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這才有了后面發生的事。 月色獨好,泛舟湖上,佳偶天成。 弱弱地嘆了口氣,桑玥無力地靠在慕容拓的懷中,體內的媚藥已解,可她虛得很,虛得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原以為自己如狼似虎了,慕容拓不會放過這么個跟她成為真正夫妻的機會,誰料,慕容拓愣是堪堪忍住,選擇用功法替她逼毒。 “桑玥?!焙粑眠`的淡雅幽香,他空落落的一顆心忽然就被填滿了。 “嗯?”她的眼皮有氣無力地耷拉著,索性闔上眸子,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溫存。 “赫連穎要來大周了?!边@個女人派了玉如嬌去北齊調查赫連穎,以為他不知道嗎? “嗯?!爆F在知道瞞不下去,要招了? 慕容拓扳過她的身子,深情地凝視著她,緩緩道:“我擔憂你的身子,讓她給你看看,她的醫術比靈慧的好,應該能治愈你這畏寒的毛病?!?/br> 他說得云淡風輕,可桑玥從他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意,難道,她的身子當真有問題? 她清醒了些,迷離之色如晨曦的霧靄,漸漸消弭在他那堪比日暉的璀璨眸光之間,但,她不是擔憂自己的身子,而是愧疚自己對他的不信任。 她誤會他了。 按照他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格,跟一個逼迫過他、羞辱過他的人求醫,需要的勇氣不只一點點吧,為了她,他連自尊心都拋諸腦后了,她還能計較什么?不論當晚有無洞房,她不在意了,藕臂圈住他的脖子,深吸一口氣,道:“我和裴浩然……” 慕容拓吻上她的唇,堵住她未說完的話,良久,才戀戀不舍地松開,額頭抵住她的,輕柔地道:“沒有你和裴浩然,只有你和我?!?/br> 桑玥心頭一喜,這個男人,今晚帶給她的感動真是太多了,她欣喜地揚起了唇角,似有千言萬語,吐出口的卻是這個心心念念的名字:“慕容拓?!?/br> 慕容拓從懷里掏出一個錦帕包成的方塊兒,慢條斯理地打開,躍然入眼的赫然是一片仿佛要泣血的花瓣,那色澤光鮮亮麗,艷彩絕倫,如一團鮮活的血,還帶著生機一般,她探出手觸摸,只覺指尖輕觸下,那花瓣里似有水滴流淌,她竟生出了一種吹彈可破的錯覺。 “這是什么?”她疑惑地問。 慕容拓憐愛地摸了摸她的唇角,笑道:“好東西,能緩解寒癥,快吃掉?!?/br> 正如桑玥十分反感血燕一樣,她對著眼前這片嬌艷欲滴的花瓣蹙了蹙眉,但還是應慕容拓的要求放入了唇中。 一咬,好不容易舒展的眉頭再次高高蹙起,好濃郁的血腥味兒! 艱難地吞入腹中,她抿了抿唇:“到底是什么?” “嗯……”慕容拓想了想,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里掠過一絲促狹,“我可不告訴你,我得好好地賣賣關子,不然你從別處尋到,它可就不稀罕了?!?/br> 桑玥先是一怔,爾后狐疑地道:“難道我要一直吃這種東西?” 慕容拓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美麗的下顎,眸子里堆滿了寵溺和史無前例的柔情:“嗯,我每隔幾天摘一片給你吃?!?/br> 她捉住他的手,淺淺笑道:“不用那么麻煩,你種到暖心閣就好,我會記得吃的?!?