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白虎嗜賭押賢妻 戚光耍jian捕孫龐
子了嗎?方才不是還賭一金嗎?” 戚光爆出一聲長笑:“哈哈哈哈—”斂住笑,點頭,“好好好,龍公子,既然你無此誠意,在下就不奉陪了!”說著緩緩起身,對吳公子、梁公子拱手,“你們玩吧,戚某先走一步!” 吳公子、梁公子也站起來。 三人正要離去,人群里陡然傳出公孫衍的聲音:“慢!” 戚光三人住步。 公孫衍仰起脖子灌一口酒葫蘆,“咕嘟”咽下,抿一下嘴巴,看向桃紅:“請問莊家,多少金子方可入賭?” 桃紅看向他,見他如此穿著,冷冷應道:“此廳為通天廳,參賭人不可少于百金!” 公孫衍從朱威手中一把抓過那只黑不溜秋的箱子,遞給龐涓:“龍公子,你的金子!” 龐涓略怔,打開箱子,里面是個更好看的箱子。龐涓又打開,滿滿一箱皆是金餅。 眾人看呆了。 龐涓朝公孫衍打個響指,將百金一一拿出,碼在臺前,轉對戚光,冷笑道:“戚老爺,可以坐下來嗎?” 戚光、吳公子、梁公子三人面面相覷。 所有目光射在他們三人身上。 戚光毫無退路,只得回身坐下。 吳、梁亦跟著坐下。 龐涓看向桃紅:“可以開賭了嗎?” 桃紅看向戚光,見他點頭,便將目光移向賭臺,朗聲道:“本莊家宣布,開賭!”說著從案上拿起骰子。 龐涓揚手:“慢!” 眾人一怔。 龐涓看向桃紅:“我可以看看你的骰子嗎?” 桃紅緊張了,不由得看向戚光。 就在她發呆時,龐涓動作麻利地從她手中拿過骰子。 戚光、梁公子、吳公子無不驚恐。 眾人也都睜大眼睛,以為龐涓發現了什么秘密。 龐涓將骰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在耳邊搖搖。 空氣冷凝,只有龐涓一人在動。 公孫衍略略皺眉。 就在眾人緊張之時,龐涓臉色緩和下來,將骰子擺在自己面前。 小桃紅的兩只杏眼緊緊鎖住龐涓。 龐涓認真查看,一臉茫然,大聲地自語道:“咦,人們都說你們元亨樓的骰子里有鬼,可我遍看這個骰子,什么鬼也沒有看到呀!” 公孫衍松了一口氣。 朱威兩眼直直地盯在他的金子上,喃聲自語:“你小子,千萬要爭氣呀,這是朱某的全部家當了!” 公孫衍頂他一下,悄聲:“你再嘟噥,那小子可就真輸了!” 朱威憋住,白他一眼:“輸就輸了,甭以為在下舍不得!” 桃紅拋給龐涓一個媚眼:“龍爺真是好眼力呀,我們樓里的骰子怎么可能有鬼呢?凡是進我們樓的,賭的求的不就是個公正嗎?” “呵呵呵,”龐涓回她一個笑,“小美人,就沖你拋的這個媚眼兒,即使有鬼龍爺我也認了!” 戚、吳、梁三人各松一口氣,抖起精神對付眼前的賭局。 桃紅笑得更甜,聲音更嗲:“謝龍爺賞臉!”伸手,“龍爺,請將骰子推過來!” 龐涓將骰子按在手里:“呵呵呵,美人甭急,龍爺正要請教你呢!” “請教不敢,龍爺請講!” 龐涓揚揚骰子:“既然這個骰子里無鬼,在下愿賭服輸!”看向桃紅,“在下走南闖北,也歷些場面,只你這個樓倒是第一次來,這骰子怎么個擲法,還請美人講講規矩!” “方才所賭,龍爺不是看過了嗎?” “看是看過了,可在下在其他地方擲骰,都是由賭家坐莊,賭家擲骰,美女不是賭家,卻在擲骰,龍爺就有點兒看不懂了!” “這??”