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幾人正說著話,崔望潮終于不甘不愿姍姍來遲,站在門口道:“謝刃,金少主請你們過去?!?/br> 謝刃看了眼天色:“現在?” “是?!贝尥钡?,“有要事相商?!?/br> 謝刃向后一仰躺,嘴欠:“不去,他若有事找我,讓他親自來?!?/br> 崔望潮欲言又止,但止了又請不到人,只好說:“金少主腳崴了?!?/br> 璃煥與墨馳聽到崴腳,都沒覺有任何意外,在事先商量好的計劃里,金泓本來就是要崴腳的嘛! 不過其實謝刃覺得,這個腳好像也不是非崴不可。因為金泓倒沒那么蠢,竟然知道要與自己合作。但他看身邊的風繾雪一臉冷若冰霜,就很識趣地把話咽了下去,崴腳就崴吧,無事發生。 四人一起去了斜陽樓。 金泓的腳腕上敷了藥袋,再用繃紗一裹,看起來效果驚人。璃煥與墨馳進門都驚了,這怎么崴得如此嚴重。謝刃伸手一摸鼻頭,只有風繾雪面不改色,站在床邊問:“找我們有何事?” 金泓道:“關于烏啼鎮的紅衣怨傀,你再仔細說一遍?!?/br> 他使喚下人使喚慣了,說起話來頤指氣使的,若換作平常,可能已經被風繾雪一腳踢出了八百里,但今天不同,今天太倒霉腳崴了嘛,所以瓊玉上仙真的就很沒有表情地又說了一遍。 謝刃道:“再多講兩回,你都該會背了,怎么樣,有什么想法?” “我會去查?!苯疸nD了一下,像是咬了咬牙,才又說,“你們能不能多住三天?” 謝刃嘴一撇,用劍柄敲敲他的肩膀:“雖然你留客的態度有點差,不過我也想知道紅衣怨傀究竟是誰放出來的,好吧,成交?!?/br> 金泓“哼”了一聲,不耐煩地將劍掃下去:“行了,快走?!?/br> “那你好好養著?!敝x刃又看了眼他的腳,“不過金兄,修仙之人能平地摔跤,你這……喂喂,風兄,你別拖我??!” 風繾雪拉著他的衣領,將人一路扯回后院。 …… 想在鸞羽殿多住幾天,首先得尋一個合理的理由。 翌日清晨,風繾雪往床上一躺,硬邦邦地說:“我生病了?!?/br> 仆人們:“……” 璃煥與墨馳簡直要不忍直視,這未免也裝得太不像了吧? 謝刃一早就見識過“我摔倒了”,接受能力要稍微強一點,他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塊濕手帕,端端正正覆在對方額上。 “行啦,現在像了?!?/br> 中午的時候,金仙客也聞訊趕來。風繾雪睡得四平八穩,用一點靈力逼出滿頭虛汗,眼睛都不愿睜,據說是在宴席上多飲了兩杯烈酒,回來后又著了邪風,導致陰寒入體,臥床難行。 謝刃在旁道:“休息兩天就會好,金先生不必擔憂?!?/br> “這……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苯鹣煽鸵婏L繾雪面色潮紅,心里暗暗叫苦,總不能將這銀月城風氏的公子送去春潭城客棧吧?只好派了家中最好的大夫,看能不能快些將病治好。 風繾雪睡了差不多整整一天,夢盡時,謝刃恰好守在他床邊:“你醒了?!?/br> 外頭天色已暮,璃煥與墨馳去了飯廳,院中很安靜。 謝刃繼續說:“金泓派人去查魏空念了?!?/br> 風繾雪坐起來:“他告訴你的?” “當然不是?!敝x刃起身倒了杯水,“我幻鳥去看的,他現在哪里都不能去,倒方便我探消息?!?/br> 風繾雪不悅:“以后不許單獨行動!” “我倒是想和你一起?!敝x刃單手撐在床上,整個人很欠揍地湊上前,“話說回來,裝病又不是真病,你怎么睡得叫都叫不起?” 風繾雪伸出雙指直直插向他的眼。 謝刃往后一退,笑著將杯子遞過去:“起來了,吃飯?!?/br> 金泓很快就查明了魏空念這幾日的動向,在紅衣怨傀被斬殺那天,他的確不在鸞羽殿。 但僅僅不在,并不能證明一定與怨傀有關。謝刃靠在柜子上,手欠地摸過一個擺件扔兩下,又在金泓憤怒的眼神里放回去,問他:“魏空念不是躲去南洋了嗎,怎么突然會出現在金洲身邊,你爹你叔叔他們,竟也不攔著?” 金泓道:“攔了,但沒攔住,更不好攔?!?/br> 金洲的生母曾是修真界排名第一的大美人,嫵初夫人,能歌善舞心地善良,后卻因難產而死,人們在嘆息紅顏薄命之余,往往也要額外可憐一句那剛出生就沒了娘的小嬰兒。魏空念是在宴席上看過嫵初夫人的,金洲也就以此為借口,說想在幻境中見一見母親。 金泓繼續道:“大伯父一直閉關修行,已經整整兩年沒有出來過,旁人管不住金洲,他又搬出了親生娘親,我爹便吩咐下去,只要那魏空念別胡作非為,別再動用蠱血邪術,剩下的事情,全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都裝作沒看見?!?/br> “我原本有個法子,能試試金洲到底同紅衣怨傀有沒有關系?!敝x刃站直,“但魏空念偏偏又是幻術高手……嘖,這就有點棘手?!?