/br> 慕容拓柔情不復,兩眼望天,鼻子哼哼道:“我這不是想多個借口看看你么?” “是么?”一定不是。他又悄悄地為她做了什么? 慕容拓不欲在這個話題上多做計較,話鋒一轉,神色嚴肅了幾分:“今天晚上的舉動有些冒險,你老爹到底有沒有開始懷疑你的身份?” “即便尚未懷疑我的身份,也必定萬分思念香凝和他那流落民間的女兒了?!彼R走時故意投去的一瞥,不正是為了勾起他的遐思嗎?“馨予那邊沒事吧?”慕容耀既然在場,就不會放過如此良好的時機,他最擅長的便是打擊她在意的人,譬如楚婳,譬如林妙芝,再譬如姚馨予。 慕容拓搖頭,當他趕到姚馨予的房間,制服了莫海、莫青和莫允三名護衛之后,一名公主府的侍女以瑤兮公主的名義約了姚馨予去后花園,他派了兩名暗衛跟蹤,那里的確設了埋伏,打算偷襲姚馨予的赫然是穹蕭,但他的人尚未出手,就有人率先英雄救美了。 不費一招一式,便令得穹蕭知難而退。 “冷煜安?”穹蕭跟靈慧一樣,都是效忠冷家的梟衛,能不戰而退敵的,除了冷家人,她實在想不出其他,可今晚,來赴宴的除了冷芷若,就只剩冷華的兒子冷煜安了。 在陸氏的宴會上,她悄悄遞給了陸氏一支珊瑚蕃蓮花釵,那釵是早年云傲為了討好冷香凝,特地派人去深海里打撈的血珊瑚,事后勞動整個尚宮局,費了三個月,才制作出一對羨煞旁人的珊瑚蕃蓮花釵,贈與了冷香凝,而她同時勸導陸氏去看《牡丹亭》這出死而復生的戲碼,陸氏細想之下,必能推斷出幾分真相。如此,冷華那一房的人會刻意接近姚家、接近她不足為奇了。 慕容拓打斷了她的思緒:“云陽我們暫時動不了,那么,慕容耀呢?你也這么輕易地放過了?” “別看云傲沒怎么懲罰云陽,他其實是想把這個擔子丟給冷貴妃,你且瞧冷貴妃知曉他的兒子犯渾弄滅了談氏一族后,會如何大發雷霆吧,我怎么越來越覺得云傲很狡猾?”講到最后,她儼然不悅地哼了一聲。 慕容拓低笑,不狡猾能是你老爹? 桑玥倒也不太過糾結此事,轉而狡黠一笑,道:“長平公主么,我可不覺得佛堂是個好去處?!?/br> 慕容拓唇角勾起,這丫頭,定是又有了什么鬼主意,反正不管做什么,他全力配合就好。 桑玥俯身,在他耳旁軟語了幾句,他的眸光一亮:“甚好!” 桑玥又道:“至于慕容耀,你明明告知了云傲,說秦煥和慕容耀的容貌有八九分相似,可就因著瑤兮公主的一句話,他便不追查到底了,想要扳倒慕容耀,必須得先過瑤兮這一關啊?!?/br> 說著,她忽而笑得眉眼彎彎。 慕容拓吻了吻她的額頭,眨巴著璀璨迷人的眸:“你有主意了?” 桑玥眉梢微挑,語氣輕柔:“主意談不上,我感覺瑤兮這個人,有秘密,目前,我剛剛鎖定了一個能為我們答疑解惑的對象?!?/br> “哦?”其實他也覺得這個公主有點兒問題,“誰?” ☆、庶手乾坤,誰主沉???【第十七章】帝王心術 許是太久未見,許是心結劃開,今晚的桑玥,風情萬種柳條柔,愣是迷得慕容拓暈頭轉向,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以為桑玥體內的媚藥尚未清除干凈。 曾經只因看了一眼她的洗澡水就羞得面紅耳赤的少年,現在卻蛻變成了百媚不侵的閑適男子。 那份優雅,如湛藍天際一抹純白,那份慵懶,似白云邊緣一道霞光,不得不說,這樣的慕容拓,很有魅力。 只是桑玥不知道,這份優雅和慵懶下究竟泛著多大的驚濤駭浪。 二人溫存了許久,瞧著應是到了宴會散去的時辰,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彼此,慕容拓修長的手指輕點著她嬌艷欲滴的唇,眸中掠過一道顛倒眾生的霞光,這霞光五彩斑斕,疼惜有之、隱忍有之、深情有之、憧憬有之,擔憂,亦有之。 