桃紅尷尬不已,“我們這兒也是由賭家擲骰。至于方才,是白公子坐莊,由小女子代為擲骰!” 龐涓恍然有悟:“哦,”拱手,“謝美女賜教!”盯住她,“白公子為何自己不擲,反讓美女擲骰呢?” 桃紅略略一怔:“這??”瞄一眼白虎,“白公子覺得手氣不好,是以讓小女子代擲!” “哦,原來如此!”龐涓恍然,“再問美女,是先押注后擲骰呢,還是先擲骰,后押注?” “先押注,后擲?!?/br> 龐涓閉目有頃,轉向戚光三人:“三位賭友,你們誰肯坐莊?” 三人一時被他問怔了,面面相覷。 “呵呵呵,既然三位賭友不肯坐莊,在下就代勞了!”龐涓拿起骰子,轉對小桃紅,“小美人兒,本公子手氣一向極好,就不勞你的駕了!”將骰子搖了幾搖,轉對三個賭徒,“規矩在下明白了,是先押注,后擲骰。聽方才語氣,戚爺對三金二金看不上眼,想玩大的,”將眼前金子悉數推到前面,“在下就玩個大的,押一百單三金!” 一上來就全部押上,所有人無不震駭,朱威更是將心吊到嗓子眼里,甚至都忘了擦拭早已布滿額頭的冷汗。 梁公子、吳公子不約而同地看向戚光。 所有目光齊射過來,聚焦于戚光。 戚光牙關一咬,推出一百單三金:“跟!” 梁公子推金:“跟!” 吳公子推金:“跟!” 龐涓拱手:“謝三位賞臉!”執骰在手,“在下既是莊家,就要先問諸位了!”逐個掃向三人,“是押大,還是押???” 梁、吳再次目視戚光。 骰子在龐涓手中,戚光吃不準了,頭上沁出冷汗。 龐涓加重語氣,盯住戚光:“戚爺,押大,還是押???” 戚光牙關一咬:“大!不,??!” 梁公子毫不猶豫:“跟??!” 吳公子遲疑一下:“我押大,對,我押大!” 龐涓看他一眼,淡淡一笑:“吳公子,你可想清楚了,如果在下也跟小,萬一是小,你就是一賠三哪!” 吳公子頭上汗出。 龐涓目光征詢:“吳公子,大,還是???” “這??”吳公子求救的目光看向戚光,不料他頭上也是冒汗,干脆一咬牙,“我??跟??!” “好好好,既然諸位都是押小,在下若是也跟,這骰子就不好玩了?!饼嬩赋?,“諸位都聽清楚了,在下押大!” 眾人皆是一震。 龐涓開始搖骰子,左搖右搖,上搖下搖,快搖慢搖,就在大家被他搖得眼花繚亂時,他朝上輕輕一頂,置于臺上。 尚未揭骰子,戚光三人已是傻了。 小桃紅兩手捂臉。 時間凝滯。 龐涓朗聲道:“揭嘍!”揭開。 是大! 眾人呆了,連歡呼聲也忘了發出! 龐涓轉對小桃紅,不無得意道:“呵呵呵,怎么樣,我的小美人兒,在下手氣還算不錯吧!”拿起推桿,自己動手,將三堆金子悉數劃拉到自己跟前,逐一碼好。 未待眾人緩過氣來,龐涓已將所有金子推到前面。 龐涓掃一眼三個賭徒,拱手:“三位賭兄,在下押四百一十二金,可有人跟否?” 在場諸人,無不為龐涓的氣勢震懾,鴉雀無聲。 吳公子、梁公子目露兇光,不約而同地轉向戚光。 戚光正自難堪,一人匆匆走到他跟前,在他耳邊低語有頃。 戚光神色一緊,緩緩站起,嘴角擠出一笑,朝龐涓微微拱手:“龍公子膽識過人,賭術高超,在下佩服,服輸!在下有點兒小事,先行一步,改日再向龍公子討教!” 