/br> 風繾雪道:“先說說看?!?/br> “我們放出消息,就說紅衣怨傀沒死,只是被玄鳥符擊暈了?!敝x刃指著金泓,眉梢一挑,“而某些人為什么要偷偷藏起怨傀呢,是因為他遲遲無法控制住滅蹤劍,心中焦急啊,所以決定鋌而走險,以怨術御劍!” “你胡言亂語!”金泓當場大怒,將手中茶杯朝他扔來,“我怎會走邪門歪道!” 謝刃單手握住茶杯:“那好,你想個別的辦法,能誘來幕后之人斬怨傀除根?!?/br> 金泓:“……” 璃煥也開口:“金公子,我們此番下山只為殺怨傀,怨傀已死,任務就算完成?!?/br> 換言之,隨時都能打道回府,并不是非要留下幫你不可。 金泓還是不愿答應,倒是崔望潮站在門口,很沒有底氣地弱弱提醒一句,這不只是一句假設嗎,假設魏空念不是幻術大師,才能弄一個假的怨傀出來。但現在魏空念分明就是幻術大師,這計謀本來也不能用,金兄有何可猶豫。 經他這么一點撥,金泓才反應過來,對啊,我在猶豫什么? 謝刃用胳膊肘推了一下風繾雪。 風繾雪立刻和他交換了一個“你放心”的穩妥眼神,轉頭對所有人說:“我有個辦法,可以讓魏空念看不破假怨傀的幻象?!?/br> 謝刃:“……” 實不相瞞,我推你,只是想讓你看金泓像個傻子,并不知道原來你還能有本事瞞過魏空念? 第13章 風繾雪提出的方法其實很簡單,魏空念既然是幻術大師,能窺破一切幻境,那就干脆舍棄幻術,找人假扮成紅衣怨傀,這樣不就窺不破了? 金泓聽得一臉鄙夷:“我還當是什么好主意,紅衣怨傀周身都是怨氣,是一等一的兇煞,誰能輕易假扮她?只怕還不如多布置幾層幻術來得穩妥?!?/br> 風繾雪雙眼在屋內環視一圈。 崔望潮腿都麻了:“我不不是,等會兒,我確實不會假扮那玩意??!” 璃煥后退:“我也不行!” 墨馳簡直無語:“你不行就不行,你推我干嘛?” 最后只剩下一個謝刃:“……” 風繾雪和他對視。 金泓見狀倒得意了,也不管自己即將扛下“天賦不夠,竟想以怨氣來湊”的驚天大鍋,陰陽怪氣地催促:“謝刃,怎么樣???” 謝刃咬著后槽牙,擠出游絲一樣的聲音:“風兄,不會真是我吧?” 風繾雪卻沒有理他,而是看向金泓:“所以你愿意配合了?” 金泓撐著坐起來一些,可能是想到了謝刃描紅妝的大好景象,整個人簡直神清氣爽!愿意啊,為什么不愿意,雖說要背幾天黑鍋,但鍋畢竟是暫時的,而永恒的只有女裝。以后大家再提起這件事,自己的忍辱負重和謝刃的紅裙亂飄將會形成多么震撼的對比?想到這一點,他甚至開始迫不及待起來。 謝刃牙都疼,你至不至于這么雙眼放光。 金泓問:“何時行動?” 風繾雪答:“后天?!?/br> 金泓不解:“為何還要多等一天?” 風繾雪道:“因為我要先去一趟二十五弦?!?/br> 二十五弦是一處山谷,谷中琴弦縱橫,以音律布迷陣,旁人絕難踏入。那里隱居著鸚氏一族,著五彩衣飲葡萄酒,身姿輕靈善舞能歌,還擅模仿。 謝刃如釋重負:“所以扮怨傀這件事與我無關?” 風繾雪點頭:“嗯?!?/br> 金泓一聽,再度惱怒:“你們又詐我!” 謝刃雙手抱劍,語調一拖:“哎,會不會說話,我們分明就是在幫你,二十五弦的鸚氏何其難請,風兄要賣很大一個人情出去的。而且你怎么一聽我穿裙子就答應,我不穿了又立馬想反悔,你到底是想抓幕后黑手,還是對我抱有什么非分之想?” 金泓臉色一白,覺得自己可能已經被他氣出了毛病,索性閉嘴不發一言。 “那就這么定了?!憋L繾雪道,“我今晚去二十五弦?!?/br> 謝刃隨手搭住他的肩膀:“我也去?!?/br> 風繾雪眉頭一皺:“不許!” 謝刃:“……” 你這么拒絕,我很沒有面子。 但風繾雪最后還是沒有帶他,主要是擔心鸚氏的人也冒出鏗鏘一句“見過瓊玉上仙”,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二十五根琴弦在山風拂動下,發出輕柔的樂聲,如水波漾于谷中。 風繾雪一身素白紗衣揚起,御劍似雪影精靈,幾乎連眼睛都不用眨,就已巧妙穿過重重設障,落在一處山洞前。 守門弟子被嚇了一跳:“來者何人?” 風繾雪叫道:“鸚二月!” 弟子:“……” 洞中應聲飛出一柄銀月彎刀,鋒刃光寒斬風,看似來勢洶洶,卻在距離風繾雪的鼻尖還有半寸時,輕盈化為一片羽毛,轉圈飄落在他掌心。 “沒大沒小,什么鸚二月,不該喚我一聲姨姨嗎?”山洞前的水月障光一晃,走出來一名彩衣女子。 弟子紛紛行禮:“大谷主?!?/br>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丙W二月上前笑問,“怎么突然想起來我這了?” 風繾雪開門見山:“幫我一個忙?!?/br> “什么忙?” “假扮紅衣怨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