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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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忙令人去咸陽宮報信,自己陪著徐循往御花園走去,御花園雖然沒有南內那邊大場面,但也是花團錦簇,處處都是設計奇巧的花燈,亦是聚集了不少宮人逗留玩賞,連平日里最為不茍言笑的兩個尚宮似乎都在其中,徐循還聽見了她們的笑聲。亭子里也懸掛了幾個燈謎,又有些女史聚集著亂猜,徐循遠遠地站著看了,忽然想起往事,便對花兒笑道?!拔疫€記得,剛入宮的時候,那年走百病,也是猜燈謎,我看了個燈謎覺得特別好,看得都落了隊……我說給你聽啊,甜咸苦辣、各味俱備,打一個字?!?/br> 花兒想了一會,“可是口字?” “真是聰明?!毙煅氖仲澋?,“我當時就覺得,這燈謎出得真好,這些味兒一口口地咽下了,可不就是一輩子……” 想到當時的自己,她不免微微一笑,“嘿,那時候,哪知道這一輩子是什么滋味呢?還把這話說給大哥聽……” “皇爺也在???”花兒奇道,“您不是說,您看燈謎都落了隊了?!?/br> “是啊,他本來不在的?!毙煅h遠望著那輝煌的燈火,輕聲道,“不知怎么,就忽然從我身后說了一句話,我也不知道他站了有多久……唉,那時候忽然見到他,我是打從心底里高興,巴不得和他多說幾句話,又怕自己說錯了話,惹了他的惱——真是手足無措得很,可惜,沒說幾句,他就揮揮手,讓我去尋姐妹們了,嘿,從他身邊走開的時候,我真是好舍不得?!?/br> 撫今追昔,昔日的舍不得,到了今日又是什么情緒?花兒聽得徐循語氣不大對,便不敢多加追問,只笑道,“不知今晚,皇爺在哪了?!?/br> “是啊,”徐循望著那些少年的小宮女,手挽著手嘻嘻哈哈地從燈火下走過,她輕輕地說,“不知今晚,他又在哪里?!?/br> 她忽然澀然嘆了口氣,低聲道,“你曉得什么叫做相思?年少時,不知愁滋味,見了他不想走,那是人之常情……風雨后,你曉得了這世間的艱難險阻,明白了這人生的甜咸苦辣,可當你望著這一盞盞花燈的時候,卻還是想要和他在一處,還是想知道他在哪里……” 這,才叫做相思。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即使再不想、再不愿,人間只有情難死,情之一物,以一人綿力,如何能夠完全控制?終有那么一刻,它能沖破重重的顧慮與封閉,在心湖之中,肆意書寫著屬于它的色彩。 “啊,”花兒歡喜地道,“娘娘,您瞧,那不是皇爺嗎?” 東風夜放花千樹,徐循驀然回首,果然在流光溢彩之下,那笑語盈盈所不及的燈火闌珊處,發覺了皇帝那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也發覺了她,扭頭看了過來,兩人的眼神,隔了鳳簫聲動,玉壺光轉,終于是匯聚到了一起。 一切的隔閡、意氣,在這一刻似乎全不存在,皇帝走到她身邊,笑著說了一句,“原來你也在這里?!?/br> 他很自然地牽起了徐循的手。 徐循禁不住回握,她著實忍不住回握。 “看,又有人放焰火了?!彼每臻e的手指著天空,“好像是南內的方向?!?/br> 皇帝便順著她的指點看了過去,燈火之中,甚至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這情景美得就像是一幅畫。 花兒抿嘴一笑,她慢慢地退了幾步,預備回到宮里,把趙倫給找回來,在茶水房里多備些點心——皇爺一直都有吃夜宵的習慣。 轉過身走了幾步,她差點就撞上了路人,花兒忙笑道,“對不住,您站在這路當口——” 她輕輕地抽了一口氣,忙行下禮去,“請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瞅了她一眼,輕輕地笑了笑,“一時眼拙,何罪之有?下去吧?!?/br> 分明是很柔和的一句話,可皇后說來,一字一句,卻都像是一條鞭子,抽在花兒背上,一抽就是就是一條傷痕。 作者有話要說:我實在是卡,卡了起碼五小時。 抱歉讓大家等了半小時,這一章本來6k,編輯完7k2,多的1k2對于早買的大家就是送的了。 第198章 態度 仿佛只在眨眼之間,春天就來了。二月二、龍抬頭,三月三、生軒轅。三月里,西苑已經是草長鶯飛,就算是在馬球場上坐著,都能聽見遠處林子里那嘈雜的鳥叫聲,仿佛是許多鳥兒你一言我一語地,正在爭吵著什么。 雖然剛過來時比較新鮮,但孩子們的新鮮勁兒過的也快,這會兒就覺得球場內有馬糞味兒,不夠好聞了,只是在球場上呆了一會兒,點點和圓圓就鬧著要到‘外頭’去玩,唯獨阿黃沒有開口,她渴望地望著球場里那一匹匹健馬,卻并不說些什么。 徐循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哪能看不出阿黃這小丫頭的心思,她笑著說,“你想騎馬嗎?想騎的話,就讓個都人帶你騎,慢慢地走,也不太怕人的?!?