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丈夫再偏心,為人還是行得端、走得正的,總比那些真的寵妾滅妻的要好,他的這一番話,多少嫡妻想要都還要不到呢。 她輕聲嘆息,“王爺,妾身記住了?!?/br> 蕭鐸在葳蕤堂呆的時間差不多,起身離開,臨別之前最后說了一句,“本王是看在十年夫妻情分上,才跟你反復保證。但是……,你要記清楚了,以后我不會再說,也不會再處處提醒你?!彼溃骸澳銢]有可以犯錯的下一次了?!?/br> 沒有下一次了。 端王妃剛剛有點溫暖的心,又是一片冰涼。 她望著丈夫高大頎長的背影遠去,看著那個從懵懂少年長成穩重男人,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澀稚嫩,漸漸變得冷酷絕情。 心下轉而輕笑,這樣也好。 丈夫變得無情無義,眼里只有利益,那么對表妹好也是有限的。就跟丈夫看在穆家的面上容忍自己一樣,他對表妹好,也不過是看在鳳家的面子上罷了。自己是嫡妻,還搶先生下了嫡長子,已經是勝券在握,怕什么?往后就打起精神好好唱戲! 阿鸞,我們的戰爭開始了。 ****** 次日天氣晴好。 浮翠閣內,苗夫人正在細細的描著眉,最近王妃心情不好,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連眉形都修得彎彎的,看起來更加柔順。 丫頭翠袖等她畫完了,才小心收好,這可是上好的螺子黛呢。 苗夫人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啐道:“別這么畏畏縮縮的,跌了就跌了,王府里面又不是跌不起?!闭f起這個,不免想起當初鳳二夫人做生,王爺送了幾十盒螺子黛,嘖嘖,王爺對鳳側妃那才叫一個大方呢。 翠袖趕緊放松了些,盡量自然。 苗夫人拿著珠釵對鏡自攬,嘆氣道:“王爺昨兒又去了碧晴含煙館?!毕肫鸨亲娱L在頭頂上的蔣側妃,就不舒服,低聲抱怨,“偏她姓蔣?!?/br> 翠袖忙道:“夫人別擔心,王爺心里有數呢?!毕肓讼胱罱鯛斄羲薜囊幝?,基本上是三個姬妾輪著來,笑著寬慰主子,“我估摸著,王爺今晚就該來浮翠閣了?!?/br> “呸!好值得歡喜么?”苗夫人啐了一口。 王爺在剩下的三個姬妾里搞平衡,除了維護王府后宅安寧以外,更多的,還不是為了鳳側妃嗎?王爺的意思,自己對每個姬妾都是一樣的,所以王妃娘娘那邊,就別緊緊盯著鳳側妃一人了。 可是能一樣嗎?現今是鳳側妃有孕,且不在王府,王爺才肯這么平衡著來。 等她回來,只怕又是一番盛寵無雙了。 說起來,王爺待鳳側妃真是不一樣。就比如那次王爺手上有傷,蔣側妃傻乎乎的問了出來,被王爺訓斥一頓。其實自己早就瞧見了,王爺袖子下露出來的,分明就是半圈牙印兒,不用說,肯定是鳳側妃咬的。 苗夫人越發浮想翩翩,莫非……,王爺寵愛鳳側妃,就是因為他口味兒重?喜歡鮮血淋漓,刺啦喊痛的?不由抽了抽嘴角,自己對王爺的下面有點難以下嘴,但是手腕完全沒問題??!如果王爺需要,自己也可以咬手腕、咬脖子、咬大腿??! 抬手照著自己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哎喲!疼死我了!” 翠袖瞪大了眼睛,驚恐道:“夫人,你這是做什么呢?” “痛痛痛!”苗夫人飛快的揉搓著手腕,娘.的……,王爺怎么會喜歡這種?這、這真是太重口味兒了!哎喲喂,看來寵妃也不是那么好當的。 想想看啊,鳳側妃對著王爺咬來咬去,王爺獸.性大發,指不定也要咬回去的。腦海里,浮現出兩人小狗似的“汪汪”亂叫,呲牙咧嘴的,一起互相撕咬起來。 神吶,太離譜了! 苗夫人搖了搖頭,“打住,打住?!庇X得自己一定是閑的,沒事兒就能想一大篇,看來以后要是在王府混不下去,還可以給茶樓寫個段子之類,也能混口飯吃。 