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稱臣，不納貢，不和親。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br>
    對于歷史上毀譽參半的大明朝，蘇楚說實話還是很有好感的，不說它對于華夏有多大的貢獻，單說它的民族氣節，在大義上就足以讓蘇楚心中認同。

    雖然說這個世界只是與他熟知的那個世界相似罷了，但是若有改變它命運的機會和可能，在不與他最終目的相沖突的話，他亦不介意出手，就當做個實驗也好。

    然而，在具體得知大明朝如今的情勢之后，蘇楚心中在也沒有這樣的想法，自不量力和螳臂當車可只有白癡會干，大明朝又不是他的，他可不會真的犯傻。

    稍微了解一點歷史的人都知道，大明朝的覆滅，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土地兼并’。

    盤子就那么大，土地是有限的，當上層的人將整個盤子一點一點的瓜分干凈之后，那么基數龐大的普通人該怎么活？

    人不是只考喝西北風就是生存下去的，那后果只有一個，既然活不下去，那只有將盤子砸碎大家都不好過嘍。

    在不動盤子的情況下，就算神仙下凡也難以阻擋逐漸惡化的形勢……

    蘇楚這一天，除了了解當今朝堂的情勢后，便是計算大明朝如今土地兼并情況。

    然而，最終得出的結果讓他心中再無一絲僥幸，可以說大明朝如今已經是癌癥晚期，除了奇跡意外，再無任何救治的可能。

    “大哥，現在的形勢真的有那么悲觀嘛？”朱雀看著眉頭緊鎖的蘇楚問道，對于一些秘密，蘇楚從未瞞過他。

    雖然他不知道蘇楚這一天在具體算什么，但是通過哪些秘密檔案他也明白這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蘇楚抬頭看著他一眼，搖頭一笑并沒有多加解釋。

    大明朝如今的情況，他不信沒有一個聰明人看出來即將爆發的危險，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說出來，禍從口出，明哲保身的道理誰都明白。

    以一己之力對抗天下大勢，沒有幾個會傻的這么做，而這么做的人，都會被傾天大勢壓為粉末。

    即便在信任，蘇楚也不會自找麻煩。

    不過，有些事雖然不可明說，但是隱晦提點一下亦無妨。

    況且，朱雀為人冷靜、果斷，乃是他在這個世界最為信任和倚重之人，原歷史中，身為白虎的他差一點在絕境中反殺賈精忠和玄武，要不是脫脫出手，恐怕后來都沒有青龍什么事了，這小子無論是實力還是心智都是上上之選。

    蘇楚也不想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后，這些跟隨他一路走過來的人沒個好下場。

    若是能夠給他們找個退路，也算成全了這十年的情誼，天下大勢他改變不了，也不想費那個心力。

    不過，幾個人的話還是有辦法的。

    “朱雀，你可知道大明如今可耕種的土地面積是多少？”蘇楚嚴肅的問道。

    朱雀聞言，找到一個文檔翻閱后，道“這個并沒有具體的定數，不過在錦衣衛記錄中大約在九百萬頃以上?！?/br>
    “是啊，天下之大，單憑人力難以有精確的丈量，但是九百萬頃只多不少。那你又知道有多少人名下的耕地能夠免稅嗎？”蘇楚輕嘆一口又問道。

    “這……檔案中并沒有具體的記錄啊……”朱雀眉頭一挑，有些明白蘇楚的意思，更多的還是疑惑。

    這才是當今世界大多數人的眼界，除了有心人外，九層九之人不會在意這些龐大的數據。

    可他們到死都不知道，明朝的覆滅就隱藏在這些看得見，平淡卻復雜的數據中。

    不得不說，這絕對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這時，蘇楚已經調整好了心態，能幫隨手幫一下，不能幫他也不會過于糾結。

    “朱雀，記住接下來的話，出于我口，終于你耳，絕不可讓第三個人知道，明白嗎？”

    “是！”

