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不過,這樣婉轉的方法似乎只是試探,江亭幽好像沒有多少親自殺人的意思。 阜遠舟隱晦地又繼續瞪他,召來換了打扮的銀衣鐵衛處理掉桌上全部的東西,重新沏上了茶。 蘇日暮可惜地望著那綠豆,被阜三爺在桌上恨鐵不成鋼地踹了一腳。 阜懷堯不知道他們已經暗地里交鋒數次,看向他們,問:“江亭幽是什么人?” 這兩人,似乎知道那是誰。 阜遠舟道:“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就是二十年前江湖上名動一時的掌上輕扇江亭幽,以扇和毒出名,成名得早,消退得也早,他為人亦正亦邪,得罪了不少人,倒是很癡情,在成親那晚他的妻子就被尋仇的人找上門殺死了,江亭幽一怒之下就殺了所有人,之后不知所蹤,江湖傳言都說他殉情了?!?/br> “小生記得江亭幽出名的時候就十七八歲了,現在豈不是三十多歲了?”蘇日暮想起那張好似二十歲的臉,還有保留的那把“亡妻”畫的扇面,嘖嘖稱奇。 阜懷堯微一挑眉,“蘇公子也知道此人?” “江湖舊事,多多少少在傳著嘛?!?/br> 楚故疑問,“那他為何要殺你?” “天曉得?!碧K日暮聳肩。 阜遠舟也疑惑,讓他把事情說一遍,聽罷,更費解了,“江亭幽這樣的人也會受人駕馭?” “說不定是互惠互利吧,聽他口稱主子的時候可聽不出多少敬意?!碧K日暮道,“小生倒是好奇他說的主子和那天跑來小生家里的那個人說的是不是同一個?!?/br> “未免太巧合了?!备窇褕蚨似鸫杀?,道。 另外兩人互瞅一眼。 的確,哪有那么多“主子”剛好這時候來尋他效力不成反下殺手的,不過,這殺手的陣勢,也太絡繹不絕了吧? “我說,你到底那張嘴惹上那家主子什么了?自作孽不可活!”阜遠舟沒好氣道。 “小生最近沒作孽啊~”蘇日暮無辜的不得了。 就是說以前作孽了?——楚故嘴角抽抽,阜懷堯搖頭,玉衡有才學的人通通脾氣怪異。 至于阜遠舟……那啥,有句古語怎么說來著,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出西施~~~ “你們三位不是特地出來普度眾生救小生一命的吧?”蘇日暮在阜遠舟的怒火燒過來前趕緊的轉移話題。 說到這里永寧王殿下就更不滿了,“都是皇兄說要出來看看京城形勢啦,剛好看到你了,嘖嘖,這兵荒馬亂的,勸也不聽!”跑了一早上,到現在才坐下來喝口水,真是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 作為陪客的楚故一臉打擊——真的那么亂么? 阜懷堯揉揉阜遠舟的腦袋,琥珀色的眸子里暈開一抹笑,“神才怎么也亂用成語?什么叫做兵荒馬亂?” 阜三爺咕噥:“那些門派找不著兇手就找私斗的另一方算賬,到處打打殺殺的,巡城軍跑來跑去,還不是兵荒馬亂???” 哪有那么夸張?楚故和都尉黃寶瑞明明及時地控制住形勢了,他們還沒打起來就被罰款順便攆出城了。 阜懷堯無奈又縱容,“是是是,就你有道理?!?/br> 蘇日暮覺得四周霎時亮堂了不少,比外面的大太陽還亮——我說,秀恩愛的某某某和某某某,閃瞎人眼球了啊喂! 楚故兩眼做放光狀——爺和三爺果然有jian情!呀呀呀,好有愛好般配啊~~~ 阜遠舟偷偷撇蘇日暮一眼——干嘛?你羨慕??? 蘇日暮嘴角一抽——小人得志!賣萌無恥! 阜遠舟不屑——有用的計謀就是好計謀,賣萌算什么?再說,有你武功能打死老虎還軟綿綿地自稱小生那么無恥么? 蘇日暮臉一黑——軟綿綿……你大爺的才軟綿綿??! 他嘀咕:“那么大了還撒嬌,沒皮沒臉?!?/br> 阜遠舟口吻涼涼:“這么大了還要人管吃管喝,沒頭沒腦?!?/br> “哼,花花腸子多!”蘇日暮從鼻子里出氣。 “哼,嘴皮子死賤!”阜遠舟同樣從鼻子里出氣。 四目相對,火光迸濺,電流四竄。 楚故下巴掉了下來——沒想到三爺居然還有這耍嘴皮子的一面。 阜懷堯看著他們的互相拆臺,覺得有趣,有了調侃的心思,“你們的感情進步神速?!?/br> “呸!鬼才跟他有感情!” “呸!鬼才跟他有感情!” 兩人異口同聲,然后瞪眼。 “就你?還嫌棄我!” “就你?還嫌棄小生!” 默了片刻,再瞪眼。 “就是嫌棄你怎么著?” “就是嫌棄你怎么著?” “……你能不能不要學我說話!” “……你能不能不要學小生說話!” “……” “……” 楚故穩住下巴,端起茶杯掩住微翹的嘴角,“相當的心有靈犀一點通?!?/br> 阜懷堯也喝茶——宿敵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生物。 阜遠舟和蘇日暮同時惡寒了——果然是平時斗嘴斗太多的后遺癥么? 蘇大酒鬼挽袖子,“誰想和你心有靈犀?找地方打一架,哪里通了小生就捅哪里!” “來就來,還怕你不成!”阜遠舟嗤笑。 說起來,也很久沒有好好打上一架了,實在有點手癢。 