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節
男人拿著剪刀,在修剪花枝,女人站在他旁邊,一手握住了他的。 “你們在干什么?!”他怒喝一聲,快步上前。 韶音抬頭,訝異地看他一眼,卻沒有立刻松開賀知硯的手,而是指點了他幾句,才松開了他,對匆匆走近的秦錦夜道:“在剪花枝。侯爺又看成什么了?” “剪花枝?為何握他的手?”秦錦夜臉色鐵青地問。 韶音不以為然地說道:“他差點剪壞我的花,我阻止了他一把,又怎么了?” 秦錦夜抿緊嘴唇,呼吸粗重。 “哦,我想起來了!”韶音忽然掩口笑了,望著他說道:“當年侯爺與我meimei,沒少如此吧?侯爺與我meimei,不清不楚的,看到別人如此,便以為別人也是如此呢?” 她輕輕地笑。 好不譏諷。 賀知硯才明白,自己又被她利用了。他就說,怎么就這么巧,每次都會被秦錦夜看到? 然而這不是他的戰場。于是,低頭站在一旁,細心修剪著花枝,只豎起兩只耳朵,聽著她的伶牙俐齒。 “不許你再見他!”秦錦夜臉色變了變,不容反駁地喝道。 他想起多年前,女人坐在馬背上,柔順地倚靠在男人的懷里。 那一幕,當時便刺痛了他的眼睛,此時回想起來,那幅畫面竟然沒有絲毫褪色。 他此刻用力克制著自己,才沒有拔出長劍,刺向賀知硯。 “侯爺不講理?!鄙匾糨p哼一聲,“我不聽?!?/br> 賀知硯忍俊不禁,一聲短促的笑聲溢出來,隨即忙忍住,裝作認真修剪花枝的樣子。 秦錦夜卻已經聽到了,他目光沉沉地掃了他一眼,而后去捉韶音的手:“同我回府!” 上次就想叫她回府,只是被賀知硯打岔,就忘了提。 這次他不會忘了。 韶音抬手,避過了他的動作,而后往后退了退,好巧不巧,倚在了賀知硯的手臂上:“侯爺莫不是忘了,我身體不好,在此養???” 秦錦夜不由得打量起她來。這一打量,不禁微怔。但見她面色蒼白,缺乏健康的紅潤光澤,然而肌膚細膩,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眸光水潤,依稀有幾分淚光漣漣的柔弱感,身姿纖弱,似弱柳扶風。 她渾身上下都透著“病弱”二字,仿若不堪一折,絲毫重話都聽不得,更是經不起觸碰。 然而秦錦夜不禁想道,她以這樣柔弱的身軀,硬生生在侯夫人的位置上坐了四年,連累他的月兒不得不委身做妾。 “跟我回去!”他沉聲說道。 韶音撅了撅嘴,說道:“回去就回去??晌胰舨桓吲d了,拿府上的丫鬟啊、小廝啊、婆子啊、姨娘啊什么的撒氣,侯爺可不要生氣哦?!?/br> 她說著前面的話,秦錦夜尚未覺得如何。直到他聽到“姨娘”二字,她居然將月兒放在丫鬟婆子等后面,直是不禁怒了:“她是你meimei!” “是嗎?徐家認了嗎?”韶音微微笑道。 秦錦夜頓時噎住,氣得胸膛的起伏都劇烈起來,他忍了忍,而后說道:“即便她不是你meimei,可你們同是我的女人,共同侍奉我,難道不應該和睦相處嗎?” 說這話時,他有意無意地看向賀知硯。 賀知硯沒有發覺他的眼神,但他聽出他話里的意思,薄薄的怒氣自心底升起,“咔嚓”,剪斷了一根花枝。 “夫人病成這樣,武安侯還要她侍奉,這心腸也足夠硬了?!彼旖枪雌鹱I諷,偏頭看過去,奚落道。 秦錦夜一拄拐杖,發出“?!钡囊宦?,怒不可遏地看過去道:“我與夫人在說話,同你有何相干?”說到這里,拐杖往外一指,“恕不遠送!” 