龐涓冷冷一笑:“戚爺何時再來雅興,本公子何時奉陪!” 戚光也不答話,一個轉身,跟從來人匆匆離去。吳公子、梁公子也在眾人的噓聲中悻悻離開。 小桃紅等收過三人跟前所剩無幾的金子,黯然離場。 戚光匆匆走進二樓密室,一眼看到坐的是陳軫,身后站著林樓主,先是一驚,繼而“撲通”跪地。陳軫揚下手,林樓主識趣,退出,順手帶上門。 戚光將頭叩得山響,涕淚交流:“主公??” 陳軫臉色陰黑:“你哭什么呢?” “小??小人??失??失手了!” “你就為這個哭嗎?” “小人??是的?!?/br> “你哭錯了!” 戚光怔了下,擦干淚,看向他。 “曉得錯在什么地方了嗎?” “主公?” “我且問你,是誰讓你上場的?” 戚光懊悔不已:“我??小人??該死!” 陳軫氣得手指直哆嗦:“你??是該死!” 戚光打個寒噤。 陳軫勻會兒氣,嘆道:“唉,老戚呀,你曉不曉得,你今天壞了我多大的事嗎?” 戚光嚇得發抖,不知所措地看著陳軫:“壞了??大事?” “你曉不曉得那個龍公子是什么人?” 戚光搖頭。 陳軫目光犀利:“他的身邊是??”喘會兒粗氣,一字一頓,“公孫衍!” 戚光驚愕:“公孫衍?”略頓,一臉茫然的樣子,“他??他是哪個?” 陳軫白他一眼:“就是那個拿著酒葫蘆的醉漢!” 戚光呆了。 “我問過林容了,近些日來,公孫衍天天進樓觀賭,還輸了不少錢財。以他的才具,能賭輸嗎?他是故意輸給你們看的!就你們那點兒花花小腸子,他早就摸得透透的了!” 戚光額上汗出。 “還有更要命的!” 戚光盯住陳軫。 “為龍公子拿錢箱子的人,你曉得又是誰嗎?” 戚光睜大眼睛。 陳軫一字一頓:“朱威!” 戚光驚叫:“???” “你不出場倒還罷了,你這一出場,任什么也都曝在光天化日之下了!你出場不說,還在那兒嘚瑟,所有人都得看你的臉色,而你又是什么人?是頭豬也曉得這里是啥貓膩!唉,好好一樁生意,生生讓你攪黃了!” 戚光悲哭:“主??公??”叩首,“您??您就殺了小人吧!” 陳軫恨道:“殺你?殺你就能挽回來嗎?” 戚光叩首:“主公??” 陳軫拂下袖子,重重“咦”出一聲,忽地站起,拉開偏門,腳步重重地走出去了。 幾個賭家走出之后,龐涓就從一堆金子中數出一百,裝入箱子,將箱子雙手奉還公孫衍:“此為仁兄百金,在下原數奉還,敬請點收!” “呵呵呵,”公孫衍接過箱子,“看不出來,龍公子處事,滴水不漏,好手段哪!” 龐涓深揖一禮:“若無仁兄點撥,在下縱有手段,也是無處施展哪!” 公孫衍將箱子順手交還朱威,朱威樂呵呵地接過來。 龐涓從錢堆里拿走自己的三金,將余下的三百零九金悉數推給白虎:“白公子,這是你家的金子,請收起來吧!” 白虎卻似沒有聽見,仍如癡呆般抱住昏迷中的妻子,將臉貼在她的面頰上。 龐涓提高聲音:“白公子,請拿走你的錢!” 白虎仍舊沒有理他,一直在輕聲呼叫:“綺漪,綺漪??” 黃叔按住綺漪的人中。 綺漪悠悠醒來,睜開眼睛,看到抱住自己的是白虎,便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淚水流出。 “綺漪,你終于醒了!綺漪??”白虎激動地將她摟在懷里。 綺漪淚如雨下:“虎哥,我們??