但是在他的字音落地的時候,他已經和鐘磬書過了三招。 刺。 格。 掠。 劍光幾乎化作血色的飛綢,溫柔地絞殺在人的要害上。 甄偵忽然就明白為什么蘇日暮對上能稱得上是傳奇的阜遠舟也能在武功上自信滿滿了——因為他本該是另一個傳奇。 阜遠舟的瑯琊妖異,劍勢卻極盡凌厲霸道,而蘇日暮的荊麟霸道,劍動之時卻極盡絢麗華美。 若是他們二人相爭,恐怕誰勝誰敗——難以料之! 但是,剎魂魔教教主慕容桀的佩劍“荊麟”為什么會在蘇日暮身上??? 在甄偵的滿腹疑惑之中,蘇日暮和鐘磬書的對決已經到了接近尾聲的時候了,甄偵也將攔路的人清得七七八八了。 血紅的劍身勾破了玄色的長衣,鐘磬書愕然發現自己的后一記刀法已經后繼無力了——銷魂刀,被破解了。 對方招式已老,蘇日暮從他刀下旋身而出,微微吐出一口氣,朝阜遠舟遞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要不是他,恐怕還會被鐘磬書堵在這里不知多久呢! 阜遠舟翻了個白眼,無視之。 鐘磬書看著已經抱著資料往外走的阜遠舟,幾乎目眥欲裂。 但是他先被阜遠舟傷及皮rou,再被蘇日暮傷了肺腑,剛踏出一步,就已經踉蹌著跪在了地上,嘔出一口血來。 蘇日暮趁機越過他閃到阜遠舟身邊。 甄偵回頭望向他們,他的身后,最后一個停仙宮護衛倒了下去,其他的已經被派往外宮搜查,暫時應援不了這里。 鐘磬書咬牙道:“你們真的以為停仙宮來去自由???” 阜遠舟停了下來,轉頭。 鐘磬書殺意畢露地瞪著他,眼中火光跳動。 阜遠舟輕巧地把手里的資料在手里打了個轉,注視了他一會兒,忽然道:“鐘宮主想要永生?” 鐘磬書冷笑一聲,“剎魂魔教前任教主慕容桀同樣將教眾化作不老之軀,你有什么資格問我想不想要永生?” 阜遠舟眼神微暗,“你信是嗎?可以,別人要不要,你可曾問過他的想法?” 對方的言下之意讓鐘磬書眉頭一鎖,“你究竟想說什么?” 阜遠舟語氣憐憫,“你拋卻名利,害死同門,只換得長孫輕言對你無愛無恨,你可曾有過后悔的時候?” 鐘磬書身形微僵,臉色冷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不過我能告訴你,這世間之人死絕了又如何,我還有我師兄就夠了?!?/br> 阜遠舟微怔。 曾幾何時,他也抱著這個念頭,寧負天下人也不負他皇兄——鐘磬書就像是一面鏡子一樣照出了他天真的模樣。 阜遠舟忽覺冷意叢生。 …… 鐘磬書拖著傷口回到屬于他和長孫輕言的石室。 繞過屏風,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安靜地躺在床上望向他的時候,鐘磬書就覺得一陣委屈,緊走幾步上前去俯身抱住他,親吻他的嘴角,然后低落道:“師兄,資料被他們拿走了……” 長孫輕言頓了頓,沒有問是什么資料不見了,只是道:“梓嚴你受傷了?” 血腥味太重,一進門就已經能聞到了。 “我沒事?!辩婍鄷砰_他,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臉色卻是一片慘然的蒼白。 長孫輕言看著他不說話。 床邊的桌子上有杯他出去前倒好的水,鐘磬書有些口渴,掩飾性地拿過來喝了幾口,見長孫輕言還是直直地看著他,眼神有些他讀不懂的哀傷,他臉上的假笑也慢慢淡了下去。 隨手將水杯放下,鐘磬書脫掉鞋子躺進床里,抱住心愛的人。 長孫輕言提醒他:“你的傷口……” 鐘磬書的頭微微搖了搖,“睡醒了再說吧,師兄,我有些累了?!?/br> 長孫輕言盯著那水杯看了一會兒,道:“睡吧,師兄陪著你?!?/br> 鐘磬書的眼神微微一亮,“師兄會一直都在?” 長孫輕言緩緩眨眼,“嗯?!?/br> 鐘磬書笑了,真真切切的淺笑,用力抱緊他,閉上眼,喃喃道:“師兄,梓嚴會和你永遠在一起……” 他其實真的很高興,他的師兄終于頓悟了一些事情,這很好,非常好……不過他有些困了,可能是失血過多的關系。 等他醒來……等他醒來的時候,他一定會去把那些資料追回來,找到延續壽命的辦法,和他的大師兄永遠在一起…… …… 沉入黑甜夢鄉的時候,鐘磬書的嘴角仍然是掛著笑意的。 長孫輕言注視著他,將他的神容輪廓一點一點描畫一遍,然后費盡全力,慢慢將對方的頭靠在自己的頸窩上。 他就這么靜靜地擁著鐘磬書,感受著他的呼吸打在脖頸的皮膚上,越來越弱,越來越淡,直至完全停止。 長孫輕言直勾勾地望著頭頂天花板粗糙的紋路,眼神比風燭殘年的老人更加麻木。 永遠…… 在一起…… 他張開口無聲地復述一遍。 不,梓嚴,你錯了,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我陪你一起死,將永恒凝固在這里。 梓嚴,我下一世再為淑兒敢做牛馬,這一世,是我欠你一生情分……所以,我還你。 …… 石室的門再度開了。 長孫輕言沒什么意外,只是將目光移向屏風拐角處。 “鐘宮主永遠不會知道,是你親手殺了他?!眮砣说穆曇繇懫?,帶著難以言喻的語氣。 長孫輕言疲弱的手輕輕撫摸著鐘磬書的頭發,“等他到了陰曹地府知明死因的時候,也許會恨我?!?/br> “我覺得不會?!备愤h舟從屏風背后轉了出來,眼神復雜地看著已經失去生息的鐘磬書,“他愛你?!?/br> 信仰一樣的愛情…… “恨或不恨,已經沒有意義了,幫我謝謝秦左使的藥吧,”長孫輕言平靜道,“梓嚴說過了,他活得很痛苦,既然我能幫他解脫,那就……解脫吧?!?/br> 阜遠舟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這個蒼白的男子四肢殘疾地躺在床上,親手殺死了唯一一個能照顧他的人——他不知道鐘磬書是給予了多少傷害,才能讓長孫輕言用兩敗俱亡的方式來終結這一場孽緣。 “我請閣下拿的東西呢?”長孫輕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