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你才知道???”阜遠舟不屑。 “讓我想想……” “文試之前你就說考慮了?!?/br> “這不是沒想好嗎?” “你以為我會信么?”阜遠舟冷笑。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你蘇聞離是信命的人嗎?” 句句話被反駁,蘇日暮咬牙,“阜子諍你不要欺人太甚!” 阜遠舟一把將瑯琊慣在桌子上,“欺你不起么?!” “……”蘇日暮憋屈。 “給我個準話,不然……”阜遠舟勾起嘴角,那笑容分明好看得緊,卻能叫人毛骨悚然。 好友此番是真的說一不二,蘇日暮不自主地蜷起了五指。 阜遠舟也不再催促,只是靜靜地拿起酒盞啜飲著。 他的樣子看似不急,握著酒盞的手卻顯得有些微不可見的僵硬。 蘇日暮冷不丁的想起他那日眼眶微紅著說求你了的情景,瞬間心里一酸,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我答應你便是了?!?/br> 阜遠舟心里猛地一松,方覺自己手心已經被冷汗浸濕。 …… 甄偵身份特殊,即使身在要絕對封閉的文試閱卷之時,影衛也自有他的一套方法光明正大進來傳遞消息。 “寧王?”看到暗示走到角落里的甄偵聽到這個名字時,也有一分詫異。 “是,按殿下的話看來,似乎是來找蘇公子喝酒的,不過屬下不敢靠近聽朝小閣一探究竟?!鼻皝韴笮诺挠靶l道。 知道以阜遠舟的能力,若是有心為之,影衛們肯定聽不到什么關鍵的事情,甄偵就沒有再問他們湊在一起做了什么,不過心里倒是千繞百轉——莫非真的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永寧王才和蘇日暮如此熟稔? 抑或是……阜遠舟和蘇日暮本就是熟識?可是,巨門里并沒有得到類似的情報,也許因為是蘇日暮的身份本就不是真實的,才會對不上號。 甄偵不由得對蘇日暮的真實身份更為好奇了。 “對了,關于晉安鏢局常年鬧鬼的事情,查到是什么人搞的鬼了么?”甄偵問。 影衛慚愧:“暫時沒有?!?/br> “回去吧,伺候好寧王殿下,府里多注意一些,別有什么閃失?!?/br> “是?!?/br> 揮手讓影衛回去,甄偵若有所思。 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這晉安鏢局卻鬧鬼鬧了十幾年都不敢聲張,近兩年來,從蘇日暮現身京城前后更是鬧得更厲害,前段時間晉安鏢局當家兼總鏢頭薛義保的兒子——京城五大公子之一的北薛薛天又因為過失殺人兼找人頂罪而鋃鐺入獄。 蘇日暮似乎在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薛義保做過的最轟動的事情大概就是十三年前參與了剿滅了剎魂魔教一事,難道說蘇日暮和魔教有什么關系? …… 第一百零四章 方向 忠信元帥府。 青衣的男子坐在書房里,目光一遍遍地巡視著那幅《三仙向南圖》,他清秀的顏容和犀利的眼眸一半被鋪落的黑發的陰影遮蓋,看起來總有幾分陰沉沉的氣質。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坐在離他不遠處,正一心一意繡著一幅刺繡。 連晉扛著黑色龍槍帶著剛扎完馬步的孫真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分。 寧兒看見他,沖他打招呼,“連叔叔~” “寧兒,怎么不出去玩?”連晉摸摸她腦袋。 寧兒搖頭,“寧兒在這里陪陪爹爹?!?/br> 孫真看了看宮清,見他神色認真,就不去打擾他了,坐到寧兒旁邊幫她穿針線,寧兒拿出手帕替他擦擦額頭上的汗。 “乖?!边B晉對兩個小孩道,然后朝盯著那幅畫在出神的宮清走去,拍拍他肩膀。 宮清回神,抬頭看他。 連晉抱怨道:“干嘛老呆在屋里?害的寧兒都不出去玩了?!?/br> 宮清聞言,看了看姐弟和睦的寧兒和孫真,眼里劃過一絲歉意,“抱歉,在想點事情?!?/br> 趴屋頂上的黑一和灰三對視一眼。 “元帥像不像是在抱怨丈夫不顧家的妻子……” “元帥好賢惠哦……” 對視中的兩人同時一個激靈,掉落一地雞皮疙瘩滿地爬。 屋里。 連晉拉過那份《三仙向南圖》瞧了瞧,“看了這么久,看出什么玄妙沒有?” 宮清搖頭。 連晉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撓撓后腦勺,最后道:“這種事急也急不來的了,說不定是我們想的方向錯了吧?!?