這是他的夫人!賀知硯憑什么一次次來見她?秦錦夜心里極不痛快,剛要再說幾句,忽然左膝側被人輕輕踢了一下。 那力道不重,但卻有些巧了,秦錦夜當時重心不穩,身子搖晃了下。 他右腳是吃不住力的,拐杖又沒有著地,情況便有些兇險。他急忙收回拐杖,剛要拄地,可是韶音忽然拎起澆花的水壺,揭開蓋子,朝他臉上潑了過來! “兇什么兇?賀先生是我的客人,你兇什么兇?誰許你兇他?” 澆花的水壺,小巧玲瓏,里面盛的水根本不多,很快就潑完了,韶音很不悅,揚手將小巧的水壺丟向秦錦夜的腦袋。 “咚!”水壺砸在秦錦夜的額頭上。 終于,秦錦夜再也站不穩,腳下一滑,“砰”的一聲,向后跌倒而去! 他長得高,身軀又重,沉沉地倒在地上,頓時發生悶悶的一聲。 韶音頓時驚呼一聲:“我的地磚??!” 第248章 嫡姐25 身敗名裂。 秦錦夜摔在硬邦邦、冷冰冰的青磚上, 疼得眉頭緊緊皺起。 曾經的他皮糙rou厚,摔摔打打的,全不放在心上??墒沁@幾年,他做了閑散侯爺, 再不曾打磨、錘煉, 一身皮rou被養得嬌貴了。這一摔, 就有些吃不住疼。 “我的地磚??!” 女人心疼的驚呼聲,響起在耳邊, 令秦錦夜懵了一下,隨即,怒氣劇烈翻涌, 氣得快吐血! 她是他的妻子!不說心疼他、立刻扶起他,居然心疼地磚?! 羞辱!她是在羞辱他??! 韶音的確是在羞辱他。 裝模作樣地驚呼一聲后, 她恢復了常態??羁钭叩剿砬? 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眼里笑意盈盈, 說道:“堂堂武安侯,心胸竟不如我一介婦人寬廣能容。當日你與meimei, 我可不曾說什么, 只當你們是清清白白??墒墙袢找娏宋遗c賀先生,侯爺卻滿眼齷齪。真是叫人感慨!” 她感慨個屁! 秦錦夜氣得不行了, 她堂而皇之地握住賀知硯的手,當日他可曾握住徐瑤月的手? 這個念頭方罷, 當日扶她腰、碰她手、與她意外撞上等場景, 紛紛浮現在腦海中,頓時呼吸一窒。隨即,他握緊拳頭, 厲色望向妻子道:“你是婦人!豈可不遵婦道?” 他們能一樣嗎?他是男人,男人風流一向是美德。她是女子,此舉便是犯了“yin”誡,當為世人所不容、唾棄! 韶音眼底寒光閃過,面上依然笑意盈盈,一點火氣都沒有,好聲好氣地道:“我不守婦道?那侯爺擱在心尖上的月兒呢?她與自己的姐夫茍合,莫非便是守婦道了?” 秦錦夜沒想到她忽然轉移話題,不禁頓了一下。 “??!”只聽她輕呼一聲,似乎想到什么,一手掩著口,頗是驚訝地說道:“原來侯爺嘴上喜歡月兒,心里其實罵她‘yin婦’呢?那我倒要回府一趟,將此事告訴月兒。心儀之人呢,便是不能有絲毫隱瞞,互相坦白、有什么說什么,才更有利于兩情相悅?!?/br> 她不與他爭辯男女尊卑,這頭豬心里沒有這些。只將他說出口的話,一句句拍回他的臉上。 果然,聽到她污蔑徐瑤月,秦錦夜氣得直是頭腦發昏:“住口!住口!你給我住口!” 韶音便住了口。 低頭瞅他。 “月兒是無辜的!”秦錦夜冷靜半分,沉聲說道:“此事從頭到尾,是我引誘她,與她沒有干系!” “這樣啊?!鄙匾酎c點頭,彎彎的眉毛輕輕蹙起,面上露出幾絲疑惑,“那我也是被賀先生引誘的,豈不是說,我也是無辜的?可侯爺怎么卻罵我不守婦道呢?” 說話時,她歪頭看了賀知硯一眼,眼波盈盈,情意綿綿,聲音軟噥:“賀先生乃飽學之士,君子清風,一身傲骨。