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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還欲再?訓斥,燕鴻握拳咳了兩聲,抬手道:“罷了,叫他們都嚇壞了?!?/br> 管家這才忍住氣,驅趕這些孩子到別出去玩,又好生勸道:“老?爺不過是病了一遭,叫那些小人得志,竟還編起了歌謠?!?/br> 燕鴻眉心微滯,回想?著什么,又將那幾個孩子給叫住了,“你們且將方才那首歌再?唱一遍?!?/br> “老?爺,這……” 幾個孩子害怕地面面相覷,也不知要不要再?唱。 燕鴻難得面露慈和:“莫怕,我讓你們唱,唱便?是。唱的好了,還給糖吃?!?/br> 他們這才細若蚊聲,重新唱了起來:“天?神怒,震金佛……天?神憤,墜飛燕……紅檐底下?留完卵,鴻運降福又一春……” 燕鴻屏息聽得仔細,聽到后面半句,身子不由一癱,顯現出震驚之色。 “住嘴,都別唱了!”管家見?勢厲聲呵止,又在旁安撫道:“燕相,小孩子不懂事,不過是個瞎編亂造的曲子,切莫動了氣,御醫說您的身子這可是忌諱?!?/br> 燕鴻思量不及,胸中一陣氣悶,一開口氣息有些不穩:“你速速讓人……讓人前往薊州打探消息!看看飛捷近日可有回京?” “少爺?少爺在薊州好好的,怎會平白?無故回——” 管家話間一頓,又道:“不過少爺孝順,若是知道老?爺的病,定是擔憂。他來鄴京照料,也是人倫常理?!?/br> “不可、萬萬不可……!” 層云蔽日,天?色又轉陰了。 燕鴻猛烈地咳掉了身上的毯子,言辭愈發?激切:“這些年來我能夠以高位之尊卻籠絡寒士之心,是要以身作?則,用人以賢不以親!才會把他調到薊州七年!而這個節骨眼上,他若被密召回京,皇上八成是要授之以重權!世人當如何看我燕家!多?年的心血還不是一朝散盡……總之,絕不準、絕不準讓飛捷回來!” 第72章 銀簪 這個時節,他們容易對彼此的一言一行過于敏感。 薊州郡與鄴京相隔有八百里之遠,可從版圖上看,中間不過只隔了一個韋州??祚R加鞭,兩日便能趕到。 鄴京雖已經入冬,可薊州的天?還算是暖和。 今日來了京中貴客,燕飛捷在府中設宴招待,手下幕僚皆到場相迎,高朋滿座。 燕飛捷的容姿比不上他父親那樣奪目,可也是年?富力強,氣魄非凡:“諸位,燕某今日設的是私宴,不必拘禮,吃喝管夠!” 他扺掌在高座上,不由?又?望向旁側那弱質女流,飲盞間輕嗤了一聲。 見人陸陸續續到齊了,燕飛捷才漫不經心地介紹道:“這兩位都?是從鄴京來的客人。陶知遠陶大人,如今的戶部四品,是與我?年?輕時?一同讀書的好兄弟,多年?未見了。至于這另一位,你們沒?見過,可必當都?聽過她響當當的名號,商珠,商侍郎,可是我?朝中的大紅人?!?/br> 陶知遠是與商珠同行來薊州的,皆是受到魏繹私派,來密詔燕飛捷回京。 商珠聽言,起身含笑?朝兩旁賓客作揖。 薊州比起鄴京是小地方,眾人頭一次見到女官,紛紛交頭接耳,似在笑?話什么。 燕飛捷側目打量了她一眼,面色稍暗,也未說?什么,自顧自地與旁人飲酒坐作樂。 商珠也酌了一杯酒,欲同燕飛捷去交談。 一滿臉橫rou的隨侍便擋在了中間,要同商珠敬酒,他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她,油嘴滑舌道:“當年?鄴京一別,算起來已有四年?多不曾見過商侍郎了,都?說?富貴之氣最養人,瞧商侍郎也是愈發年?輕貌美了?!?/br> 商珠沒?領朝廷公?差,便連夜趕到的薊州,故而也沒?穿官服,只是一襲尋常女子的裝束,一根銀簪挽著簡單的發髻,倒襯得她的五官明?艷。 另一賓客走了過來,帶著幾分醉意跟那人調笑?道:“商侍郎不是尋常女子,鄴京有多少青年?才俊,偏偏是人一姑娘獨占鰲頭,受了燕相與皇上的看重。你說?你夸商侍郎什么不好,偏偏夸她貌美,豈不是成?心是要數落她!” “嗐,女子賢德是首要的,這樣貌么便是第二要緊的!官當得再大,也遲早也是要嫁人的!連尼姑都?多得是因嫁人而還俗的!只要長得好,就是年?紀再大幾歲也不要緊,也能嫁個好人家,我?這怎么能叫數落呢?!?/br> “聽你這么說?,莫不是想攀人家高枝?” 那人聲音愈發大咧了:“怎的不想啊,可商侍郎瞧不上咱們小地方的人!只要商侍郎一句話,我?拋妻棄子、砸鍋賣鐵也得回去張羅彩禮,抬著花轎子迎娶她過門——” 座上幾人哄笑?了起來。 商珠眉眼清淡,把著酒盞沒?喝,在一群男人的嘲弄笑?聲中,脊骨筆直。 陶知遠是個謹慎的人,坐在底下聽了,背后愣是冒出了層冷汗。 商珠便是一介女流,可好歹也是堂堂朝廷三品大員,鄴京中人就是有對她不服的,也不敢當面以這樣的言辭輕薄。 可是薊州這幫人無?所忌憚,儼然是做慣了地頭蛇。說?來也是,燕鴻的兒?子尚且把他們待為上賓,又?哪會對燕鴻的一個女學生起肅敬之心。 他不由?起了擔憂之心,只怕皇上這次交代他們在薊州辦的差事,不大好辦成?。 那幾人見商珠不出聲,互相看了幾眼,又?帶著戲謔的口吻去調笑?:“商侍郎,我?們兄弟幾個都?是些?沒?見識的粗鄙之人,口無?遮攔了些?,可千萬別計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