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 先是偷偷去買酒,然后被殺手當街截殺,再來一個江亭幽,接二連三的事導致蘇日暮非常倒霉,不僅要被甄偵在白天出門的時候別在褲腰帶似的隨身帶著,最倒霉的是卯時的早朝都要被拎到馬車上一起去,上朝的時候就在外面等,至少那里很安全,免得他被人家不明不白地干掉,順便美名其曰幫他適應適應以后入朝為官的作息。 偏偏天儀帝又是個勤政的,天天早朝風雨不改,蘇大才子哀怨地每天盯著黑眼圈跟著甄偵出門,第一千零一次反省自己當時為什么沒堅持住陣線被阜遠舟威脅著答應留在甄府還要參加文試了——天天這個時辰早朝,還讓不讓人活了!~~o(>_<)o~~ 天將破曉,一線灰白的云光隱隱約約出現在地平線上,其余的天色仍是暗沉沉的一片,東方的啟明星閃爍可見。 蘇日暮完全是打著呵欠被甄偵拖著出來丟上馬車的,他一出來就明顯感覺到了整個京城影影綽綽的,多了不少密探。 不過馬車又在晃啊晃,晃得人更困了,他懶得深究,一邊打瞌睡一邊想,怎么今個兒比平時困多了呢? 他本能地覺得有點問題,可惜腦子被瞌睡蟲占據,遲鈍了不少,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沒往下深想了。 甄偵看著裹塊毯子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的白衣書生,忽然很想去揉揉他腦袋——難怪萬歲爺那么喜歡對寧王殿下做這個動作,的確挺好玩的。 不過見他實在是很困倦,了解其中原因的甄偵沒有將想法付諸于行動。 半路經過朱雀大道,正好撞見楚故和燕舞,兩個人就不坐轎子,爬上來蹭馬車了。 蘇日暮半睜開眼睛,看了看兩人,“你們果然同進同出同吃同睡……” 一句話嗆得楚故和燕舞拼命咳嗽。 甄偵用一種玩味的眼神看著他們。 燕舞咕噥:“我是阿故的契弟,這有什么奇怪的?” 話音未落,楚故又咳了起來。 燕舞睜大眼睛很是無辜——難道不是嗎? 蘇日暮秉著打發瞌睡蟲的目的,托著腮幫子,神神秘秘對燕舞道:“你知不知道契兄弟還有一個說法?” “是什么?”燕舞好奇。 “就是……唔!” 蘇日暮話還沒說完,就被甄偵用手捂住了嘴巴,楚故也把燕舞拉到自己身邊,避開雷區隨便用個話題侃暈他。 蘇日暮怒瞪他——干嘛? 甄偵笑得柔美,空著的手豎起食指輕輕敲在朱色的雙唇上,低聲道:“比起參與,看戲更有趣不是么?” 蘇日暮從鼻孔里出氣以示不屑,不過也沒挑戰這個腹黑被打斷看戲的后果嚴重程度的打算——被沒收酒權的人傷不起啊嚶嚶嚶嚶…… 甄偵好整以暇地放開手。 (ps:古代一些同性伴侶會結成契兄弟,算是給個名分之類的吧) 那頭侃暈了燕舞,楚故相當無奈地望著蘇大才子,又有點糾結,“我真的很好奇,蘇公子你到底是怎么看出……唔……”同進同出還好說,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燕舞是他干弟弟和他一塊住府尹府,可這同睡…… 見他實在太糾結,蘇日暮大發慈悲,告訴他道:“你們的腰帶是同一種手法綁的,玉佩的系法也是,不過位置一正一反,連這位燕大人的頭發的束帶都是反綁的,說明這些是你幫忙弄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燕大人穿的衣服有細微的不合身,看風格明顯是你的,而你穿的卻是他的尺碼,說明你們一起沐浴或換衣服,因為習慣了所以拿錯衣服也無所謂,說話的時候偶爾能用眼神交流,肢體接觸比其他人要頻繁,走路的步伐也很默契,顯然關系很好,”又指了指燕舞的腳,他一臉無辜,“連靴子都可以混著穿,表現得這么明顯,難道小生還看錯了嗎?” 楚故已經聽呆了——到底是怎么樣的人才會連腰帶綁法的正反都注意到…… 缺根筋只剩一條筋的燕舞一臉贊嘆:“蘇公子好厲害啊,都說對了呢~”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掃了幾眼就連這些細節都注意到了么? 