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她雖戴有面紗,掩去了一半的面容,但鼻子以上直至眉眼的部分,明顯跟當下的廢后姜氏一模一樣! 殿中怔然,不由一片沉默。 突地,一句“兒臣參見母后!”的激越亢音劃裂靜謐,音中帶有明顯的顫抖——是只有講出這句話的人才能清楚知曉的,痛快淋漓的,苦盡甘來的,喜不自禁的顫抖…… 太難了,太難了,明明很想努力地端穩住場面,可是太難了,完全控制不了,也抑制不住。 ……這一刻……我等了,也忍了很久了啊…… 階下臣子們循聲看來,是太子殿下,她一整個纖細的軀體已伏首跪在地面,姿態敬重而熱誠。 而后她緩慢地揚起頭來,精雕細琢的小臉上,眼眶已然暈紅了一大圈。 千回百轉,柳暗花明,一瞬間朝中所有的文武百官也終于明晰過來,一致跪地! 爾后,整齊又連貫的高呼,響徹奉天大殿的穹宇金頂,良久不絕…… “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作者有話要說:嗨,大家好,有個關于皇帝跟姜家雙女年輕時候的小番外,我就不單獨列章節了,幫大家省省錢,在作者有話說里面。 盜文的童鞋也注意一下啊,別遺落了。 【一個小番外】 京城人人皆知,柱國將軍姜大人家中有一對妙曼的女兒。 雖為同胞,卻是花開一朵,各表一枝。 jiejie姜見容溫雅沉靜,meimei姜獻容活潑可人。 獻容經常出門去東街玩,采購一大堆綢緞首飾,店家一見到她便笑開顏。因她常露面,外加身份尊貴,也博得許多京中年輕公子哥的垂青,上門提親的富商之子,高官兒郎更是險些將門檻踏破。 比起meimei的高調,見容內斂了不少,她幾乎不出門,鮮有人在外頭見過她,以至來向她求親的人也不如獻容的那樣頻繁。 她倒也安于現狀。 不過,對于這些上門求親的青年才俊,姜大人皆是含笑婉拒。 被回絕的眾人得出結論,看來這爵爺是要把女兒送進宮的節奏啊。 這樣一來,便也沒什么人來提親了。 唉,高攀不起嘛。 一日午后,獻容一如既往出門逛街,見容還是窩在房里,宅久了悶得慌,就遣下人搬了桌椅去亭中畫畫。 而當天,剛登基沒幾年的新帝玉謹修恰好微服私訪,來姜府轉轉,順便表達一下對下屬的體恤之情。姜大人自然是受寵若驚,忙帶著萬歲爺往客堂走,途中恰巧能穿過庭院的游廊…… 于是乎,就像許多畫本中所寫的那樣—— 日光融融中,咱們血氣方剛正值年少春心萌動的新帝陛下對在百花叢中作畫的美麗少女一見鐘情了。 礙于面子,他又不好直接走過去問,只問身邊的姜大人,咦,這姑娘是誰。 忙道:“回稟陛下,是小女,要叫她過來嗎?” “不用了?!?/br> 玉謹修死要面子,而且做皇帝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不能過度表露自己的心緒。 所以他也沒多問,只平淡“哦”了聲,就收回視線,繼續疾疾朝著堂屋走去了—— 途中仍不忘又偷瞄了見容兩眼。 姜還是老的辣,老人看他這樣,一下子就明悟過來。 于是當天用晚膳的時候,姜老爹多喝了兩杯,興致昂揚地拍著見容的肩膀:“哈哈哈,皇帝陛下今兒個來府上玩,怕是已經看上你了?!?/br> 見容瞬間羞紅了臉。 獻容在一邊默默扒飯聽著,險些將筷子折斷。 沒過兩天,見容在房內,收到自家老爹上朝后帶回的一封明黃小箋。 其上內容—— 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 落款處是玉謹修,外加一個精致的小紅章。 天下誰人不知當今圣上的大名? 見容有些羞赧,但她性子向來懦弱,怕被閑人講攀高枝,便將這封情信悄悄藏好,也沒再回復。沒想到對方反而愈發熱切,從以前的一周一封,再到一天一封,再到最后半天十封。 獻容指甲掐下亭中牡丹一朵,將這一切都都看在眼里,而后牡丹被捏了個粉碎。 再后來見容再也沒收到過皇上的信件,她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 突然有一天,她在庭院里,蹲在那栽蘭花,突然感覺被一個黑影罩住,她站起身回過頭,就一下被那影子的主人拉進懷里,屬于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 娘親啊,哪個登徒子,見容雙手抵在他胸膛,想掙扎開他的禁錮。 那男人卻在她耳邊低笑一聲,道:“獻容,都回給朕那樣多的信了,還想推開朕?” 見容聞言,一下停下動作,僵在原處,心突然冷到谷底。 那人卻是將她抱得更緊。 當晚,見容跑進獻容房里,質問她:“我的信全被你截走了?” “什么信?”獻容對鏡卸下一根金簪。 見容平日性子雖隨和,在原則問題上卻是絲毫不避讓,她徑直走到meimei跟前,迫使她直面自己,道:“把我的信還給我?!?/br> “為什么要還給你?”獻容起身:“jiejie既然不要,我為什么不能搶?” 