不賭了,好嗎?” 白虎連連點頭:“嗯嗯,不賭了,不賭了,虎哥再也不賭了!” 綺漪將臉偎在他的懷里,想站起來。 白虎忙扶她站起。 綺漪凝視他:“虎哥,我們??回家吧!” “回家,回家,我們這就回家!”白虎扶上綺漪,轉身就走。 綺漪的臉上溢出笑,傍依著他,移步就走。 龐涓叫住他:“白公子!” 白虎回過神了,轉個身,看過來。 龐涓指一下臺上的金子:“你的金子!” 白虎驚懼,連連擺手:“不要,不要,我不要金子,我??我要夫人,我只要綺漪,金子是你的,我不要,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要我的綺漪??” 看到浪子回頭,眾看客無不心滿意足。 黃叔掩袖抹淚。 “白公子,”龐涓朗聲說道,“你能有此心,龍公子就放心了!拿上你的金子,帶上你的夫人,這就回家去吧。它們原本就是你的!” 莫說是場中賭客,即使是公孫衍與朱威,也都愣了。 白虎怔在那兒,似是沒有聽見。 龐涓走前一步,在他肩上重重一按,字字如錘:“白公子,賭場無男人!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有多少大事等待著去做,怎么能在賭臺上渾渾噩噩一生,任人糟踐呢?” 龐涓說話時,有意看向眾賭客。 眾賭客無不垂首,羞愧不已。 龐涓轉對黃叔,指著賭案上的金子:“老先生,你是白公子府上的,這些黃物,你全都收回去吧!” 黃叔愕然,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龐涓再次又是一指。 黃叔看向朱威和公孫衍,二人點頭。公孫衍遞給他送給朱威的那個破箱子。 黃叔動手,將所有金子裝入箱子。 直到此時,白虎才覺得眼前的一切不是夢。 白虎松開妻子,朝龐涓叩拜:“恩公之言,如雷驚心。恩公再生之恩,白虎萬死不足以報。恩公在上,請受白虎一拜!” 白虎連叩三首,起身,拔出寶劍,將自己左手無名指伸在賭臺上。 綺漪驚叫:“虎哥??” “恩公在上,蒼天在上,白虎在此立誓,此生若是再賭一枚銅幣,猶如此指!”白虎話音落定,劍已落下,一根無名指應聲而斷,鮮血迸流。 眾人喝彩,響起了洪亮的掌聲。 黃叔上前,撕開袖管,將傷指包起。 綺漪回過神來,擦了一把眼淚,面對龐涓叩地,泣拜道:“恩公在上,請受綺漪一拜!” 眾人走出大門時已是黃昏。 孫賓牽車迎上,龐涓與白虎、朱威等拱手別過,跳上馬車,蹄聲嘚嘚而去。 “龐兄,去哪兒?”孫賓扭頭問龐涓道。 “客棧?!?/br> 戚光一臉沮喪地回到自己小院,派人叫來丁三:“速查一個叫龍公子的,從定陶來,是個商人!” 丁三打個激靈:“此人可是一臉絡腮胡子?” 戚光驚愕:“咦,你怎么知道?” 丁三湊前,興奮道:“上午有人去過龐記,小人尾隨那人來到北街,見他踅入天順客棧。小人從小二口中探知,那人是一個叫龍公子的下人。小人原以為龍公子必是龐涓,追問小二,小二卻說他長了一臉絡腮胡子。小人曉得龐涓沒有絡腮胡子,也就沒有繼續追查!” “絡腮胡子?龐記?”戚光猛地睜眼,“他的身架子可像龐涓?” 