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我看到新聞里,有些父母生下孩子,賣了賺錢或者只當養了個勞力,我就接受了,這世上,有很愛孩子的父母,也有一般愛的,不怎么愛的,不用強求?!?/br> “我看到有母親尋死,把孩子也一起帶走的,我就跟我爸講和了,幸虧他沒帶著我一起跳是不是?他對人生厭倦了,我還沒有呢?!?/br> “我原本很反感我大伯一家,覺得他們唯利是圖,那天看到許安妮,我就想,算了,講和了。許安妮沒有親戚嗎?一定有,但誰都沒管她,以至于她把一個地梟當救命稻草。我大伯至少供我吃穿,沒讓我流落街頭不是?” 她笑起來:“所以就……逐一講和,很輕松,精力有限,不想牽系在這些事上。與其憋著這股不開心,不如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我現在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嗎?” 她看向炎拓:“所以啊,自己的結自己解,我學著和他們講和,炎拓,你也學著原諒自己吧。當初,我只是覺得許安妮可憐、你卻已經在想著救她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個有慈悲心的人,但慈悲心不只是拿來對別人的,有時候,也照照自己吧?!?/br> 炎拓笑,過了會抬起手,蜷著的手指半猶豫地、靠近她鬢角。 聶九羅沒動。 炎拓的指面輕輕落在她鬢發上,順到額角、耳廓,然后滑入頸后,穿過細密且帶有溫度的長發,攬住她一側的肩頭。 聶九羅還是沒動,她照舊一邊的側臉貼住床,靜靜承著他手臂的分量,頓了頓說:“要好好睡覺?!?/br> 炎拓嗯了一聲。 “還要長胖點?!?/br> 炎拓又點了點頭,說:“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ps: 1)前文寫過,炎拓是93年生,火車站的事發生的時候,是97年底,他其實沒到五歲,阿羅應該也算不清楚他那時候幾歲,所以隨口說了一下。 2)上來補文的時候看到評論區有爭論,第一反應是哈哈哈這有什么好爭的,后來想起昨天的貨拉拉女生墜亡事件,評論里很多人各執一詞,有覺得司機不容易的,有覺得女生太摳門blablabla,所以覺得,一件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看法,有爭執可能也在所難免,隨便吧。只是就事論事,不要上升到人身攻擊,也不要波及到別人的小朋友什么的。 3)其實寫這章的時候,猶豫的點在于男主究竟能不能記得那么小的時候發生的事。因為我自己完全不記得,別說四五歲了,七八歲我也不記得。 現在回憶小時候的事情,唯一一件記得特別清楚的,是當時我媽有個男同事,長得非常矮,一米四也不到,經常來我家,我每次見到他都非常驚奇,心里充滿了疑惑,想著,一個人怎么能長得這么矮呢,到底是為什么呢?這里頭到底發生了什么呢? 這個疑團一直在我心中發酵,我覺得一定要搞清楚,老師也說了要求知,要勇敢。 所以有一天他又來我家時,我就鼓足了所有的勇氣走上去,說:“叔叔,我想問你,你怎么這么矮呢?” 真是大型社死現場,我媽尷尬得要死,那個叔叔也尷尬得要命,叔叔走了以后,我就被打了一頓。 所以小孩子的心理,挺難揣測的,我媽可能永遠不知道那個叔叔一來我就在他周圍打轉只是因為我在研究這人為什么矮。當時真的也沒有惡意,就是覺得不理解,想搞清楚,也根本不知道問題問出來了會讓雙方多難下臺??赡苁锹牰嗔诵∨笥延掠谇笾槐頁P的故事,一心以為叔叔會夸我愛動腦筋鉆研吧。 …… 第109章 10 后面的幾天,聶九羅沒再進炎拓的房間,半是給他留個自在的空間,半是覺得,他該自己走出來——她要么在樓上,要么在院子里,他想見她,走兩步就是了。 