    就像七兄弟對于蘇楚盲目的信任一樣，蘇楚對于朱雀亦是無比的了解，在他的保證后，在也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對此，蘇楚滿意的一笑，指著桌案上滿是涂寫的宣紙道“這些便是我一下午的成果，也是大明如今病入膏肓的鐵證?！?/br>
    “土地是一個國家的根本，現如今的大明朝，可以說有太多的人可以免除稅收，大如皇親國戚，公候勛貴，不斷圈地斂財，名下多有萬頃以上。小如書生秀才，軍戶官吏，亦是占據無數耕地。并且，皇親國戚和頂級的勛貴名下的耕地是沒有具體上限的?！?/br>
    說道這里，蘇楚輕嘆一聲“我剛剛初略統計一下，這天下可以耕種的地，皇親國戚大約占據五成，公候勛貴、官吏文人占據一到兩成，軍戶占據不到一成，你可以算一算百姓手中還有多少耕地？”

    “這……竟然只有兩成耕地在百姓手里？”朱雀無比驚訝的說道，要不是說出這話的人是蘇楚，他怎么都不會相信如今朝廷的情況已經惡劣道這種地步。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朝廷中人，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過這個問題？歷代閣老首輔都是瞎的不成？

    看朱雀的表情，蘇楚已經猜到他心中所想，不過他并沒有解答的意思，這些東西，懂得自然明白，不懂的話即便解釋亦是難以理解。

    “是啊，大明的耕地大約只有兩成在百姓的手中，明朝上下大約兩萬萬百姓，只有不到兩百萬頃耕地，人均一畝，沒有天災的話，勉強能夠填飽肚子。一旦天災降臨，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蘇楚稍微停頓了一下，嘆聲繼續道“然而，百姓手中的耕地還在不斷減少，也許百年之后，百姓手中的耕地連一成都不到，那時候……”

    后面的話不需要蘇楚說出來，兩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天下百姓，累死累活只為有口飯吃，當這個最簡單的要求都不能滿足的時候，細思極恐，后果還需要多說嗎？

    土地減少，稅收降低，國力下降，國家的蛀蟲繁盛，更加的肥碩，長期以往，民之不民，國之不國……

    至于說蘇楚站出來力挽狂瀾？

    他可從沒這么想過，他這個人別的不說，就是自知之明還是不錯的，想要拯救大明便要與天下掌權者為敵，其中還要包括那位高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因為天下半數以上的耕地都是在朱氏手中，蘇楚可沒有那么白癡！

    屋內頓時陷入無言的氣氛之中，朱雀是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不可避免的有些迷茫和彷徨，在怎么說，他們這十年來受到的教育都是忠于明朝，忠于皇帝……

    而現在，當他在最信任之人口中得知，大明這個龐然大物即將要倒塌之后，心中所受的沖擊可想而知。

    半晌之后，蘇楚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事情還沒有到你想的那個地步，即便是到了最后，我也不會讓兄弟們失望的?！?/br>
    朱雀抬頭看到那熟悉的自信神情，身體不由自主的放松下來，是啊，我何必糾結呢？這些年來，大哥何曾讓大家失望過？

    想到這里，朱雀臉上重新露出笑容，不再糾結“大哥放心吧，我知道事情輕重，這些事情不是我們能管的，我會將它爛在心里，絕不會和任何人說起?！?/br>
    蘇楚見此滿意的一笑，有些話不需要說出來，其中的意思心知便可。

    “走吧，吃過晚飯，早些休息，不要胡思亂想，明天面圣可是大事?！碧K楚輕輕一笑活動下身體，將那些計算的宣紙集中起來點燃。

    縱然這個世界之人不太可能認得出他的涂鴉計算，但是生性謹慎的他亦不會有絲毫的大意。

    朱雀聞言立即點壓下心中的復雜，不再胡思亂想。

    明天乃是四大鎮撫使入宮面圣之日，可以說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覲見大明朝的主宰者，關系到他們今后的權勢和命運，自然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