當然了,眼下還沒到那光景,還是趕緊去給王妃娘娘請安吧。 今兒蕭鐸休沐在家。 苗夫人和魏氏打扮都很內斂,蔣側妃則是……,斜斜的墮馬髻,小臉瑩白如玉,胭脂只淡淡打了一層,有種嬌柔病怯之態。素色淡雅的上衣里,配了蔥綠中衣,與下面的海藻綠湘水裙子相呼應,像一支潔白柔軟的白玉蘭。 最妙的是,手里握了一方玫瑰紫閃金線繡帕。 清麗中,那抹艷麗頓時跳了出來,叫人無法不多看幾眼。 蕭鐸端著茶瞅了瞅她,“今兒這身裝束還不錯?!逼鋵嵱X得帕子過于艷麗,不過夸夸蔣側妃,多少能夠轉移王妃對嬌嬌的視線,因而笑了,“你年紀小,身量單薄,就是合適穿清減一點裝束?!?/br> 依端王殿下清冷的性子,肯說這么一大串打扮問題,就是盛贊了。 蔣側妃臉上歡喜無限,“王爺喜歡,那妾身以后就這么打扮?!?/br> 姬妾們心里都是一番滋味兒復雜。 先說端王妃,她未必不知道丈夫的那點用意,但蔣側妃的確是一個勁敵,誰讓她年輕又姓蔣呢?鳳家表妹的威脅還是隱形的,蔣側妃則是直接的,她若生了兒子,婆婆肯定能把她捧到天上去!那往后自己進宮一回,就要被惡心一回了。 蕭鐸象征性的和姬妾們說了幾句話,便起身了。 他和鳳鸞約好休沐日都過去,陪她一整天的。 端王妃心里已經修正了今后的路線,自然要做到最好,面上笑盈盈的,“王爺這是要去看望阿鸞?見了阿鸞,替我和meimei們問一聲好?!?/br> “好?!笔掕I朝她點點頭,負手走了。 蔣側妃剛有了一點好心情,就成功的被王妃惡心了一把,等王爺一走,臉上的笑容便維持不住了。王爺不在,還裝個嬌媚給誰看???她心下不滿,覺得王妃真是會敗壞人興致,又不免恨起鳳鸞,簡直就是一個做張做喬的狐貍精! 端王妃捧著茶輕輕撥著,面容恬靜。 依照她的性子,不至于當面跟蔣側妃去爭風吃醋,如此作為,不過讓蔣側妃恨上鳳鸞罷了。甚至連往后的應對之策都已想好,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勁捧著表妹,讓一干姬妾眼紅嫉妒,自然就有按捺不住的人。 她輕笑,王府主母收拾一個姬妾,何必親自動手? 阿鸞,我一定會好好關愛你的。 而蕭鐸已經走出了葳蕤堂的院子,正要往外院去,忽地一個小廝飛快跑來,氣喘吁吁稟道:“王爺,石應崇說是有要事稟報,在書房候著?!?/br> 蕭鐸當即去了梧竹幽居。 “王爺?!笔瘧缬蟻?,關了門,然后才低聲道:“昨夜宮中才得消息,說是西涼那邊又亂了?!?/br> 之前英親王本來打了幾個勝仗,結果不幸“中了流矢”,皇帝替換了統帥繼續,戰況沒有大的進展,后面小打小鬧然后便收尾了。 眼下春暖花開,又是……,水豐草壯馬兒肥的時節,正宜打仗。 蕭鐸面色沉沉琢磨了一會兒,然后道:“今兒休沐,這件事得明天早朝才能議,我覺得皇上應該還是會打,只不清楚會派誰出征?!辈幻庥行┍г?,“英親王雖然驕狂,到底還是會打仗的,后面換上的酒囊飯袋真是白瞎軍糧,今年要打,最好換一個利索點的上戰場,趕緊解決西涼之患?!?/br> 石應崇搓了搓手,“聽說前些日子,太子那邊就在頻繁和梁將軍走動,我們幾個當時還不明白,現在想想,該不會……,是太子殿下要親自出征吧?” ☆、77 九省十八鋪 蕭鐸面色一驚,“太子要親自出征?!” “是啊?!笔瘧缯f了幕僚們昨夜討論的結果,“太子不光是和梁將軍走動頻繁,聽說還讓人籌備武器盔甲,只怕……,很有可能是配備東宮親衛軍的?!?/br> 這可是一個打聽難度很大的消息。 “辛苦你們了?!笔掕I贊許了一句,繼而皺眉在椅子里坐下,他揉了揉額頭,思考這幾條消息內蘊含的巨大信息,以及馬上就要掀起的風云變幻。朝廷打仗,除了能替皇帝鞏固疆土,還是皇子們和朝臣們爭權奪利的好時機,誰都想趁機大撈一把,撈好處、撈地位、撈權力,這里的波濤洶涌的很。 