另外,私心里,她也想“攢一攢”,攢個幾天,看到他氣色好了、人也結實了,不是挺好的嗎。 怕炎拓無聊,她把自己喜歡的書揀了幾本放他門口,又把舊手機找出來,換上新卡給他用——書在門口沒擱多久就被收進去了,手機上,閱后即焚的app里又來個好友申請。 這還玩閱后即焚上癮了,聶九羅沒理他。 不過這難不倒炎拓,他很快就從盧姐那要到了她的微信,又來添加,昵稱很簡單,就是姓名首字母。 這一次,聶九羅爽快通過了,點開頭像看,是顆帶閃粉的華麗星星,聶九羅一時興起,也短暫改了頭像——她拍了自己那一玻璃缸的星星。 一缸對一顆,各方面都是碾壓了,炎拓多半get到了這意思,在那頭“正在輸入”了好久,又悻悻放棄了。 *** 第一天,炎拓完全沒出房間。 第二天晚間,聶九羅憑窗遠眺時,看到炎拓像賊一樣進了小院,這棵樹前挨挨,那棵花前瞅瞅。 然后,盧姐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大概是有事出來忙,炎拓如受驚的兔子,嗖地就竄沒了。 聶九羅笑得肚子疼,覺得自己是策略錯誤,就不該由著炎拓,應該一進門,就拉著盧姐全方位觀摩他十分鐘,那樣,他破罐子破摔,估計也就沒什么“愛美之心”了。 第三天,算是一切依然安好,可聶九羅心里很不舒服:她和邢深聯系了一下,他那頭,埋伏是安排妥當了,但林喜柔那頭的人,還沒有出現。 這不是喪心病狂嗎,雖說炎拓已經出來了,但要是還在里頭,這是已然斷食三天的節奏? 憑什么不讓人吃東西?聶九羅來了氣,下樓去到廚房,吩咐盧姐給炎拓加餐。 這幾天,她老追問盧姐炎拓有沒有長胖點,盧姐都被她問怕了,一聽要加餐,實在無可奈何:“聶小姐,這又不是喂那個什么,得慢慢來,你不能指望人一口吃成個胖子嘛?!?/br> 聶九羅說:“我看人家網上,有人兩天就吃胖了十幾斤的?!?/br> 盧姐是鄉下出身,一句話就把她駁倒了:“你認真的?我大(爸)養過豬,豬一天最多也就日長三斤啊?!?/br> 聶九羅居然還認真想了一下,覺得炎拓是不可能趕上這速度的,于是沒再插手干涉。 第四天的下午,正翻看老蔡快遞過來的、城市雕塑設計大賽的資料,手機上進來一條信息。 炎拓發的。 ——今天能理個發嗎? *** 聶九羅給自己相熟的美發師打電話,請他晚上抽個空,帶足了理發工具到家里來,做單私活。 估計是店里事多,美發師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天上淅淅瀝瀝下著小雨。 聶九羅把美發師引進房間,本來是想在邊上看著、順便給點意見的,后來一想,都攢了這么幾天了,也不著急這一時三刻。 她帶上門,留兩人在屋里交流,自己倚到門邊,開了檐下的燈,就著暈黃的燈光,看漫天的雨和雨下的小院子。 這是春雨呢,春雨貴如油,冬天的雨是陰濕的,但春雨就不一樣了,潮里也帶勃勃生機。 真新鮮,她又在等一個男人剪頭發,從前,可都是她不緊不慢地做發型、別人等她。 豎起耳朵仔細聽,能聽到又細又碎的、剪刀咔嚓的聲音。 盧姐已經忙完回房了,窗簾上映出她的影子,應該是在看劇,怪專注的,很久才挪一下身子。 特別寧謐又閑適的氛圍,如果不是有電話打進來的話。 來電顯示是邢深,看到這名字,聶九羅心下一緊,頓了幾秒才接聽,總覺得撳下這鍵,接聽的不止是電話,連帶著也是給這兩天的安閑日子畫下了休止符。 她先開口:“是不是老牛頭崗上來人了?” 邢深:“來人了,不過跟丟了?!?/br> 頓了頓又解釋:“沒辦法,他們一進坑,發現尤鵬死了、炎拓不見了,立刻就警覺了?!?/br> 聶九羅嗯了一聲,以示理解:只要林喜柔那頭一警覺,必然就會防范跟蹤,這種時候還硬跟,只會暴露自己。 她問:“當時什么情況?” 邢深說:“這次來得人多,所以根本沒法突襲下手。三輛車,其中一輛是小貨車,停下之后,從貨車車廂里抬出一個大木箱,打得跟棺材似的,一路抬進礦坑的?!?