丁三搖頭:“小人看到的只是龍公子的下人,沒有看到他本人!” “龍公子?”戚光冷笑一聲,“如果是他,混得倒是出息哩!”又轉對丁三,“去,到假發鋪里,給我也弄一副大胡子!” 丁三搞到一副假胡子,戚光戴上,驅車來到天順客棧,點來幾盤涼菜并一壺酒。 戚光還沒動箸,外面便傳來車馬聲,不消一時,龐涓、孫賓雙雙走進。 龐涓朝小二揚手:“小二!” 小二哈腰對戚光賠笑道:“爺慢用!”便小跑著迎上龐涓二人,“龍公子,回來了!” “燒壺熱水,送我房里!”說著,龐涓走向自己房子。 “好哩!”小二應一聲,急跑而去。 望著龐涓進去的背影,戚光嘴角浮出一絲冷笑。 回到住處,龐涓坐下小歇。 小二送來熱水壺,擺在幾案上。孫賓拿出買好的rou菜,擺上。龐涓拿壺倒滿兩大碗熱開水,大口咬嚼,吃得極香。 看他狼吞虎咽,孫賓笑道:“看龐兄吃相,這是餓壞了!” “是哩?!饼嬩赣殖詭卓?,“咕嘟咕嘟”暢飲半碗水,放下碗,抹下嘴皮子,低聲道,“孫兄,此地不可久留,今夜就走!” “龐兄是何安排?” “安邑南城門夜里不關,可隨時出入!在下之意是,你對小二說出城辦貨,可能要到天亮回來。三更時分,你趕車馬回來,在我家門口守候,我進去把阿大背出來,連夜走人?!?/br> 孫賓一臉擔心:“我這去了,龐兄咋辦?” “我就守在這里,免得他們起疑?!?/br> “既然是出城辦貨,主人不去不妥?!?/br> 龐涓略作沉思:“嗯,你說得是。叫小二過來算賬,我們這就走人!” “好哩!” 入夜后,安邑南城門處,孫賓的輜車轔轔而出。車輛剛一出城,黑暗里就閃出幾個人,是戚光、丁三幾個。 丁三低聲道:“戚爺,他們出城了,咋整哩?” “派個腿長的,盯住?!?/br> 丁三走到一人跟前,小聲嘀咕幾句,那人便朝城門方向飛跑而去。 戚光略一沉思:“如果真是姓龐的,這可能是他有意玩的小圈套,夜里一定會來救走他父親。如果不是姓龐的,也不能便宜了他!” “他要是走了,咋辦?” “能走多遠?若回定陶,他必走津渡,過崤關。津渡夜里不通,天亮才通航。你這就通告津渡,尋個法兒阻他一程,待他們趕到崤關,再尋個由頭辦了他!” “小人遵命!” 三更梆響,街上悄無一人。 孫賓、龐涓穿著夜行服,沿街悄悄摸向龐記縫鋪。龐涓推門,門“吱呀”一聲洞開。 二人閃進店中。龐涓伏在門后,朝街上凝望,側耳又聽一時,確定無人,方才松了一口氣,頭前摸向內院。龐涓走得很快,孫賓執劍緊隨其后。 龐涓走到一個房門上,輕叫:“阿大!阿大??” 無人應聲。 龐涓推開門,走進去,漆黑一片。 龐涓轉對孫賓,低聲道:“孫兄,阿大怕是睡著了。點個火把,我背他出來!” 孫賓吹亮藏于袖中的火具,點亮火把。 火光下,二人大吃一驚:屋子中間,口中塞了布條的龐衡被兩個大漢扭住兩只胳膊。丁三站在背后,一把亮晃晃的劍架在他的咽喉上。 “哈哈哈哈,”丁三爆出駭人的長笑,“姓龐的,丁某候你多時了!小子們,弄亮堂些!” 幾支火把同時點燃,房間亮如白晝。 火光下,丁三如煉獄之惡魔,目光嗜血。 龐涓從腰中緩緩抽出寶劍,目光如電,射向丁三。 丁三回以犀利目光,緩緩取掉龐衡口中的布條。憋得面紅耳赤的龐衡急劇咳嗽幾下,大口喘氣。 龐涓心中一顫,失聲叫道:“阿大!” 