/br> 阿黃看了看身邊的禮儀嬤嬤,還是沒有做聲,比起點點來,她簡直乖巧得不像是一個爹生的。徐循見了,不禁憐意大起,便代阿黃詢問禮儀嬤嬤,“能不能學騎馬???” 現在有哪個人會得罪貴妃娘娘?禮儀嬤嬤都笑道,“又不是日日都要騎,難得一回,不妨事的,小姑娘是有些太小心了?!?/br> 說著,徐循早都拍手喚過球隊的隊長來,將阿黃的手交給了她,那隊長自然是小心到了十分,先下了馬,等到把阿黃扶上馬身以后,自己再虛虛地跨坐在后頭,把馬鐙留給阿黃,她就這樣夾著馬肚子前后搖擺,也是坐得穩穩當當,半點都沒有掉下來的意思。 徐循也翻身上馬,陪阿黃在球場里繞了幾個圈,見小姑娘臉上的笑容變多了,最初的懼怕似乎也褪去不少,便笑道,“走,咱們出去逛逛,慢慢地走,沒事兒的?!?/br> 一群人便又前呼后擁地,或是步行,或是騎馬護送,將兩人送出了馬球場,迎面春風送暖,一出馬球場,便聞到了淡淡的花香,還有頭頂的藍天、遠處的碧水…… 阿黃臉上終于也現出了天真的笑意,她道,“娘娘,咱們能騎得快點兒嗎?” “可以啊?!毙煅f著,“不過,一口吃不成胖子,咱們也不能太快了?!?/br> 說著,一群人便加快了速度,往皇帝平時自己練習騎射的大草場子過去了,一路自然不乏人往前喝道,令皇城內可能的路人退避。阿黃的速度越來越快,她漸漸地學會了騎馬的技巧,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也就跟著一道響在了風中。 在西苑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個下午,阿黃便先繞去慈寧宮方向,去給太后請安。圓圓因有功課,也被抱回了公主所去——舍不得走,鬧得又哭了一場。徐循帶著點點和壯兒,在草地上又坐了一會,點點手里抓著個球,在草地上跑來跑去,四處扔球,引著永安宮里養的小狗兒來追,眼看是夕陽西下,孩子也餓了,大家方才興盡起身,預備回永安宮去。 點點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愛攀比,剛才自己在草地上玩,看到阿黃騎馬,便已經十分眼熱,只是當時和圓圓玩跳房子,也正高興,便不曾要騎馬?,F在不跳房子了,便一定要騎馬回去,徐循沒有辦法,只好令人摟著她上馬小心走著,齊養娘帶壯兒坐她的轎子,她自己也騎一匹馬,同點點在前后腳,也起個看護的作用,一邊走,一邊和身后追隨著的錢嬤嬤嘆道,“阿黃性子竟如此文靜,真不知是怎么教養的,倒讓人看了有些心疼?!?/br> “剛送去公主所的時候,也皮著呢?!卞X嬤嬤道,“和圓圓一樣,都是公主所里磨出來的?!犝f剛送去的時候,前三個月都不讓回宮見生母,就是怕孩子見了生母,有所依仗了,就不聽從管教?!?/br> 徐循以前沒生孩子,不覺得什么,現在生了就感到這規定難為人的地方,她皺著眉嘆了口氣,還沒說話呢,錢嬤嬤壓著聲音又道,“不過,雖然一樣都是文靜,但圓圓的文靜,就比不上阿黃……聽說私下,阿黃都很少搭理圓圓?!?/br> 徐循倒是沒看出來什么,她和兩個小姑娘在一處的時候,阿黃的表現都很正常,雖然話少,但也未顯出什么對圓圓的排斥。她有些吃驚地看了錢嬤嬤一眼,“嬤嬤,這可不能混說的?!?/br> 錢嬤嬤先沒說什么,等回了宮以后,才來慎重道,“奴婢這不是混說,是阿黃養娘親自和奴婢說的……這姑娘雖然看著文文靜靜的,心里可有主意?!?/br> 阿黃生得早,今年正正有十歲了,按說,若是早熟些,十歲的小姑娘也可以有點自己的心事,但要說她就能把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的給玩得很轉,徐循是不相信的,她皺了皺眉,沒有再追問下去,只道,“罷了,胡jiejie被廢的時候,這孩子也懂事了,不親近圓圓就不親近圓圓吧,也是人之常情。咱們平時有心多照應些也就是了?!?/br> “有老娘娘在,哪里就到這個地步了?!卞X嬤嬤說這件事是有用意的,并非提醒徐循多照應阿黃,“老奴就是想,有阿黃在時,還是別讓圓圓騎馬了?!?/br> 徐循不免微然一嘆:只要在這宮里生活,似乎就總免不得拿惡意揣摩別人,她不愿揣摩,卻攔不住身邊的人為她未雨綢繆?!拔铱磮A圓好像對騎馬也沒什么興趣……你也別把阿黃想得太有心機了吧,終究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姑娘,真要害meimei,也不至于這樣打伏筆?” 錢嬤嬤話已說到,便不再多說什么,徐循倒因此事想起了吳雨兒,便招來花兒問道,“是了,你最近有去南內查看嗎?” 她隨口一句話交代下的差事,底下人就要當個大事去辦的,花兒如何能夠忘記此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現在已經好轉了不少,基本……和常人無異了,上次奴婢過去的時候,她還抄寫了二十卷《南華經》獻上,說這是為了給自己恕罪,也為娘娘和壯兒祈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