見容認真道:“那你也不該用如此卑劣的手段?!?/br> 獻容冷笑道:“我還有更卑劣的手段呢……” 話未落,她猛然抬手,握緊的金簪已極快地在見容臉頰上又狠又深地劃下—— 少女的慘呼聲驚動了姜夫人,她趕忙帶著老爺循聲跑來,推門而入,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蹲在地上的捂著的見容,鮮紅的血正順著她指縫溢出,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啪嗒,啪嗒。 一年后,黃道吉日,宜嫁娶。 新帝迎娶柱國將軍家的女兒姜獻容為后。 舉國歡慶,天下大赦。 見容戴著面紗,立在撒花歡呼的百姓之中,被推來擠去的,神情卻是始終恍然。 當晚,玉謹修回到寢宮,執喜秤掀開新后的大紅蓋頭,觸見那張熟悉又明艷的小臉,他只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不過獻容過的并不開心,因為她深知自己與見容的差距,只能時刻惦記她的音容和姿態,盡量做到處處與她相似,生怕皇帝某日突然將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同她道,你不是她。 再后來,連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半年后,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她被確診為終生無孕。 皇帝第一個得知后,反而愈加憐惜,嚴聲令下不準宣揚,而后私下找來姜國丈商量,國丈也是震驚不已,平穩幾天后,給出對策,言獻容其實還有一位年幼時便因病失容的jiejie,若是可以讓jiejie代孕,meimei假孕,也不失為一項好計策。 年輕的皇帝思索許久,又見獻容每日郁郁寡歡,心疼不止,終究還是同意了這項計策。 見容也從姜老爹那得知了這件事,直接表明,她不愿意。 老人即刻跪倒,淚流滿面,哭著求她。 并且告訴她,其實她與獻容根本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而是旁人扔在他家門口的一對棄嬰,但他與夫人并未嫌棄,還是含辛茹苦養大了她們倆,希望見容看在他們養育之恩的份上幫幫忙,不然獻容生不出孩子可就慘了。 見容同意了。 姜老爹又求她去見皇上的時候,什么都不要說,千萬不要講出真相,不然姜家上上下下都得死。 她也僵硬地點點頭。 當晚,皇帝陛下很郁悶,他要去臨幸別的女人了,可他并不喜歡她。 見容被偷偷送進他的寢宮的時候,玉謹修冷冷地瞄了一眼這個戴著面紗的女子,然后一怔,眉眼果然與皇后幾乎一樣。 但他還是將她打橫抱上了床,他都沒有親她,直接又粗糲地進入她的身子。 從頭至尾,見容都沒有講一句話,也沒有一絲掙扎。 當最后一把灼熱灑進她身體時,她鼻頭才有了一絲酸意,隨即瘟疫一般擴遍全身,全身都那樣痛,痛到都發不出聲音。 她閉上眼,腦中想起了一句詩。 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 一滴淚珠自她眼角滑下,沒人看得到。 她順利懷孕了,與此同時,獻容也開啟了自己的假孕計劃。 懷胎十月,她在宮外誕下一對龍鳳胎。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是他的孩子啊,她還沒來得及看那男嬰一眼,就被宮里人匆匆抱了回去,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讓他們好好待他……” 人去房空,留在她身邊的,只有大女兒。 她虛弱地躺在床上,抱過那孩子瞧了一眼。 小女嬰此刻已經睜開眼睛了,一雙眸子黑潤細長,分外眼熟。 她心中一苦,她這輩子終究擺脫不了那個人了。 所有的幸福,所有的痛苦,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帶給她的,而他曾經留給她的,也不過一首小詩罷了。 后來見容得知,那男孩子被診出天生啞疾。她還慶幸了一番,宮中那樣言多必失的地方,不會開口講話,也許還能活的長一些。 后來她又聽說,皇帝依舊很喜歡那孩子,她心中又彌漫起一絲滿足與甜蜜,那終究是他和她的孩子啊。 再后來,姜家開始忌憚她的存在,只覺她隨時都是個炸彈,便千勸萬勸,要將她和她的女兒送到偏僻的地方生活。 她深知姜家沒有對她們娘倆趕盡殺絕已經是仁盡意至,很快同意了,并且保證永遠不再回來。 這樣也好,她坐上背井離鄉的馬車,望著內皇城的金頂,她可以離他越來越遠了。 也許從此就可以忘了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