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
阜遠舟做了宰相之后就忙了不少,例如三河境內的一位侯爺仗勢欺人意圖坐地為王,他就不得不親自跑了一趟暗訪一番,等拿到證據抄了侯府,也是大半個月后的事情了。 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永寧王殿下想念自家皇兄想得那叫一個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加上掐指一算,阜懷堯的生辰也快到了,阜遠舟干脆拋下隨行隊伍,直接快馬加鞭風塵仆仆地在天儀帝生辰當日趕回了京城。 豈料等阜遠舟一路撲到皇宮御書房,卻是撲了個空。 他萬分糾結,逮過常安一問,才知自家皇兄跑去巡視官員工作了,這會兒大概到了端明殿。 阜遠舟聽了就嘆氣——他家皇兄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基本不過生辰,忘記了也是正常,手下的官員都秉承主子的風范記不起來了。 嘆氣歸嘆氣,阜遠舟收拾了一下自己,還是直奔端明殿去了——要他在宮里等兄長回來,非等得他撓心撓肺不可。 端明殿。 燕舞眼尖地一眼就瞧見自家偶像,瞬間兩眼冒紅心撲了過去:“殿下~~~~~” 端明殿學士們全部黑線直冒。 正在環目四顧的阜遠舟淡定地用手抵住某只大型物體,點xue,看向嘴角抽搐的周繼閣:“周大人,陛下可曾來過?” 周繼閣道:“回殿下,陛下方才來過,不過現下已經去了禮部了?!?/br> “多謝周大人,不打擾諸位了?!备愤h舟說完便匆匆走了。 目送完永寧王離開的周繼閣轉身,看到被定在那里的燕舞。 周繼閣:“……” 端明殿諸位學士:“……” 一陣冷風吹過,燕舞默默地風化了。 禮部的官員大部分也算是阜遠舟的老部下了,一見到他就一窩蜂地圍了上來,阜遠舟好不容易才讓他們的熱情問候停下來,詢問自家兄長的行蹤。 禮部尚書衛鐸道:“真是不巧,陛下兩刻鐘前已經走了,殿下要找的話,恐怕得去翰林院了?!?/br> 阜遠舟扶額:“……”皇兄的腳程怎么這么快啊…… 無奈之下,他只好再度調轉馬頭,去了翰林院。 拿著一疊文書的蘇日暮恰巧瞧見了他,高興地溜達過來,“子諍什么時候回來的?” 阜遠舟看到好友也是高興,不過打量了他一下,就皺眉了,下手去掐掐他胳膊,眉頭皺的更緊,“怎么瘦了?”他出京還沒一個月呢。 “有么?”蘇日暮挑眉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不知想起了什么,臉色有點古怪。 “有什么事么?”阜遠舟見他表情,正想問問是不是甄偵欺負他了,就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針一樣盯在他拉著蘇日暮的手上,隨后一個箜篌般空靈的悅耳聲音響起: “不過是太醫剛開的新藥方子他不適應罷了,三爺不必擔心?!?/br> 這副把蘇日暮當成自家所有物的語氣讓阜遠舟眉頭一跳,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一個雪青官服的甄偵信步走來,溫文秀雅,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時不時看著阜遠舟和蘇日暮親密接觸的手。 “啊喂,什么叫不適應,明明就是那藥太難吃了……”蘇日暮抗議一般地瞪了瞪他。 阜遠舟無奈地戳了戳他的腦門,“再難吃也得吃,多放些甘草就是了?!?/br> 蘇日暮努努鼻子,好友的話他自然是不敢不聽的,不情不愿道:“知道了?!?/br> 阜遠舟給甄偵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這種父親看自家兒婿不順眼的心情你們懂么,親~? 甄偵眼神一暗,也沒發作,反而笑道:“三河一行,三爺辛苦了?!?/br> “為國為民,不辛苦?!逼婀钟趯Ψ皆趺赐蝗淮蚱鸸偾粊砹?,阜遠舟隨口回了一句。 “那位安謖侯也是下官家中舊交,不知三爺方不方便說說侯府現下的情況,好讓下官家中問起時有個交代?”事情剛剛了結,消息還沒這么快傳回京城。 阜遠舟想起甄偵也是出身于外姓侯爵世家,雖然更加奇怪,不過還是挑了些大概的情況說了說。 甄偵聽罷,點點頭,忽然道:“三爺,您是來找爺的?” 對哦,被甄偵岔開話題險些忘了——阜遠舟揚眉,“我皇兄呢?” “翰林院雜事多,爺巡視了一輪,在下官看到三爺的半刻鐘前已經走了?!闭鐐扇缡堑?,惋惜的眼神簡直真摯得叫人不忍怪罪。 阜遠舟:“……”半刻鐘……就是說如果不是甄偵絆住他東扯西扯,他方才已經能追上自己兄長了——是報復,絕對是報復!這個小肚雞腸的混蛋! “皇兄去哪里了?”永寧王殿下磨著牙問。 甄偵依舊笑得無害之極,“爺的行蹤豈是下官能過問的?” 阜遠舟:“……”作為巨門的一把手你要是不知道你就自刎謝罪去吧?。?! 甄偵在某人的殺人目光下好整以暇,大有“我就是不說你奈我如何”的姿態——生辰什么的,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能讓聰明絕頂老是礙他和蘇日暮的事的神才摔跟頭,這好種事他怎么會錯過呢? 