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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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處置 馬十聽著屋內隱隱約約傳來的叫喊,真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到臘月冬風的寒冷——剛才他雖然也站在門外,但寒風吹過來的時候,仿佛都被身上那層厚重的毛皮斗篷給抵擋住了,留下來的只有打從心底暖出來的那股子興奮狂熱?,F在,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屋內傳出來的聲響,馬十心底的熱火慢慢地熄滅了,就連那層斗篷仿佛都不再管用,被風一吹,連五臟六腑都給吹透了,若不是他正身在大庭廣眾之中,馬十都恨不能蹲□來,抱著自己的膝蓋發發抖。 “……那就掐死我好了……”徐娘娘的聲音自門簾后隱隱約約地就透了出來。馬十渾身一個機靈,再忍不住,轉過身震驚地瞪住了厚厚的棉簾子。 徐娘娘這是瘋了嗎!她是不想活了? 皇爺會怎么反應,馬十不知道,但皇爺的祖父,文皇帝,盛怒之下那是真的干得出把妃嬪活活掐死的事的。文皇帝一輩子金戈鐵馬,馬上打來的天下,尸山血海都經過了,怎會把人命當一回事?而皇爺也隨著祖父多次征戰,不是那等長于深宮婦人之手的軟弱漢子,真把他惹急了,指不定真的把徐娘娘掐死了。她還能到哪申冤去? 雖然國朝的后宮好像還沒出過這種事,但馬十卻很肯定這件事的結局——魚呂之亂那么大的事,死了那么多人,外面能不知道嗎?可大臣們連一聲都沒吭。文皇帝的起居注根本都沒記……徐娘娘一個人的命,能和那幾千人比嗎?掐死了那就是白死,外頭根本都不會得到什么音信的,也就是打發人往徐家送個信兒罷了,只怕徐娘娘的家人還要因此惶惶而不可終日呢…… 徐娘娘這又是何苦呢!唉!馬十也不清楚來龍去脈,還當徐娘娘是因為自己被冤枉了,在那和皇爺發脾氣呢。他心里真是為徐娘娘著急:過剛易折??!對皇爺這樣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自然是柔能克剛。您對他發什么脾氣呢!真是的!本來皇爺心里還沒氣的,被您這么一激,萬一掐死了,那沒的可是自己的命??! 在徐娘娘喊了這么一句以后,屋里一下就靜了下來。馬十的耳朵都快豎成兔子了,心簡直都要跳到嘴巴里,他猶豫著,不知是否該進屋查看一下情況。萬一皇帝盛怒之下真的在掐徐娘娘,好歹也能喊一聲,把徐娘娘的性命給保下來再說了。 當然,闖進去的話也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直接被皇爺在盛怒之下……不論是被皇爺隨口賜死,還是隨口打發去服賤役,反正對于馬十來說也都是不能承受的損失。 他還在那猶豫呢,屋內便哐啷啷傳來了連番的巨響,像是有人在里頭拆屋子似的,這動靜把廂房里的下人們都給驚出來了。馬十很清楚地看到錢嬤嬤臉上的神色——本來還透著喜慶的笑意呢,她是帶皇四女的嬤嬤,剛才皇爺提起繼后說法的時候,人還沒在屋里。剛才可能是有人過去給她說了這事,錢嬤嬤正高興呢…… 唉!馬十是發自內心地暗暗嘆了口氣,他也顧不得屋里的動靜了,橫眉立目做出嗔色,拿眼神瞪了一圈,一圈人就都又立刻消失在了來處:這皇帝都說了退下了,在他沒有傳召之前,任何人要窺探屋內的動靜,那就是找死。 伴隨著砸東西的聲音,屋內隱隱約約地也傳來了皇爺的吼聲,還有徐娘娘的聲音——雖然聽不清說什么,但馬十的心還是落回了原地。起碼,徐娘娘還沒被掐著脖子,還能說話。 