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頁
“是?!北迕骂I了命,又遲疑了片刻。 他是個固守派,忌諱這屋子當中的另一個人,可又不敢明說,捋了捋胡子只道:“皇上,邊州沒有行宮,您住在刺史府,怕也不合體統?!?/br> 魏繹知道他想諫什么,不以為然,吩咐左右侍從去拉開屏風,似笑非笑:“這倒不算什么,還有?更不成體統的?!?/br> 卞茂德當即慌了半分,生怕瞧見什么不該瞧的,忙念叨了兩聲“使不得”,扭頭往外便走,到門外邊才說“微臣告退”。 這老頭把魏繹給逗笑了,林荊璞則在床榻上咳嗽了一聲。 魏繹回頭望他,語氣忙低了幾分:“朕吵著你?了?” 林荊璞眼眸惺忪,目光漸漸匯聚,打量他這身英俊恣意的行頭:“你?既不回?鄴京,又打算去哪?” 魏繹在床邊重新坐下:“朕對軍火商下了點手段,吳其用沉不住氣,前些?日子才跟朕招供。他給燕鴻造的火門槍并未全部運往南邊,燕鴻手里頭還留了一些?,八成是都流入了邊州,這里頭的線索還得再查?!?/br> 林荊璞回?想起那日薄刃嶺上的火光,指尖不由深陷入被褥中。 他輕垂睫羽,將情緒放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說:“燕鴻生前留著這批火門槍,是專門用來對付我的。他知道大殷皇嗣的存在,早預料到會有?這么一日,才會借火門槍給柳佑助他成事?!?/br> 這盤棋中的利害關系,林荊璞如今已經了然,可太遲了。 燕鴻花費多年心血造出火門槍,卻沒能借助倭寇一舉推翻前朝勢力。他便選擇同柳佑一起保大殷的新帝上位,將林荊璞逼往絕路。 以燕鴻的立場看,此舉是不得已而為之。 魏繹生來不是天潢貴胄,他年少時卑微如螻蟻,登臨皇位只是為了活命。他遠沒有像林荊璞那樣沉重的枷鎖,同他這樣的人做皇帝,要么是所向披靡的梟帝,要么就是意氣用事的暴君。他二十年來孤獨地活著,沒對人動過一絲情|欲,親人可殺,朝臣可誅,可他卻將心思都放在了林荊璞的身上。 這將是新朝巨大的隱患! 舊朝唯有換一個新主人,魏繹才能夠放開手腳,無所顧忌地去推翻他們,開辟偉業! 可嘆燕鴻至死都在替大啟朝謀劃。他是不可一世的權jian,也是忠臣,他的jian詐皆因忠心而生,只不過他忠的從來不是哪位君王,而是這個嶄新充滿希冀的王朝。 “阿璞,等你?身子養好一點,再長點rou,”魏繹俯身,視線湊近地徘徊在他的面上,猶豫了半分,最后只疼惜地在他的面頰親了下:“我們便回?鄴京?!?/br> 林荊璞慵困地躺著,沒什么反應,淡淡“嗯”了一聲。 天氣初晴,雪已消融。 林荊璞今日按時按量服藥,中午喝下了半碗米粥,還吃了碟邊州特色的醬菜。冬日犯困,他午后又睡了兩個時辰,精神比上午又好了一些?,已能下床走動幾步。 魏繹還沒回來。林荊璞見天色還早,便在刺史府下人的指引跟隨下,散步到了離內院不遠的馬棚。 踏火在此處養傷。 它是戰功赫赫的名馬,從它還是頭馬駒時,便跟隨伍修賢東征西討,保家衛國,有?大殷戰士浴血奮戰的地方,都有踏火的蹄印。 賈滿亦知道這馬的貴重之處,為它騰出最寬敞明亮的馬廄,又尋了府兵當中最好的獸醫照料。 可踏火的情況似乎并未好轉。 林荊璞走過去撫摸它時,踏火才勉強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示好般地用臉去貼他的掌心。 “二爺,這馬年紀大了,能活到這歲數已是世間罕見。它在大雨中趕了躺急路,又挨了刀子,只怕是……” 林荊璞面色黯然,簡言意駭:“還有?的救嗎?” “邊州人最看重馬的情義,府兵救不了,黃漠上也還多得是經驗老到的醫馬者,救總是有法子救的,”那獸醫面露難色:“只不過像踏火這樣的好馬,那都是有靈氣有?骨血的,怕只怕它沒了主人,自己使性子倒也不想活了?!?/br> 林荊璞溫柔地捋著踏火耷拉著的紅色鬃毛,肩膀微沉,良久才道:“不必硬救,到時候就由它去吧?!?/br> “二爺,這……” “亞父的亡魂留在邊州,踏火見不到他,也不愿意去別的地方。何況這里不是亞父的故鄉,有?位舊友替我在這陪陪他,也好?!?/br> 林荊璞坐在草垛邊,又獨自陪了踏火很久,直到天色全暗,他的面上始終沒有傷感。 眼淚昨夜在魏繹的懷里都流干了,他已能將悲痛毫無痕跡地藏起來。他并沒有?麻木不仁,邊州發?生的一切他不會忘,亞父臨終的交代他更不會忘。 他的余生將不再為沽名所束縛,也不愿為仇恨所牽絆,他要自由地活著,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短一點~ 關于林荊璞真正想做什么,他自己有說過,指路31章。 第89章 禽獸 “哪兒不舒服?都告訴朕?!?/br> 元月十二日,爆竹驚春。鄴京的大街小巷上仍張燈結彩,簫鼓聲喧嘩。 這一趟他們從邊州府衙回到鄴京皇城,足足費了三日之久。 禁軍隊伍齊整入了鄴京城,林荊璞在緩慢行駛的轎子里安穩睡了一覺,充耳不聞百姓們的歡鬧聲。直至入了皇城內宮,轎簾上?的隔板才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