就在這時,蘇日暮道:“子諍,你家皇兄不是去了軍營就是去府尹府了吧,方才聽他說了一下,說是還沒決定……” 話音未落,只見眼前一閃,那個藍衣翩然的男子已經沒了蹤影。 蘇日暮感慨:“子諍的輕功又更上一層樓了?!?/br> 一回頭,正好看見甄偵頂著一張黑臉笑得使人毛骨悚然。 蘇日暮:“……”這貨又抽什么風了? 府尹府,還是城外軍營? 百分之五十的幾率。 阜遠舟跑到十字路口,看著相反方向的兩條路,躊躇了一下,一咬牙,往東邊去了。 一路輕功疾馳,落到府尹府門口時,正好瞧見平素在府里處理事務的楚故站在大門口為一個路人指完路準備進府,心道幸好押對了寶,于是翻身落在他面前。 “楚大人?!?/br> 楚故一驚,看見是熟人,更是驚訝:“三爺這么早就趕回來了?”算著日子也該是過兩天的事情吧? 阜遠舟也不客套了,直接問:“我皇……哥呢?” 楚故也是人精,立刻了然,苦笑:“三爺恐怕又錯過了,爺剛剛才走?!?/br> 阜遠舟:“……orz”好吧,淡定,淡定……“我哥這回又去哪里了?”平時他老覺得阜懷堯太過宅,整天窩在宮里處理政事,但是一出宮怎么就這么能跑呢?!o(>﹏<)o 楚故有些囧:“爺說在京城里四處走走?!闭f著指了一個阜懷堯離開的方向。 “……那我碰碰運氣去?!备愤h舟嘴角抽搐,打起精神轉身走了。 楚故摸摸鼻子,想起阜懷堯的樣子,嘖嘖兩聲。 所謂一種相思兩處閑愁,阜懷堯八成也是覺得不能和自家三弟一起過生辰有些遺憾,便隨處走走好排解排解了。 日已西下,暖紅的夕陽夕輝鋪撒在繁華的京城的街頭巷尾。 阜遠舟站在屋頂,看了看天色,有些泄氣。 一年就那么一次生辰,何況今年是兩人定情,更有紀念價值,他精心準備了許久,不會趕不上了吧…… 目光在人頭涌動的街頭掃過,忽然看到一抹白影,阜遠舟趕緊飛身下去,只是等到了那地方,四周早已失去了那人影蹤。 舉目四顧,全是陌生的男男女女。 難不成看錯了…… 阜遠舟嘆口氣,尋了個方向繼續去碰運氣。 而他沒有注意到,就在他看到那抹白影的不遠處的一家玉器店里,容色冷麗的霜冷男子拈起一枚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狼頭玉玦,眼里掠過一抹淺淺的溫和,對旁邊的店家道:“包起來吧?!?/br> 等買好東西出了門,阜懷堯看了看天色,也有些悵然。 不知道阜遠舟現下是不是還在匆忙趕路…… 想起他出發前哀怨的表情,饒是鐵石心腸的天儀帝也有些不忍。 嗯,再有這種差事,派楚故走一趟好了。 阜懷堯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想念阜遠舟了。 他自己并不太重視生辰日,不過以前阜遠舟總是會在這一天來陪他吃一頓飯,送上些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禮物,即使帝位之爭那會兒也回回不落空,今年倒恐怕會錯過了。 夕輝漸漸暗了下去,眼見著月光很快就要升起來了,阜遠舟茫茫然地站在狀元橋上,舉目四顧,但是屢屢失望。 蹲在橋頭的胡老兒看著四周沒什么人,便道:“尊……公子,要不老頭子叫人去找找?” 阜遠舟擺擺手示意不用,走下了橋頭。 這個時辰了,不知道兄長是不是回宮了…… 真可惜,準備的禮物怕是排不上用場了。 “……遠舟?”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微微遲疑地在身后響起。 阜遠舟一驚,猛地回頭一看。 只見橋的另一頭,冷冽尊貴的男子立在垂柳邊上,眼角淚痣鮮紅,眉間斂起冷清的弧度,雪白的衣衫一塵不染,眸眼輕抬,猶如紅梅壓枝頭,冷艷傾世。 他也有些意外,看著阜遠舟的眼神里泛起一絲漣漪。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阜遠舟只覺得腦子一空,待回過神來時,霜寒冰雪的氣息已經繚繞在了鼻子邊。 阜懷堯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撲過來抱人,愣上了好一會兒才微微推推他,臉上有些熱,想提醒他四周有人,不過聽他在耳邊低聲又歡喜地喚了一聲“皇兄”,心不知不覺就軟了。 胡老兒遠遠地看著相擁的兩人,笑著感慨了一句:“年輕人啊……” 這么抱著也不是回事,阜懷堯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問:“遠舟,你怎么提前回來了?” “嗯?我……”阜遠舟剛想說,忽地看見天色,心道不好,趕緊攬住阜懷堯運起輕功就走。 “怎么?”阜懷堯被嚇了一跳。 “帶你去看點東西?!备愤h舟抽空回頭沖他一笑,平生萬種柔軟情思,悉砌眼角,叫人溫暖。 阜懷堯禁不住心里一暖,便不再追問。 不過他沒想到,阜遠舟居然把他帶回了久未有人的永寧王府。 “這是……”阜懷堯不解。 阜遠舟看著地平線的最后一抹夕輝,松了口氣,推開了王府大門,回頭,并不解釋,只是沖那一衣霜白的人兒伸出了手。 阜懷堯看了看他,終是無奈又縱容地將手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