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我已經被身份不明的人追殺了兩個月?!彼砸婚_始他才打扮得書生似的。 宮清這句話等于默認。 阜懷堯無奈地接過桃花糕,把某人按回座位上讓他安分一點,琥珀色的眸子轉向宮清,“介不介意給我看看?” 宮清遲疑了,畢竟他連這個白衣男子是誰都還不清楚。 阜懷堯也不強求,換了一個問題,神色寒凜,“那個人是誰?” 青衣的男子輕咬牙根,像是反復咀嚼后才吐出一個名字:“范行知?!?/br> 三個字落地,砸起一室沉寂。 歷楠吶吶:“哪個范哪個行哪個知?” 周度望天:“不會是我們最熟的那個范行知吧?” 又是一陣默默。 宮清看著他們,緩緩笑了起來,“怎么?嚇傻了?” 說著,他人就站了起來,其實宮清不怎么失望,他跑了兩個多月,告了不少官,求了不少孫家的朋友,實在沒辦法才來告御狀,遇上他們也只是抱著試上一試的態度。 官場黑暗,人情冷暖,這些他見得多了。 孫家無愧于天地卻橫遭劫難,蒼天無眼人卻還在,只要他活著,總能報仇的。 還沒跨出一步,連晉就吊兒郎當地擋在他面前,英俊的臉上的表情相當欠扁,“爺還沒發話呢,輪到你走了么?” 宮清有點氣結,手按住了刀柄,“莫非你們和那個老賊是一伙的,還想殺人滅口?”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哦,”連晉豎起手指搖了搖,“其他人不說,反正老子是正經人~~” 幾個大臣直接拿花生殼丟他——也不怕風大閃著舌頭啊元帥大人! 連晉回頭怒瞪:“好歹也是同僚,別這么拆臺了啊喂!” 莊若虛面無表情,手指一彈,一個花生正中他腦門。 連晉捂著額頭咬牙——你扔我也扔,誰怕誰?! 被忽視了的宮清見他們胡鬧,有些啼笑皆非,心里的悲慟驀地少了不少。 漫天花生殼亂飛,一個都沒敢到天儀帝周圍,阜懷堯注視著有些失神的宮清,等他看過來時道:“你想我做什么?” “不管你做什么,我要的只是給孫家報仇,”宮清的目光瞬間很冷,口吻卻是激烈的,仿佛字字帶著血,憤怒而冷凝,“我要范行知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阜遠舟看看他,眸色閃爍。 阜懷堯沉吟片刻,“這事我會處理,但現在不是時候,你跟他走最安全,他會替你解決追兵,過段時間來見我,帶上你手里的東西——你會知道我是誰的?!?/br> 他指的人正是連晉。 連大元帥驚得一頓,立刻被花生殼淹沒,他掙扎出來,哀嚎:“爺,您老貴人多忘事!”剛才才說要他去監督開荒事宜,而且這家伙好玩是好玩,可是一臉殺手相,指不定對他的頸上人頭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阜懷堯意味深長,“你會經過錦州?!?/br> 宮清目光微亮——意思是可以回去調查? 連晉看他臉色就知道沒有轉彎的余地,直覺得自己脖子發涼。 宮清對著天儀帝一拱手,彎下腰:“多謝?!?/br> 阜懷堯接他這一禮,安之若素,“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相信你等得起?!?/br> …… 聽完這件冤案,天色也晚了,阜懷堯下令讓諸位大臣各自回府,他和阜遠舟自然有人護衛。 臨走前,阜遠舟摸摸鼻子,對那個青衣男子道:“你的傷再不治的話,很快就沒命了喔~~”下手的時候只當是刺客,哪會注意他有舊傷。 連晉又是一驚——他還踩了他一腳。 宮清愣了一下,淺淺笑了笑,示意自己知道了,末了道:“你武功很好?!?/br> 就算是在能人輩出的江湖上,恐怕都是數一數二的頂尖人物,不過,這武功身法,好像有點眼熟…… 阜遠舟擺擺手,“你刀沒出罷了~~”說話之時,人已經跟著自家兄長上了馬車。 常安一揮馬鞭,馬車咕嚕咕嚕走遠了。 連晉一搭他肩膀,嘿嘿壞笑:“崇拜上寧……咳,三爺了?沒事~大膽地上吧,大把人崇拜他,不缺你一個~~~” 宮清肩膀一卸,把他的手甩開,森森瞪他,忽的道:“那一腳踩的爽不爽?” 連大元帥被唾液嗆住。 …… 遠去的馬車上,阜遠舟把阜懷堯的腳放到自己腿上,用手灌上內力幫他活絡筋rou,“啊吶,明天說不定會腫起來啊?!?/br> 這樣的確能緩解走了一天的腳的酸痛,阜懷堯就任他動作了,聞言墨眉一揚,道:“朕沒那么嬌貴?!?/br> 阜遠舟也不跟他辯解,反正明天腫起來的時候他就知道疼了——皇兄就是愛逞強這點不好。 “話說回來,那個范什么行知的是什么官?很大嗎?” 天儀帝眼睫稍垂,狹長的眼睛里冷光粼粼,“確實是大官?!?/br> “有多大?還能比皇兄大嗎?”阜遠舟不屑道。 阜懷堯嘴角微揚,“朕的官最大,又不是你,你得意什么?” 阜遠舟笑瞇瞇地道:“靠山硬嘛~~~” “就你算盤打得響?!备窇褕驘o可奈何地拍拍他的腦袋,慣來冰封的眼里泄露出來的,分明是一縷寵溺,想起剛才的事,又道:“為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討公道,那個宮清也算有情有義?!?