丁三冷笑道:“姓龐的,你這看清楚了,在下只需稍稍用力,你的阿大??” 龐涓怒斥道:“姓丁的,你這畜生,放開我阿大,否則,我必將你碎尸萬段!” 丁三故作驚恐狀:“好哇,你過來呀,過來把我碎尸萬段呀!” 龐涓執劍就要沖上,卻被孫賓拉住衣角。 丁三笑容扭曲:“呵呵呵,姓龐的,在下曉得你是孝子,讓孝子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阿大死在自己手里,該是一件有趣的事,是嗎?”說著用劍柄在龐衡的脖子上稍稍一勒,龐衡再次滿臉漲紅。 龐涓劍指丁三:“姓丁的,你??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丁三朝龐涓的劍努下嘴,“只想讓你扔下手中的那個玩意兒!” “休想!” 丁三冷笑:“廢話少說,我數到三,現在開始,一!” 龐涓氣得全身顫抖。 丁三拉長聲音:“二!” 龐涓顫抖得越發厲害。 丁三陰陰一笑:“姓龐的,我這要數三了,只要三字出口,你就等著在地上撿你阿大的頭吧!” 龐涓幾乎是吼:“丁三!” 丁三重重咳幾聲,清嗓子。 孫賓趨前,目視丁三,淡淡道:“扔劍可以,但你必須放開龐師傅!” 丁三瞥一眼孫賓,轉對龐涓:“姓龐的,聽聽你這朋友怎么說。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一事歸一事,只要你肯扔下劍,愿意束手就擒,在下這就放開龐師傅,斷不食言!” 孫賓退后,扯下龐涓衣領:“龐兄,救令尊要緊!”說著放下寶劍。 龐涓眼珠子連轉幾轉,彎下身,將劍慢慢放在地上。 丁三厲聲:“手放在背后!” 二人將手放到背后。 “拿下!” 身后沖出數人,瞬間就將二人撲倒,牢牢按住,捆起。 丁三再爆一聲長笑:“哈哈哈哈,龐公子果然是個孝子。好好好,丁某我話既出口,斷不食言,你的阿大,這也請你收好!” 丁三用力一擰,“咔嚓”一聲,龐衡連聲哼也未發出,脖子便整個斷了。丁三順手一推,龐衡的軀體直沖過來,結實地砸在龐涓身上。龐涓被砸倒于地。 龐涓翻身彈起,跺腳,眼淚奪眶而出,撕心裂肺地吼道:“你??你這畜生??”躍身撲去,被身后諸人牢牢扯住。 “哈哈哈哈,”丁三長笑連連,“我是畜生?哈哈哈哈,姓龐的,你怎么現在才曉得丁某是個畜生,哈哈哈哈??”猛一擺手,“弟兄們,帶走!” 一行人拿著火把,由遠而近地走向陳軫的寢房。孫賓、龐涓各自被縛,被幾個壯漢押著。走在最前面的是戚光和丁三。 戚光輕叩房門。 陳軫披著睡衣走出來,臉色黑沉地掃他一眼:“半夜三更的,又是什么事兒?” 戚光不無興奮道:“主公,大好消息!” 陳軫打個哈欠:“說?!?/br> “我們抓到一個人,主公或感興趣!” “誰?” 戚光擊掌。 丁三等人推搡著龐涓、孫賓走進來。 陳軫打量二人,目光落在龐涓的絡腮胡子上,驚愕道:“咦,這不是??龍公子嗎?” “主公再看!”戚光幾步走到龐涓跟前,“嚓”一聲扯掉龐涓的假胡子。 陳軫吸一口氣,看向戚光。 “小人查清了,什么龍公子,什么定陶巨商,此人不是別個,正是殺人兇魔、在逃案犯、龐縫人之子龐涓!” 