然后,然后皇爺就一陣風似的卷出了屋子,唿地一聲,差點沒把棉簾子給掀飛了。馬十頓時就忘了自己的種種顧慮,顛顛地跟在皇爺身后?!薁斶M來有一陣子,抬轎子的宦官們早都散開各自取暖去了。馬十不跟出去,皇爺連轎子都沒得坐。 皇爺根本都沒搭理馬十,頂著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來的雪,直接就往前悶頭直沖,馬十在后頭看得是渾身冒汗,一時間,又是心疼皇爺,又是為莊妃擔心,好容易這邊轎夫們把轎子抬起來,全都是飛一般往前小跑,好容易追上皇帝時,皇帝都走出老遠去了。 沒有小幾子,馬十忙跪在地上,讓皇帝踏著自己的大腿上了轎子,也不敢起來,就這么恭聲詢問,“爺爺眼下是要去哪兒?” 一邊說,一邊拿眼睛四處亂看,也沒見這暖轎何處有個大氅什么的備用,一咬牙便解了自己的斗篷,給皇爺雙手呈了上去?!芭久懊?,褻瀆爺爺了,只是才下雪,天冷,爺爺可萬不能凍著了?!?/br> 皇爺剛才出來的時候,可能脾氣大,火氣也旺,也不覺得冷,這會兒坐上轎子,他開始抽鼻子了,聽了馬十的話,哼了一聲,便取過斗篷圍在了膝上——到底是嫌臟,沒肯自己披著。 馬十少了斗篷護持,也是冷得藏不住一個激靈,他忍住環著自己發抖的沖動,虔誠地又問了一遍,“爺爺,眼下是去長寧宮,還是回乾清宮——” 這就是問話的藝術了,可能皇爺現在情緒也是激動得都做不出決定,但選擇題還是會做的。 “回乾清宮?!眱H從聲音,便可聽出皇爺的心情有多惡劣了,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皞魈t來!” 底下人還有什么話好說的?當然是連忙照做了唄。 # 忍著一個又一個的噴嚏,馬十板著臉,示意小黃門把御醫給領著退出去了,自己回過身,把剛燒好的山泉水灌進小壺里,燜了一燜,斟出了一盅淡淡的飲子來,拿小茶盤端了呈給皇帝?!盃敔斶M一杯菊花飲子吧?!?/br> 菊花麥冬秘制的飲子,在遍地都是火炕的冬日,是皇帝愛用的飲品。潤肺明目去火氣,極是滋潤清涼的?;实垭m然沒有做聲,但卻也拿起了壓手杯慢慢地啜了幾口。馬十退了幾步貼壁鵠立,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也不敢多做。滿屋里的中官不論身份高低一概如此,一反素日逗引皇帝行樂的活泛樣兒,屋內的氣氛,陰沉得幾乎能擰得出水來。 不過,也許對于心情不好的皇帝來說,這些人的呼吸聲都是嘈雜的。一杯水沒喝到一半,他就揮了揮手,“都下去吧,馬十服侍著我就行了?!?/br> 雖說金英、范弘和王瑾這樣的大太監,平時在司禮監那也是威風八面權柄日重,連內閣大學士見了都要笑著拉手問好,可要說到皇帝的衣食起居,馬十是絕對的權威。這些年來,也就是馬十從里到外,把皇帝的衣食起居給研究得透徹了,在什么時候皇帝需要什么樣的服侍,就他馬十能拿捏得最是恰到好處。 雖說這會兒他也有點暈暈乎乎的——剛才雪地里受了寒,馬十覺得自己要不喝碗姜湯,回去就得發燒了??芍髯影l話,只要病氣還沒發作那都肯定得留下來啊。馬十接受著同儕們暗地里遞來的同情眼神,垂著頭不動聲色,等一屋子人都走光了,方才小心翼翼地問皇帝,“爺爺,要不,奴婢給您捏捏肩膀?” “不必了,剛才針灸了一番,現在肩膀暖融融的,還挺舒服,你再一捏就該發漲了?!币苍S是那一鐘菊花飲子發揮了作用,皇帝的語氣也和緩了一些。 好吧,馬十不說話了,繼續垂著頭,和站在針板上一樣樣地立規矩。只盼著皇帝這里該干嘛干嘛,不管是看折子還是去找孫貴妃商量,又或者是去清寧宮、坤寧宮繼續和哪個后宮妃嬪溝通也好,哪怕睡一覺也罷呢,就別在這發呆了。 但皇帝卻不放過他,他靜默了一會兒,直接就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剛才——是你在門邊守著呢吧?” 