甄偵也頗感有趣,他喜歡觀察人,不過看的都是神態動作,蘇日暮注重的是各種細節,這份觀察力和聯想力也讓人佩服。 蘇日暮倒不覺得這很稀奇,再擅長掩飾的人也不可能注意到每一個細節,他習慣通過這些來觀察一個人,就像第一次看到甄偵,他即使蹲下來也會找一個最適合偷襲以及躲閃的位置,這是習慣暗殺潛伏的本能,改都不改不了。 “對了,阿楚,”甄偵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那個南溫溫穗諳的案子你判的是過失殺人?” 蘇日暮眼簾微不可見地一抬。 “嗯,”楚故也覺得世事無奇不有,“本來大家都以為溫穗諳是被暗殺的,不過回去仵作一驗尸,發現就算沒有那枚毒針,他后腦勺的磕傷足夠要了他的命,加上那些書生的指證,薛天不僅過失殺人,還讓人頂罪,夠判個二十年的了?!?/br> “那溫穗諳也夠倒霉的,死一回就算了,還有人要他死第二回?!毖辔韪锌?,“話說那桌角有夠硬的,弄出這么大個窟窿,就這么磕一下就死掉的人還真不多?!?/br> 京城五公子里南溫死了,西薛入獄,這下子就變成三公子了,真是世事無常。 甄偵揚了揚眉,眼角的余光掃向蘇日暮,只看到他垂著眉眼昏昏欲睡的模樣。 是他揭穿了薛天叫人頂罪的事實……蘇大酒才什么時候這么正義凜然了? 甄偵自然地收回目光,沒有看到蘇日暮眼底流竄的冷意和快意的譏諷。 …… 這一大早,阜遠舟也被自家皇兄拎了起來上早朝,昨晚的失蹤驚魂夠天儀帝喝一壺的了,所以還是決定把人放在視線之內比較安全。 犯了錯還被揪住尾巴的永寧王殿下還在觀察期,自然不敢違抗乖乖開啟自動跟隨模式。 這春暖花開國泰民安的,沒有天災沒有戰禍,自然就出現蛀米蟲了,整個早朝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端明殿學士甄偵參了稽查稅銀的官員之一——戶部郎中谷巨三條罪名:私受賄賂,篡改賬目,貪污稅銀。 尤其是最后那個罪名,那可是死罪一條,舉朝嘩然一片,谷巨驚得整個人都白了臉軟了腿,大叫“陛下開恩”。 天儀帝滿目冰冷,當朝將他革了職抄了家打入死牢聽候發落。 一看這膿包,阜遠舟就知道這是個替死鬼,阜懷堯肯定也知道,只不過就是不知要用他來引條什么樣的大蛇出洞了。 …… 散朝后,楚故帶著人親自抄了谷府,而抄家的結果第一時間送進了皇宮。 阜遠舟拎著抄出來的財物清單掃視了幾眼,“嘖嘖,一個三品官就能富裕成這樣,一品官員貪污起來豈不是富可敵國?” “哦?”阜懷堯眄他一眼,“你富可敵國了?”親王也是一品官。 阜遠舟抽抽嘴角,“皇兄,我不貪污?!?/br> 嗚嗚嗚,皇兄果然還是在生氣…… 忽略某人哀怨的眼神,阜懷堯接過那份財物清單看了看,果然不出所料,沒有找到那批稅銀,谷巨也緊咬牙關不肯承認稅銀在他那里。 這“草”是已經打了,就是不知道“蛇”肯不肯出洞了。 …… 午前,天儀帝召了一幫官員在議事殿議事,畢竟不同官吏負責的事務也是不一樣的,再三保證不會亂跑的阜遠舟沒有進去,琢磨著兌現一下昨個兒的話,給兄長做點吃的好將功贖罪,于是就帶著壽臨這個小尾巴一塊往御膳房去了。 結果冤家路窄,他們在路上居然撞見了那個嬌蠻傲氣的俏麗女子,一身宮裝華麗艷美——正是華妃無疑。 那個一身碧衣的女子看到他也是吃了一驚,眼底閃過一抹厭惡和恨意。 之前她一個沖動差點冒犯了當朝親王,后來想起也是后怕,可是端寧皇后禁了她大半個月的足,她父親韓國公更是被天儀帝親自叫過去旁敲側擊一番,天天進宮對她耳提面命,明明是永寧王先侮辱于她害她受了委屈,陛下也沒有來安榮宮看她一眼,讓她怎么能不恨? “三王爺?!豹M路相逢,華妃不想再落人口是,就行了個禮。 阜遠舟可沒錯過她眼里的怨恨,暗里嗤笑一聲,表面擺出仁德君子的架勢,溫文道:“華妃多禮了?!?