陳軫倒吸一口氣:“哦?” “主公,此人二十日前于宿胥口再犯兇案,殺死店主搶劫,拒捕并殺死捕役數名,潛逃回安邑,化名龍公子,于今日后晌—” 陳軫咳嗽一聲,戚光止住。 陳軫再次打量龐涓。 龐涓一雙怒目反射回來。 陳軫自語道:“龐涓?”點頭,“嗯,早該想到才是!龐字去掉廣頭,正是龍字!” 龐涓罵道:“陳軫,你個狗賊,你個卑鄙小人,你個魏國jian臣??” 陳軫皺下眉頭,緩緩道:“掌嘴!” 丁三正要動手,戚光橫他一眼。 丁三識趣,推龐涓到戚光跟前。 戚光陰陰一笑:“龍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龐涓一口唾沫吐過來,剛好吐到戚光臉上。 戚光拿袖子抹了,冷笑道:“龍公子,到這個份上了,你還這么張狂!”說完扎下架子,照龐涓的臉腮左一掌,右一掌,足足打有十幾掌。 龐涓嘴角流出鮮血。 戚光的手打疼了,剛剛停手,龐涓“啪”一口再吐過來,滿嘴鮮血外加一顆牙齒射到戚光臉上。 戚光惱羞成怒,拿袖子擦過,彎腰脫下鞋子,又要掌嘴,陳軫擺手。 陳軫盯住龐涓:“好小子,是條漢子!” 龐涓怒眼瞪他:“陳軫jian賊,龐涓恨不得生啖你rou,活剝你皮!” 陳軫看向丁三:“封口!” 丁三拿起戚光扔在地上的假胡子,一把塞入龐涓口中。 陳軫移開目光,看向孫賓,見他一身仆從服飾,靜靜地站在那兒,目光祥和,既沒有恐懼、憤怒,也看不出任何不安。 陳軫上下審視,微微點頭:“觀你氣度,不似下人。能說說你是何人嗎?” 孫賓淡淡應道:“衛人孫賓見過上大夫!” “孫賓?”陳軫震驚,“可是帝丘守尉孫將軍?” “正是在下!” 陳軫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盯住孫賓,有頃,點頭,拱手:“在下久聞孫將軍大名。上將軍伐衛時,你祖父孫機赴齊求援,你父親孫cao、叔父孫安平陽拒降,孫將軍更是堅守帝丘,一門忠勇可歌可泣?!?/br> 孫賓的聲音依舊淡淡的:“上大夫過譽了!” “唉,”陳軫輕嘆一聲,“孫將軍有所不知,你們一家人,讓上將軍吃了不少苦頭??!”又轉對戚光,“為孫將軍松綁!” 戚光上前,伸手去解孫賓的繩索,孫賓閃到一側。 戚光一怔:“孫將軍?” 孫賓看著陳軫:“在下謝上大夫顧念,只是??”看向龐涓。 陳軫看過去:“哦?” “在下與龐公子相交甚篤,情如兄弟,是以不敢獨享自由。上大夫若是顧念在下,請先為龐公子松綁!” 陳軫微微點頭:“嗯,孫將軍義字當先,不愧是孫武子之后!只是孫將軍明珠暗投,與此等人渣混在一處,且又甘做他的下人,實為不智!”轉向丁三,“帶他們下去,好生照看!” 丁三拱手:“喏!”轉朝眾打手,“帶走!” 眾打手帶走孫、龐二人,丁三拱手退出。 目視丁三等人走遠,戚光轉對陳軫:“主公,怎么處置?” 陳軫反問道:“你的意思呢?” 戚光目露兇光:“依小人之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做出抹脖子的動作。 陳軫搖頭:“唉,你就曉得殺人?!?/br> “這??” “此事既然牽扯到衛國的孫將軍,還是送官為好!” 