他容顏俊雅,才情出眾,加之身體健全,處處都勝過侯爺百倍。我不過被他引誘了,難道不比月兒有眼光嗎?” 一連串的夸獎,愣是讓賀知硯紅了耳尖。視線躲開去,不敢看她。 秦錦夜卻是氣得頭頂冒煙了,尤其她那句“身體健全”,簡直是拿刀往他心窩里捅! 他為何身體不健全?還不是她身邊這jian夫! “yin婦!你承認了!”他伸手指著她,臉色漆黑,氣得渾身都發抖,“你不守婦道,我要休了你!” 韶音掩著口,“咯咯”地笑起來:“休了我?怎么不殺了我呢?侯爺這幾年無所事事,膽子也變小了不成?從前侯爺可是幾次三番要我性命呢,手都掐在我脖子上了!” 不等他說什么,她“啊”了一聲,似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侯爺是擔心娘娘那邊吧?嗨,忘了告訴侯爺了,當初是我騙侯爺的,根本沒有那回事,不過是侯爺的手都掐在我脖子上,我為了保命,生出急智,騙了侯爺一句而已?!?/br> “竟沒想到侯爺一直信到現在?!彼嫔闲σ庥?,輕輕拍了拍胸口,“也虧得侯爺信了,否則我這條性命,哪能留到現在?” 她愈是淺笑盈盈,秦錦夜愈是氣得厲害! “你!你!”他手指哆嗦著,指著她,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他此刻血液逆流,腦中嗡嗡的,渾身血氣激蕩,眼前猶如天旋地轉,一時間什么都思考不了。 只有那一句句氣人的話,“我騙侯爺的”,“根本沒有那回事”,“侯爺一直信到現在”,縈繞在耳邊。輕飄飄的話,卻猶如淬了毒的銀針,透過肌膚往他血rou里扎去! “嗯哼!”他喉間嘗到了腥甜之氣,卻硬生生咽了下去,沒讓自己露出狼狽之態。 但他坐在地上,面色蒼白,眼神陰鷙,已經足夠失態了。 韶音特意繞到他身后,看了看青磚,好懸地松了口氣,說道:“還好,還好,我的地磚沒有碎?!?/br> 將秦錦夜氣得,一張俊臉都扭曲了! 他繃著臉,雙手撐地,單腳站立。拐杖在剛剛摔倒時,失手甩出老遠,他走不過去,于是高聲喝道:“來人!” 遠處的丫鬟得到韶音的示意,不再纏著秦錦夜的小廝,放他過去了。 小廝忙撿起拐杖,雙手捧著,奉到秦錦夜身前。秦錦夜一把抓過,拄在地上,臉色難看地轉身離去。 韶音沒留他。 只是在他身后感慨:“可憐??!只有一只腳,年紀尚輕,便拄了拐!日后年紀大了,可要怎么辦呢?兩手都拄拐嗎?” “哦,瞧我笨的,竟是想岔了。武安侯富貴榮華,坐得起輪椅,豈會讓自己拄兩根拐?” “唔,倒也不必憂慮那么遠。興許他都活不到那一日呢?” 還沒走遠的秦錦夜聽到了,腳下一個踉蹌,氣得背影都抖了抖,然后加快速度,篤篤篤,拄拐離去。 韶音掩著口,肆意地笑了起來。 一旁,賀知硯好不無奈。 這女人,著實惡毒。 偏偏她的惡毒叫人痛快,絲毫叫人討厭不起來。 “他曾要殺你?”待她笑聲弱下來,賀知硯低眼看著她問。 韶音點點頭,說道:“幸好你教我啊,我嚇住了他,他沒敢下手?!?/br> “你怎么同他說了實話?”賀知硯的眉頭擰起來。 韶音眨眨眼:“什么實話?” “你當初是騙他的,那句話?!辟R知硯道,剛剛說完,看著她無辜眨眼的模樣,忽然福至心靈,“你剛才那句,才是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