他在擔憂什么,桑玥想不明白,然而開口問他,他卻巧言避過。更令人疑惑的是,她都不介意做他的妻子了,他卻一反常態,拼命壓抑自己的沖動,這不,粘糊了這么久,她的衣衫可好端端的,半分不周正都無,據最近幾個月的經驗來看,這可真是太奇怪了!莫不是,這男人變成了柳下惠?還是……他不舉了? 慕容拓瞧著桑玥狐疑的眸光落在他腰腹之下的某處,尷尬地黑了臉:“等到洞房花燭夜,有你求饒的時候!” 桑玥笑得嗆到了,臉上的尷尬比之他的,只多不少,她怎么有種錯覺,她在勾引他洞房? 小船泊了岸,子歸已守在岸邊,探出手扶了桑玥一把,同時,將掌心的紙條遞到桑玥的手中。 桑玥攤開一看,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這對兄妹,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逍遙了? 琉璃湖畔,十里飄香,幽幽酒意熏人醉,冉冉夜色迷心暖。 一路走來,草叢里、假山后、樹林中,各種私會、擁吻、迷情之舉數不勝數,這就是沒有長輩赴宴的好處,年輕人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當然,其間不乏世家們相互拉攏而送出各式丫鬟美姬以供玩賞,瑤兮公主的宴會,回回如此。 云傲的到來雖震懾了一小會兒,可他一走,公主府再次恢復激情無限。 府門口,各式豪華車隊一字排開,世家小姐們和王公子弟們紛紛乘坐自己的馬車離去,臉上大抵都掛著欣喜的笑。 惜華郡主滿面含春地別過了云澈,想來今晚,她已完成了少女到女人的蛻變。 云澈的頭隱隱殘留著幾許暈乎,他向來自詡自制力強,今晚為何迷迷糊糊地跟惜華睡在了一起?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歸功于酗酒過度,喪失了理智,好在,惜華和他本就有婚約在身,再過兩月便要成親,歡好之事提前了一些而已,各自不說,別人亦無從知曉。 姚府這邊,桑玥和姚馨予正要上馬車,冷煜安款款而來。 冷煜安身穿湛藍色錦服,腰束鎏金玉帶,和鴉青墨發上的一頂玉冠同色同澤,相互輝映,交織出澄碧天空里、璀璨旭日旁一朵清爽的云,他俊美的容顏便在這澄碧和潤白中流光溢彩了。 “冷公子?!鄙+h莞爾一笑,表情甚是愉悅,身旁的小氣男人卻是不喜了,霸道地朝她靠了靠,肩膀挨著她的,眾目睽睽之下,難掩對她的獨占之意。他之所以這么做,不過是心里擔憂桑玥的身份恢復后,云傲會為了留桑玥在身邊而將她跟真正的表哥綁在一起。 冷煜安察覺到了慕容拓不懷好意的注視,輕笑一聲,道:“曦王殿下,桑小姐,姚小姐?!?/br> 桑玥和慕容拓還沒作出回應,姚馨予的雙頰已紅成了兩顆艷麗的海棠果,她的呼吸忽而就紊亂了。 冷煜安一看姚馨予這副羞澀難當的樣子,話到唇邊又落下,化為唇角一個優雅內斂的笑,右手緊了緊,負于身后:“曦王殿下若是有空,請多到府上坐坐,上回殿下贈送的玉佩,我祖母非常喜歡,總記掛著沒能好好地答謝殿下?!?/br> 慕容拓碎了一塊玉,弄死了郭氏安插在陸氏身邊的一個細作,事后果真又應他所言送去了另外一塊,陸氏對其愛不釋手,的確想著感激慕容拓來著。 慕容拓微笑,眸光里清冽和友好并存:“改日我和桑玥一起登門拜訪?!?/br> 陸氏想看的不是他,而是她的外孫女兒吧。 冷煜安意味深長的眸光掃過姚馨予因局促不安而緋紅如霞的臉,溫和的翦瞳里掠過一點動人的華光,正好姚馨予抬眸,四目相對,姚馨予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顫,隨即縮到了桑玥的身后。 