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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就不用買了,反正我也用不著走路?!蹦峥苏f。 “啊……哦……” 就在此時,一個裹頭巾的阿拉伯商人走過來,拉著騾子停在攤位前,朝地上掃了一眼:“呦,你又來賣東西啦,還是那些不值錢的破爛貨嘛?!?/br> 土狼在外人面前很少開口,只悶悶的點了點頭。 商人用木杖把地上擺好的物品撥來翻去,眼神挑剔苛刻:“這盤子不是好貨,仿瓷做到這么劣等的地步,跟鐵盤子有什么區別呢?這樣吧,大個的算你五個錢,小個的三個錢,這四個大的六個小的,一共三十二,再給我一把牛骨扣子。怎么樣,很厚道了吧?!?/br> 尼克精于算賬,腦子沒有全力開動已經得出三十八的結果,況且這盤子雖然是仿中國瓷,但白凈無暇,難得連個缺口都沒有,算是不錯的貨色了,商人給的價格簡直低的離譜。她等著伊內反駁抬價,但兩三分鐘過去了,土狼依然站著不吭聲。 “那就……照你說的吧?!币羶刃÷晳艘痪?,轉身去拿包盤子的稻草麻繩。 “不行,這么賣虧死了!”尼克叫住土狼,抬頭對商人道:“大個的盤子十八,小的十二,”包圓的話送你扣子沒問題?!?/br> “你訛詐嗎?!這種破爛貨色敢要這么多,不是坑爹嗎!” “大爺,小本生意全憑自愿,您愛買不買?!?/br> 商人見占不到便宜,憤憤的抽了騾子屁股一杖,罵罵咧咧的走開了。尼克這才開口問:“這缺德鬼是不是從前就一直買你東西?”她用樹枝在地上劃拉,把幾種貨物的品名和估計價格一排排寫下來,“就算按他出的價,那也是三十八不是三十二啊,你怎么也不仔細算算賬?” 土狼手足無措的低頭站著,答不上話來。地上那些鬼畫符樣的東西,他一個也不認識。加減乘除法,也沒教給過他。半晌,伊內低聲問:“你識字的?” 尼克點了點頭。 土狼心里五味雜陳。會算數的人是不少,可市場里的大貨行才有會寫字的賬房!他為自己擁有的寶貝沾沾自喜,而內心又深深自卑,因為他這個主人目不識丁,因為不想無知當眾出洋相,他才總聽憑客人出價。 整個突尼斯有幾個人擁有會寫字的白皮膚奴隸呢?土狼就像撿到異寶的窮小子,一方面為自己的幸運而快樂,一方面又因為這不屬于自己的財富而隱隱擔憂。 晚霞布滿天空時,土狼把貨物打包放在小推車上,喘了口氣,回頭一看,只見尼克正一瞬不瞬盯著隔壁點心攤出神,嘴巴微張,臉上露出極度癡迷的表情。 集市上的熟食都是廉價貨,所謂的千層酥皮點心也不過是面粉加了些蜂蜜多烤了幾遍,再刷上幾滴橄欖油,黃燦燦亮堂堂的倒是好看,但奶酪、果醬、胡椒、茴香等高級作料是想也別想,接近傍晚的時候也都涼透了。 但即使是這樣便宜的食物,對于土狼來說也頗奢侈了。他想了想,掏出兜里數出五個銅子,買了一塊涼點心,托在寬草葉上遞給他的小女奴。 尼克吞著口水接了過來:“你不吃?” “你吃吧,我不喜歡甜東西?!蓖晾亲鞒鲆桓薄安幌『迸⒆映缘耐嬉鈨骸钡臉幼?,傲然望向天邊:“趕緊吃,天黑了路不好走?!?/br> 尼克也不再讓,低頭一口一口迅速消滅點心,連指縫里的面渣也一點不漏舔進嘴里。見尼克吃得像捧著榛果的松鼠一樣可愛,土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心中比自己吃了蜜都甜。 擺攤,打工,吃飯,日子就這么平靜的溜了過去,對于土狼,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幸福生活。而對于尼克,那些轟轟烈烈的海盜生活,流光飛舞的躍動,驚心動魄的戰斗,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 她已不再是海妖了。 鎖鏈與塵埃 十月的一天下午,突尼斯碼頭上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壯年男人,頂著毒辣的太陽四處打量地形。他們寬皮帶上插著彎刀,袖子卷起露出胳膊上的刺青,是典型的海盜裝束。北非沿岸做這種營生的男人成群結隊,一般不會引起別人注意。但這兩個男人來時乘坐的海盜船上飄揚的那面旗幟,以及胳膊上的刺青紋樣,讓人無法不對他們連連側目。 黑底白沙漏,海盜之王——北非紅獅的標志。 突尼斯的地下大佬杰內首先得到消息,此時正誠惶誠恐的跟在兩個海盜身后,小心翼翼的探聽來意。要知道紅獅子雖沒有直接干預突尼斯的政治,但只要那個紅發男人想,整個北非都是他的掌中之物。 “瞧這鬼天氣!腳底板都快燒穿了!”地頭蛇一反平日張狂,殷勤招待著遠方來的棘手客人,“先去兄弟那兒歇歇腳喝杯酒水怎么樣?我最近新弄到一批好煙草,味道辣的很呢?!?/br> “不了!我們是來找人的,時間很緊?!焙1I之一,矮個子的“獨眼”米謝拒絕了地頭蛇的好意。 “船上的瀝青都烤化了,何必這么急呢,給兄弟個面子!”杰內搓著手,布滿橫rou的臉上擠出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除了煙草,也有很辣的美女哦……” 海盜船上只有臭男人,航行幾個月說不定也摸不上女人的裙邊。獨眼米謝有些動搖了,正蕩漾著,被同伴推了一把?!矮C鯊人”范霍恩像根桅桿一樣又高又瘦,他摸著臉上刀疤陰森森地道:“不是我們不給面子,這是船長的命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