這沒啥好說的,估計是出來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見了。馬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自作主張,請皇爺責罰?!?/br> 皇帝壓根沒搭理他的話茬,“都聽見了?” 這……你要說沒聽見,那就是明晃晃的欺君啊。馬十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隔了兩重厚簾子,聲音傳不出來的,回爺爺,奴婢……就聽見了兩三句?!?/br> “你倒是實誠?!被实坌α艘幌?,笑聲空空洞洞的,像是牛吼?!澳悄憧芍?,今日莊妃已經是犯下了無人臣之禮的大不敬之罪!” 俗話說十惡不赦,大不敬正是十惡中的第六罪。要往這個罪去辦莊妃的話,別說莊妃一個人,她一家基本上也都完了。 馬十頭皮發炸,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話,他突然有給皇帝連連磕頭的沖動,但又很快遏制住了——莊妃和他沒有什么關系,她犯罪,他磕什么頭??? 也可能是病糊涂了,馬十現在就是迷迷糊糊的,有點像是在夢游,壓根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 “這……”馬十這了半天也沒下文。 皇帝也沒搭理他,仿佛是自問般地道,“你說這人怎么就能這么沒心肝呢?從她入宮到現在,十年了,我對她哪里不好,什么時候虧待過她……她就這樣對待朕?還讓朕掐死她?” 他忽然一下又大怒了起來,直接拿起青瓷筆洗又往地下扔,“朕剛才就該順了她的意,把這個忘恩負義的賤婢掐死了了事!” 馬十嚇得也不顧碎片了,膝行到皇帝身邊,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連聲道,“爺爺、爺爺息怒!” 他現在也顧不得去想莊妃到底怎么惹怒皇帝了,一疊聲地就是安撫?!盃敔攧偛蓬^疼呢,這會若又動怒,病情反復了可怎么好!您萬請顧惜自己的身體!” “顧惜身體……顧惜身體又有什么用!”皇帝看來是不把這股怒氣宣泄出來,自己心里堵得也難受?!斑@些年來,好吃好喝待著,好言好語哄著。放在心里的一個人就這么來挖你的心??!馬十!就是塊石頭,我十年也能把它給捂暖了,她是連塊石頭都不如,連塊石頭都不如!” 馬十那個心驚rou跳啊,不用喝姜湯,渾身都發的是大汗,除了‘爺爺息怒’以外,別的話他連喊都不會喊了。由得皇帝發泄著對莊妃的不滿,心底也是為莊妃捏了一把冷汗——服侍皇帝十多年了,上一回看到他為后院的事煩心,那還是十多年前娶太孫妃的時候了。就是那時候,皇帝的情緒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外露而激烈…… 也許是因為馬十并不知內情,無法安慰到點子上——也不敢多說,皇帝的脾氣也沒發多久,便漸漸地止歇了下來。畢竟,這種事必須兩個人都知道內情才可以討論,現在馬十啥也不知道,他不等于是在和一面墻壁說話嗎? 不過,他也沒有和馬十詳加討論的意思,沉吟了片刻,便又進入了自己的思緒里?!澳阏f,該如何處置莊妃好呢?” 馬十這會兒是不敢說一句話了,大不敬之罪,賜死那都是輕的。他要按著這話說,那不等于是給莊妃落井下石?可他要不順著這話,就等于是為莊妃說話,在不知道莊妃前景如何的情況下,這個選擇的成本實在是太高了點。 兩相為難下,他只好一句話不說,可皇帝又催了,“我問你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