冷煜安笑了笑,道:“隨時恭候大駕,告辭?!?/br> 他走后,桑玥和慕容拓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嘴角一勾,某些人,撞桃花了。 她湊近姚馨予,小聲道:“英雄救美,你打算以身相許?” “???”姚馨予花容失色,眸光忽閃忽閃,如碎了漫天的星子,照著黑綢緞上微微顫動的泉水,“什么……什么以身相許?玥兒,你自己要嫁人,拖我下水干嘛?” 拖她下水?這個比方,哪里像家庭幸福美滿的姚馨予會說出口的話?然而,她也就笑笑,并未真的放在心上,而是繼續逗姚馨予:“親了?” “呃?”姚馨予像觸了電一般,驚得高高跳起,那聲,卻顫得分外明顯,“我好渴,我去喝水,你們兩個慢慢聊?!闭Z畢,手忙腳亂地上了馬車,掀開簾子,不小心踩了裙裾,一把撲進了姚晟的懷里。 姚晟皺眉:“多大了,還咋咋呼呼的?嫁人了可怎么好?” 怎么到哪兒都逃不開這個話題?姚馨予尷尬得猛喝涼茶。 桑玥嘴角一勾,這兩人,絕對發生了什么事。 慕容拓大喜過望,冷煜安要是娶了姚馨予,云傲日后便不會把他塞給桑玥了吧。 惜別了桑玥,他坐上荀家的馬車,桑玥則上了自家的馬車。 馬車行進了一半,途徑一處空曠寂寥的街道時,被一輛華麗的馬車攔住了去路。 月光下,巷子深處暗影斑駁,如一張呲牙咧嘴的黑色大口,充斥著森冷陰涼的氣息,月輝照著那抹淡藍的倩影,投下一層蒼白的光暈,她的臉色突然就僵得沒有生機了一般,看得人心驚膽戰。 桑玥挑開簾幕望了一眼,按住姚馨予的手,安慰地笑道:“你和哥哥們在車上等我?!?/br> 姚馨予在她那盡管柔和卻堅韌得叫人無從抗拒的眸光里木訥地點頭,仿佛在這一抹隨意而溫婉的注視下,任何人能做的,都只能是俯首應允。 姚奇不放心,要隨桑玥一塊兒去,桑玥嫣然地笑道:“三哥放心,她應該沒有惡意?!?/br> 姚奇拗不過桑玥,只得悉心叮囑了幾句,任由她在子歸的攙扶下跳下馬車。 她一步一步走進那張漆黑大口,邁過屋檐投射在地面的陰翳獠牙,行至那個僵尸一般的人兒面前,止住了腳步。 “冷淑妍,”她輕喚,不行禮,不問安。 神智已完全蘇醒的長平公主,身子微弓,隱隱顫抖,一雙原本清亮有神的眼,此刻流轉著混沌的光、嗜血的芒,企圖將對面這個風華絕代、永世不倒的人兒攪碎于幾息衰敗慘痛、怒不可遏的橫飛眸光間。 “是你!是你!是你!你為什么要害我?” 她絕望地嘶吼,對于一個公主而言,她顏面無存;對于一個妙齡女子而言,她貞潔盡失,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敗桑玥所賜! 桑玥淺笑,云淡風輕,絲毫不顯愧疚或心虛之色:“你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不過是咎由自取,緣起你因妒生恨要害我,陰差陽錯之下被人利用又不自知,可悲的是,你居然沒明白幕后黑手是誰?!?/br> 長平公主咆哮:“除了你,還會有誰?” 這般模樣,與怨婦何異? 桑玥輕柔地將被風吹亂的秀發攏到耳后,不疾不徐道:“你錯了,憑心而論,我不僅不會害你,反而希望你好好地活著,因為只要你活著,就終有一天會納冷浩然為駙馬,我討厭冷浩然的糾纏,自然希望你能拴住他,以免他再來破壞我和慕容拓的幸福。經歷了那么多事,你不會不清楚我們幾個人的心思和糾葛,為何還要自欺欺人,被嫉妒蒙蔽了雙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