/br> 他眼角一掃,看到對方身后的侍女拿著的湯盅,心下頓時明了。 果然,華妃笑道:“前些日子聽聞陛下身體不適,妾身不敢叨擾,可是心下又擔憂不已,今個兒就親自做了這盅人參湯,希望給陛下補補身子,所以想請問請問三王爺,陛下現下身在何處?” 古往今來,延續血脈都是一件大事,在皇家里更是如此,皇帝久不踏足后宮,自然有大臣進諫,不過阜懷堯幼年立為儲君,少年替父掌政,積威已久,加上手腕鐵血,不喜臣子干預私事,現在也尚且年輕,所以大臣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知曉天儀帝有分寸就是了,可惜華妃不這么想,這么久沒看到阜懷堯,肯定沉不住氣了,但是找不到人。 所謂后宮不得干政,所以玉衡皇朝有規定,宮中屬從不得向后妃透露皇帝所在,以免影響君主決策。 阜遠舟一挑眉,公事公辦道:“規矩所在,恕本王不便相告?!?/br> 華妃臉色一僵,“妾身一片真心,三王爺就不能通融通融么?” 我的真心還沒讓皇兄看到,憑什么還得顧著你的一片真心?——阜遠舟心下不屑,面上倒是沒有表露,寸步不讓,“這是老祖宗定的規矩,皇兄必定也不會見你,華妃娘娘就不要為難本王了,本王還有事在身,娘娘還是回去吧?!?/br> 說完他就打算離開,華妃急了,“三王爺又不是陛下,你怎么就能替陛下做主呢?” “皇兄最不喜人干擾政事,想必娘娘不會去挑戰皇兄的脾氣吧?”阜遠舟勾起一邊嘴角,“況且,這種小事,皇兄不會介意我來做主的?!?/br> 你這般三番兩次不識趣,就不要怪我連女人都對付了。 看著那一襲藍天碧海一般的湛藍衣衫翩然遠去,碧衣的宮裝麗人氣得臉色發青,胸中恨意交疊。 “娘娘,這……”捧著湯盅的宮女低聲道。 “扔了!”華妃一拂袖,將那一盅人參湯掀在地上,恨恨吐出三個字:“阜遠舟??!” …… 第五十六章 下廚 隔得遠遠的,聽力極佳的阜遠舟都能聽見那聲摔湯盅的聲音,修長的額發掩下眸中的譏諷。 壽臨也是看不慣華妃的飛揚跋扈的,此刻也是心情大好,和阜遠舟小聲地抱怨這兩天安榮宮的人不知攔了他幾遍,要他說出陛下所在的地方。 阜遠舟含笑聽著,眼角一掃,忽地看到不遠處有個著粉白長裙的宮女自小徑走過。 在宮里撞見個宮女很正常,不過那個…… 阜遠舟只停頓一瞬,就不著痕跡收回視線,而靠的最近的壽臨毫無所察。 …… 太醫院,一個小醫童光明正大地進了所有太醫中最孤僻的那位的院落里。 灰袍子的醫者正在藥圃里照顧一堆草藥,小醫童跑過去,低聲道:“左使,我見到那個人了?!?/br> 聞言,醫者抬起頭來,在陽光下依舊掩飾不了那股陰郁的氣質,他微微蹙了眉,“你確定了?” 片刻后,那個小醫童出了院落,往太醫院外面走,進了一條無人的暗廊,不一會兒,走出一個穿著粉白衣飾的宮女,裊裊娜娜離開。 …… 御膳房里,大家伙兒干的異常熱火朝天,原因無他,因為某位殿下跑來視察了。 御膳房總廚劉大胖子聽聞永寧王屈尊駕到,自然興沖沖地奔出來,以示自己的重視崇拜之情。 面對這樣的熱情,阜遠舟笑瞇瞇啊笑瞇瞇,開門見山道:“劉總廚,本王想借用一個廚房做幾道菜,你不介意吧?” 此言一出,以為這位殿下來視察的御膳房的人集體卡殼了,呆滯了,石化了。 劉大胖子反應過來,瞬間飆淚:“殿下~你莫要折了小人的壽啊(@﹏@)~??!” 那語氣,那叫一個聲淚俱下。 阜遠舟的嘴角微不可見地一抽——他只是借廚房,又不是借他的命。 “君子遠庖廚,何況殿下身份尊貴,做菜這種事實在不是您該干的啊~~??!”劉大胖子可能覺得借他的命都沒那么難為他,那滿目怨念的,哀怨得就差拿條小手絹來咬一咬了。 阜遠舟想扶額,“劉總廚放心,本王并非不善廚藝,不會燒了御膳房的?!?/br> “殿下能人之所不能,小的自是對您有信心,可是……”可是問題不在這里??!誰見過貴為一介親王的人來御膳房搶著做廚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