/br> 宮清聞言,一頓,“……方向錯了?” “對啊,”連晉聳肩,“誰知道那范老賊想要的是這幅畫還是這幅畫里真的藏了什么東西?!?/br> 宮清似乎沒聽到他說話,只重復地呢喃“方向錯了”幾個字。 連晉不解,推推他,“怎么突然就魔怔了?” “你說,”宮清忽的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說我們是不是弄錯了方向?” 連晉呆了一下,無意義地發出一個單音:“……???”為什么是一樣的話,他就聽不懂宮清想說什么? “你記不記得寧王上次說他是怎么把畫還原出來的?”宮清話鋒一轉。 連晉一時不明白他想表達什么,只好跟著他的思路走,“三爺說他臨摹之后按著頁碼排了下來,就弄出了這幅《三仙向南圖》?!备愤h舟排出來的也的確和畫的名字一致啊。 宮清拿起了那一沓阜遠舟臨摹下來的織錦書上每一頁的局部圖,有些急切地道:“如果排列的順序錯了呢?” “順序……”連晉看著他手里的紙稿,猛地了悟,“你是說不按著頁碼排列它可能又是另一幅畫???” 宮清立刻點頭。 “那我們重新……”連晉馬上就想試驗試驗,不過一動才發覺宮清還抓著他的手。 宮清也是一愣,下意識就松開,松開之后不知為何,又好似有些悵然若失。 連晉無意識地張握了一下手,中途改道去拿那份紙稿,把剛才未斷的話接了上去,“……排一次吧?!?/br> 孫真和寧兒偷偷瞄著他們——怎么感覺三叔(爹爹)和連叔叔之間的氣氛怪怪的呢?? …… 甄府。 甄偵叩門進來的時候,蘇日暮剛把一堆工具材料藏好,回頭看見他,登時就是一愣,“甄偵?” 雪青官服的文雅青年挑眉,“怎么一副白天見了鬼的表情?” “可不就是見了鬼么?”蘇日暮嘴角抽搐,“你怎么在這里?”不應該是在翰林院批閱文試的卷子嗎? 林伯適時端著飯菜進來。 甄偵笑著道:“翰林院的飯菜不合胃口,回來吃晚飯?!?/br> ……真是強大到滿是槽點又不知怎么吐的理由,特產階級果然很可惡。 蘇日暮無語地看著他。 甄偵當做沒看見一般,在林伯擺好碗筷后入座,側頭看他,“過來吧?!?/br> ……這種召喚寵物的口氣算什么……??! 心里雖然在吐槽,不過蘇日暮還是別別扭扭地走過去坐下了,拿起筷子,看了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旁若無人地動筷。 好吧,從某方面來說得謝謝甄偵,他現在的胃口比以前好上了那么一點。 作為主人的甄偵倒是習以為常,只是在他喝湯的時候突然道:“聽說你陪三爺喝了兩壇酒?那就從你的酒里預支了吧?!?/br> “咳咳咳……”蘇日暮一口湯嗆在喉嚨里,側過身子咳得驚天動地。 深得天儀帝真傳的甄偵很淡定地盛了一碗鯽魚湯。 好不容易咳完了,蘇日暮咬牙切齒瞪向他,“你、有、必、要、那、么、吝、嗇、嗎?!” 甄偵喝了一口湯,“家里多了一張嘴,自然是要精打細算的?!?/br> 蘇大酒才恨不得把他手里的湯砸在他臉上,“子……阜三爺不是把錢給你了嗎?”阜遠舟給的那幾張銀票給他買幾年的酒了! “哦?”甄偵揚起一邊眉毛,“你和三爺的交情已經好到可以讓他養你的地步了?” 說完這句話,他不自主地微蹙了一下眉尖,說不上自己心里為什么有一瞬的不悅之極。 “那是小生的錢……”蘇日暮說起來未免有些底氣不足。 甄偵聽得心里更多了一分異樣,“你和三爺真的感情很好……”他的尾音耐人尋味,聽不出是陳述句還是疑問句抑或是其他的什么。 “還行吧?!碧K日暮話是這么說,心里想起剛才阜遠舟的咄咄逼人,也不知是笑好還是苦笑好。 那個人當真霸道,連生死都要替他決定,不過換位思考的話…… 大家半斤八兩罷了。 就像甄偵說的,他真的不怎么在乎自己這條命,留至現在,不過是想親自手刃仇人,十幾年里除此之外他別無他想,也想不出自己該干什么才好,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阜遠舟,他總不能輕易食言。 自從知道強大到看起來堅不可摧的神才也會瘋掉之后,蘇日暮方能真正理解這個人究竟重情到什么地步。 甄偵微怔了一下。 眼前素來灑脫不羈到幾乎了無牽掛的書生眼里卻比平時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堅持,細線一樣橫過他的雙瞳,在一潭死水般的眼神里泛起漣漪,拉起一抹淡得近乎無痕的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