他們的關系從小到大都很詭異,因為相似的文采,相似的武功造詣,做什么事都總是不相上下,所以肝膽相照你幫我我幫你之余,又忍不住處處較量你打擊我我打擊你,看對方既順眼又不順眼,誰也不服誰。 楚故一臉怪異,“蘇公子你要……和三爺打架?”莫非酒才還是個隱世高手?哪里有高手的風范了。 蘇日暮一呆,收斂了囂張的姿態,實施最近從甄偵的試探中得出的不肯定不默認不否認三“不”政策,不情不愿地小小聲咕噥:“皇朝第一高手什么的了不起啊……” “的確是沒什么了不起的,叫你有來無回而已?!备愤h舟嗤笑——叫你裝不開花的水仙~~ 蘇日暮磨牙——等哪天動手試試,他非得把之前留在甄府和參加文試的仇通通報了?。?! 見蘇大才子毛都快豎了,阜懷堯揉揉阜遠舟的腦袋讓他適合而止一點,頓了頓,道:“遠舟,你似乎和蘇公子相當熟稔?!?/br> 從冷宮里出來的孩子擁有驚人的才華武藝,在母親的日夜熏陶和漫漫歲月里變得就像是一個滾圓了豎起了刺的刺猬,外面裹上一層仁德君子的皮,他本身就是那種讓人心悅誠服的人,又對誰都和和氣氣聊得起來,偏生就是沒人說得準他心里想什么,和誰都不交心,阜懷堯當年在父皇指示下教導他,說不上有七分真心,但因為欣賞他出色的能力和堅韌的性格,所以多少有上五分真心,也用了幾年時間才讓他真正誠心誠意稱一聲皇兄。 阜遠舟早些年在朝廷里也有一兩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都是和蘇日暮這種類型差不多,舌燦生花巧舌如簧,也是像和蘇日暮相處這般你冷嘲我我熱諷你,怎么的也不會翻臉,可惜后來在帝位之爭里獲罪的獲罪,死于非命的死于非命,都因為阜遠舟而犧牲掉了,后來,阜懷堯就再沒見過他和什么人處的自然自在了。 這蘇日暮,似乎很合他眼緣。 聽了他的話,阜遠舟和蘇日暮先是心底暗暗一驚,怕他看出些什么,但阜懷堯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舉動,才微微定下心來。 阜遠舟一把抱住兄長的胳膊,眨著眼睛純良無比,“跟他不熟~皇兄不喜歡遠舟和他說話遠舟就不說了~~~”那語氣,那叫一個二十四孝弟弟! 蘇日暮一口凌霄血堵在喉嚨欲噴不能——這重色輕友的混蛋…… 阜懷堯啼笑皆非,“朕……我只是想說,你們這么投緣,蘇公子也準備入朝為官,可以多多來往,我怎么會不喜你交朋友?” “……?。?!” 一言既出,驚了座下三人。 阜遠舟:“我不喜歡交朋友!”難道皇兄嫌他太吵? 蘇日暮:“小生和他投緣?”小時候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打得天昏地暗死去活來呢,原因就是看對方不順眼! 楚故:“蘇公子要入朝為官???”什么時候決定的事? 就是驚的方向不太一樣。 阜懷堯先安撫明顯想歪了的永寧王,“我說的是字面意思,別想太多?!?/br> 阜遠舟松了一口氣,然后睨了蘇日暮一眼——那么久的事情你還記得??? 蘇日暮挑眉,眼角就展開些許笑意,隱隱帶著懷念。 阜遠舟也微微笑了,眸子里像是藏著很多很多年的時光。 彼時彼此都尚且年少,無所謂衡量無所謂失去也無所謂畏懼,心里認定了的,仿佛未來那就會是屬于自己,從不在乎會犧牲些什么,肆意輕狂又恣意張揚,或許那便是他們一生中最簡單的歲月。 阜懷堯在和楚故說蘇日暮參加文試的事,楚故聽得直拍大腿:“小偵太不仗義了,居然不告訴我們??!” 燕舞還在愁著是這會兒使勁勸還是等蘇大才子養好身子三年后再勸呢! 蘇日暮一臉扭曲——那混蛋忙著折騰他呢! 楚故對疑似無所不能的永寧王殿下表達崇高的致敬之情,然后無比關心地往蘇日暮這邊湊過來,“蘇公子,那你去貢院報名了沒有?” 蘇日暮怨念,“甄偵已經去報了?!眴鑶鑶?,他不想當官……他想喝酒…… 阜遠舟才懶得理他這會兒的別扭呢,這人就這樣,沒事干的時候懶洋洋的跟條蟲似的,把事情交給他了自然會盡心盡力做好,以前阜遠舟覺得他就這點不好,一自虐似的習慣,不過現在倒是幫上了大忙。 ……他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蘇日暮認識他的時間甚至長過阜懷堯——他想他好好地活著,他想他過得好一點,別為難自己。 “蘇公子你溫習得怎么樣了?”楚故問。 蘇日暮打了個呵欠,“干嘛要溫習?” “考試不用溫習的咩?”撞見的參考的書生哪個不是抱著一堆書使勁啃的? “考個試而已,那么緊張干嘛?”蘇日暮沒趣地擺擺手,反正他會去考就是了。 阜遠舟那頭陰森森看過來——你敢名落孫山試試…… 蘇日暮嘴角一抽。 阜懷堯揚眉,楚故聽著作聲不得。 該是夸他太有信心好還是揍他太無視朝廷科舉的好?_! 四人正說這話時,忽地聽見外面一陣喧囂,阜遠舟和蘇日暮耳力最佳,依稀聽到幾聲尖叫,剛對視一眼,就聽見有人驚慌地大喊: “殺人啦!有人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