/br> 聶九羅有點緊張:“木箱是用來裝尤鵬的?” “有這可能,轉移炎拓,套個頭套就行,只有轉移尤鵬需要避人耳目,才用得到木箱。這次陣仗挺大,你們動手還挺及時的,遲個幾天,可能就撲空了?!?/br> 聶九羅輕吁了一口氣,手心有些發汗。 好險啊,也是夠幸運。 邢深:“確定跟蹤沒希望之后,我這里安排給林喜柔發了條信息,大意是炎拓我們已經找到了,也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她不用白費力氣找,找也找不到,還是認真考慮一下換人的事吧——消息發出去,跟石沉大海似的。但我估計,她八成也坐不住了,一兩天之內,必有回音吧?!?/br> 一兩天之內,必有回音。 這趟的回音,估計響動不會小,說不定,是一錘定音的那種。 正恍惚間,聽見美發師叫她:“聶小姐,費用還是從你卡里扣?” *** 送完美發師回來,雨又密了,雨檐下本來是滴滴答答,現在連成了細密的線。 聶九羅看到,炎拓站在門里頭、檐下的燈光照不到的地方。 她沒忍住,一下子笑出來,倚在門邊不走了:“人家tony都看到你了,我還不能看?你躲躲藏藏干什么?就剪了個腦袋,還能驚艷到我?” 炎拓也笑了,他其實沒這意思,只是剛好站在了那里,讓她這么一說,反而真像那么回事了。 他走上前去。 聶九羅借著檐下的光看他:“讓我瞧瞧,也好幾天沒見著了?!?/br> 說來也怪,第一時間注意的,是炎拓的手。 他的手好得挺快,畢竟她這兒,氣候本來就偏暖,而且,凍瘡膏也挺給力,如今一雙手上,雖然瘡疤沒那么快消,但好歹看起來,是雙正常的手了。 聶九羅伸手牽住他的手,還是粗糙的,但是掌心很暖,看來體內的氣血是挺足的了。 再看臉,其實還是瘦削的,但養出了氣色,尤其是眼睛,有神了,不像之前,整個人都是枯槁的、生命力都熬干了的感覺。 發型…… 說不上來,接近板寸,反正剪短了,很整齊利落,想想也是,摸爬滾打的,這樣方便。 聶九羅說:“這不是挺好的嗎?再補一陣子,曬曬太陽,就差不多了?!?/br> 說著抽回手,猶豫了一下之后,又抬起來,去碰他的臉。 臉上還是缺點rou,消瘦的叫人心疼,tony剛應該也幫著修面了,胡茬是沒了,不過下巴一周依然刺手…… 炎拓沒動,垂眼看她。 聶九羅心里砰砰跳:她這個行為可是有點越界的,炎拓真不準備回應一下,比如抱她一下什么的?盧姐還說有了好感,再牽個手吃個飯就差不多了,現在看來,有點難辦啊…… 正想著,只覺得腰間一緊,下一秒,結結實實撲撞進他懷里。 聶九羅把頭埋在炎拓胸口,順便把笑也埋住,聽雨聲連綿,覺得這一刻也像雨,綿軟酥潤,久一點,別太快過去才好。 她還是把自己的日子過得不錯的,不是嗎? 有居處,有生活,也有足以讓自己安身立命的小工坊,喜歡花就去折一支花,喜歡樹就去栽一棵樹,喜歡一個人,像蝸牛一樣彎彎觸角,探探風聲,可巧,那人的觸角也朝她彎了彎。 炎拓沒敢用太大力氣,卻又忍不住總想抱更緊些,他人生中太多縹緲的東西,這是唯一溫暖而又實在的了吧?真奇怪頭幾次見面時,他對她從沒起過什么心思,就想著怎么下狠手、把她給拆了。 他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只手順著后背摩挲上來,聶九羅穿的不多,即便是隔著衣服和柔軟的長發,他還是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她一向就單薄,氣質里帶著蠱惑人的纖弱,明明沒什么力量,有時偏還挺能打,靠的真是骨子里帶的那點“瘋勁”吧。 炎拓說:“你多穿點,別凍感冒了?!?/br> 聶九羅點頭,又抬起臉:“邢深說,林喜柔她們去老牛頭崗了,不過沒跟上她們,跟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