石應崇站在旁邊沉默,半晌才道:“這事兒急不來,還是等明兒早朝上看看情形再說吧?畢竟太子出征不出征的,只是咱們猜測,還沒有一槌落下敲定?!?/br> 蕭鐸忽然站了起來,沉色道:“我去鳳家?!?/br> “???”石應崇詫異道:“這會兒……,還去?” “找鳳淵?!?/br> 蕭鐸丟下一句,神色凝重的出了門。 留下石應崇在門后細細會味兒,這種時候,聯姻世家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穆家和鳳家都是王爺的幫手,特別是鳳淵,那可是朝堂上面很混得開的人,不像穆老爺,只在禮部掛了一個閑職。 王爺納鳳側妃,還真的是妥妥的賺到了。 唔,回頭記得讓人給苗家遞個信兒,讓表妹不要去招惹鳳側妃,面上當然要向著主母端王妃,私下里不防和鳳側妃交好,至少兩邊都不要得罪。 ****** 蕭鐸打算找鳳淵商議事兒,但還是先去看望鳳鸞,反正不差這一會兒。 讓他意外的是,鳳淵居然也在望星抱月閣里面。 鳳淵微笑道:“見過端王殿下?!?/br> 蕭鐸打量著他的神色,像是等候多時,不由笑了笑,“這是怎么說?”他在鳳鸞身邊坐在,“你們這是早等著我呢?有話要說?!?/br> 鳳鸞微微一笑,不答話。 鳳淵道:“太子殿下要親自出征?!?/br> 這話石應崇先說了,不過不確定,他卻是用肯定的語氣來說的。 蕭鐸面色一凝,“國公何以確定消息?” “這個回頭細說?!兵P淵擺擺手,自己坐在對面凳子坐下,“而且不光太子殿下會出征西涼,成王殿下很可能會插一腳?!彼龀鲞@番結論,一則是侄女鳳鸞的“夢”,二則是近一個月的苦心打聽,最后才敲定的。 這話落在蕭鐸耳朵里,不由大驚,“老七也要插一腳!” 鳳鸞悄悄地握了握他的手。 蕭鐸這才發覺自己失態,笑了笑,“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意外了?!彼芸焓諗亢们榫w,然后道:“國公還知道什么消息,盡管說?!?/br> 兩人一個說,一個疑問,細細說了半上午時間。 最后,鳳淵說道:“我的意見,端王殿下只需靜觀其變,不要插手,任憑事態自然發展即可?!币娝櫭?,解釋道:“太子殿下和成王殿下此次出征西涼,準備充分,又是收拾去年殘局,多半是要建功立業回來的?!?/br> “為何?”蕭鐸強壓住滿腔的不理解,問道。 為何不讓自己去建功立業?! 鳳淵笑道:“端王殿下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殿下要記住一句話?!?/br> “什么話?” 鳳淵掠著長長的胡須,悠悠道:“所謂‘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太子殿下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建功立業可不見的就是好事啊?!?/br> “這……”蕭鐸是一個聰明的人,被一點,很快就領悟過來。 鳳淵又道:“而成王殿下,皇上為什么會派他出征?不正是放心不下太子殿下,讓成王殿下幫著照顧兄長,看著兄長,順便分分功勞的嗎?只要這種格局一形成,太子殿下和成王殿下的兄弟情,就差不多走到盡頭了?!?/br> 春暖花開的時節,蕭鐸忽地覺得身上一陣微微寒涼。 這么深,是自己還沒有想到過的。 他不甘心問道:“這一切都還只是國公的假設,皇上沒有下旨,太子未必出征,成王也為會出征,這……,得等圣旨下來再能確定?!?/br> “那我們就等著瞧罷?!兵P淵笑道。 蕭鐸心不在焉陪了鳳鸞半上午,食不知味的用了午飯,便就匆匆告辭。 次日早朝,皇帝果然宣布了重征西涼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