/br> 一個江湖人,肯定是刺殺過范行知失敗,走投無路,才會尋求朝廷的力量幫他報仇的。 阜遠舟不語,他對這些興趣不大,于是繼續替他揉腿,心里頭琢磨著要不要教自家兄長一些防身功夫,就算拿來強身健體也好,畢竟皇帝是個高危職業啊~~~ 想著想著,忽然覺得馬車里變得很安靜,阜遠舟疑惑地抬頭,看見白衣的男子單手撐著額頭,闔上眼睛,已經睡了過去,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疲倦。 年輕的永寧王默默地看了他許久,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深沉的緣故,那雙曜石般的眸子里一片暗暗沉沉。 馬車突然一顛簸,他下意識地穩住身側兄長的身子,以防打擾他難得的休憩。 再抬起眼簾時,那雙眼,依然是一望到底的明澈干凈。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皇宮,直接抵達乾和宮門前。 常安將拉住了韁繩,一回頭,看見那個藍衣的俊匹男子抱著阜懷堯輕若無物地從馬車上飄了下來。 他吃了一驚,“萬歲爺怎么了?” 阜遠舟無視他的緊張,抬腳就往殿門走去,“我只是點了皇兄的睡xue而已,皇兄需要休息?!?/br> 常安嘴角一抽,“殿下你記得睡xue在哪兒?” 阜遠舟停住,掃他一眼,皮笑rou不笑:“要不我點你幾遍試試?” 常安完敗,抽著眼皮子默默——瘋了之后的永寧王那張嘴絕對是殺人利器??! …… 另一頭,連晉帶著宮清七繞八繞地回自己的帥府,免得被人跟蹤。 帥府門前,紅色匾額霸氣張揚,黑色的帥旗迎風招展,上面大大的“連”字繡著銀線,在黑夜里清晰可見,門口有兩個士兵站的筆直,兢兢業業地在輪值,見到連晉時沒說話,只是行了個軍禮,可見嚴謹。 宮清來來回回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回頭看連晉,“原來你是連元帥的下人?!?/br> 忠信元帥連晉當年雖有太子舉薦,但也是靠著自己的能力爬上元帥的位置的,大莽之亂一戰成名的除了封將又造反的二皇子就是封帥的他了,比起阜崇臨的暴戾,治軍嚴謹愛民如子的連晉顯然更讓人佩服。 正待炫耀的連晉臉一黑,指著自己的臉,“老子長得像下人?!” 宮清掃視,片刻后,嫌棄道:“連元帥居然有你這樣的士兵?” 連大元帥臉色黑如鍋底,咯吱咯吱磨牙:“這是老子的家,你說老子是誰?” 青衣的男子目光盯住他,半晌,自言自語:“沒想到現在這世道元帥都有人敢冒充,帥府弄得還挺逼真……” 連晉跳腳,“你這個混蛋!” 誰知宮清突然出手,快如閃電的……揪住他臉皮,一扭。 “甘某甘某甘某(干嘛干嘛干嘛)???” 宮清松開手,納悶:“原來不是易容啊?!蹦钦Z氣,還頗為失望。 連晉捂著臉趕緊深呼吸幾口氣——這是萬歲爺交代的任務要攘除jian兇打倒壞人沒完成的話萬歲爺會扒了他的皮助紂為虐的寧王殿下一定會來幫忙拆了他的骨頭,所以忍住,忍住——忍住了,甩袖,轉身,木著張臉硬邦邦丟下一句:“進府??!” 守門的士兵居然也見怪不怪,快速打開門讓氣鼓鼓的元帥進去。 宮清唇角彎彎,眼里笑意一閃,施施然跟著進去了。 其實他早就看出這個人身份只高不低,只是覺得逗起來很好玩,臉色變來變去的,讓人忍不住想繼續逗,連郁結在心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不過,他是連晉連大元帥,那一對地位更高的兄弟是誰?王侯將相? 路過那兩個士兵身邊時,其中一個還小小聲道:“辛苦你了?!睗撆_詞是不好意思我們家元帥讓你幻滅了。 這回宮清真的笑出聲了。 那廂立刻傳來連晉的怒吼:“黃大!你又在說老子什么壞話?!” 那士兵趕緊站得筆直,“報告元帥,小的在為您歌功頌德呢!” 連晉:“……” 宮清溜溜達達跟上連晉——真是什么樣不靠譜的元帥出什么樣不靠譜的兵。 進了房間,連晉考慮到他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沒叫大夫,立馬翻箱倒柜——藥箱哪里去了呢? 跟進來被踹到床邊坐著的宮清看著都替收拾房間的人感到辛苦。 忽的,大開的窗戶上一個黑衣服的人蝙蝠一樣倒掛下來,挺俊朗的一人,費解地問道:“元帥,大晚上的你拆房子呢?” 連晉白他一眼,“來得正好,黑一,藥箱呢?” “嗯?元帥你受傷了?”那個侍衛打扮的人翻身進來,看到宮清坐在房間里,一愣,驚了:“原來元帥你誘拐良家婦男去了???”怪不得皮糙rou厚的都會受傷。 “什么什么?!”又一個灰衣服的人翻窗進來,大眼睛小酒窩,一眼看到那把大大的厚背刀,再看宮清,臉上帶著的分明是興奮:“元帥終于有人肯娶你了?!”啊吶啊吶,就是要這武力值才能抗住他們家元帥??! “噗!”宮清一下沒忍住,噴笑,“連元帥,原來你是女扮男裝,宮某受教了?!?/br> 連晉黑著臉,“姓宮的,老子是不是爺們你要不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