戚光驚愕:“送官?那是司徒府呀!” 陳軫給他一白眼:“司徒府怎么了?龐涓前番殺死王上御召的漁人和樵人,是欽定兇犯,近日又在宿胥口行兇拒捕,殺害無辜百姓并捕卒,罪加一等,是必死之人,司徒府敢徇私嗎?對必死之人施以私刑,既沒有必要,又予人口實,如此得不償失之事,我們能做嗎?再說,此人化名龍公子,大鬧元亨樓,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且朱威在場,是親眼所見。若是我們以私刑殺之,朱威怎么看?龐縫人死了,就是命案,你們夜半三更鬧得驚天動地,鄰居焉能不知?鄰居報官,司徒府必去追查,這幾日的事,能瞞過去嗎?朱威與我本就不睦,若是死查,必能查出實情,也必形成案宗,奏報王上,一口咬定我們殺死的是龍公子,是公報私仇,而不是殺人兇犯龐涓,你怎么解釋?龐涓死無對證,你們又解釋不清,朱威就會查封元亨樓,抓捕林容,你??” 陳軫思慮縝密,聽得戚光額頭汗出,大是嘆服。 “這且不說,還有孫將軍呢!孫將軍是名門世家,平陽之難更讓孫門譽滿列國,眼下孫家就剩這么一根獨苗,是要上史的!此人若是死在我手,叫史家如何寫?” 戚光打個驚戰:“小人??” 陳軫發出重重的一聲長嘆:“唉??”便步履沉重地走回寢處。 翌日晨起,陳軫匆匆趕至安國君府,向公子卬講了昨夜之事,末了發出一聲輕嘆:“唉,世上最難料的事,就這么讓在下碰到了!” “放掉他吧!”公子卬決斷道。 “是呀,”陳軫又是一嘆,“孫家這根獨苗,怎么也不能死在我的手里!” “這就放去呀!” 陳軫苦笑道:“在下不能放呀!” 公子卬盯過來。 “這個人情是屬于卬弟的!” 公子卬這才理解陳軫尋他的用心,朝他拱個手,急不可耐地抬腳出門。 司刑府中,司刑正在伏案閱讀案宗,公子卬走進。 司刑頭也不抬:“拿水來!” 公子卬瞄一眼,看到爐上有個水壺,便倒好水,端過來。 司刑伸手接過,送水入口,眼睛仍在案卷上,吧咂一口:“安頓好了嗎?” 公子卬反問道:“什么安頓好了?” 一聽聲音不對,司刑一怔,抬頭,驚愕,連揉幾下眼,忙亂離席,跪叩道:“上??上將軍??” 公子卬走到他的席位上,坐下:“起來吧!” 司刑緩緩站起,顫聲道:“上將軍駕到,他??他們??下官??” “呵呵呵,不關他們的事,是本將不讓他們稟報的!” 司刑尷尬不已:“下官??” 公子卬擺手打斷他:“長話短說,聽說你這兒新來兩個案犯,可有此事?” 司刑緩過神來,拱手道:“回稟上將軍,有這事兒,是今晨剛到的!”說著指下案宗,“下官正在審閱他們的案宗!” “叫何名字?” “首犯名喚龐涓,半年前在上大夫府謀財害命,拒捕傷人,是朝廷累案重犯,不久前流竄至宿胥口,再次行兇殺人,幸于昨夜被上大夫府的下人擒拿!從犯名喚孫賓,詳情下官仍在梳理!” “不用梳理了,這個孫賓是衛國先相國孫機之孫,帝丘守尉,本將伐衛時,與他有過交往,聽聞是他,特來看看!” 司刑朝外,朗聲叫道:“來人!” 獄吏聞聲進來。 “去死牢,提請孫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