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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偌大的鄴京城中,到底還藏了什么秘密? 風吹得林荊璞的衣袖漸寬,他有些乏了,便棄了?鋤頭,在旁邊的木凳上坐了?下來。 馮臥也跟著坐了?下來,見自個兒鞋底沾了泥,忙脫下擦了起來。 林荊璞倒了?一杯水,淺笑?說:“只是沒想到,柳佑也要費盡心機踩寧為鈞一腳,還想將他一招踩死。他們在朝中的擢升并不妨礙,甚至都不曾說上過話。子?丙先生以為,柳佑為何要這么做?” 軍火案未破,眼下這趟水已是越攪越渾了?。 馮臥將鞋子?套了?回去,嘆息搖頭,煩躁擺手道:“想不通想不通了?!早知我便待在三郡當我的閑官,非得來鄴京湊什么熱鬧!我家夫人昨日嫌我這頂都謝光了?,丑的很,還讓我睡覺時也莫摘帽,這是嘎娃子?道理嘛——” 林荊璞聽言笑?了?一聲,便在此時,沈懸忽從屋檐飛下,舉著拉滿的弓箭,警惕地對著后院門外。 馮臥見勢不好,恐怕這曹氏草堂已被人埋伏下了?,忙慌張地噎住了?笑?,反而?顯得神色有幾分滑稽。 林荊璞眉間微凜,低聲問他:“子?丙先生來時路上,可留意到是否有人跟著?” “沒,”馮臥又想著自己來時匆忙,哪留意過這個,頓時又沒了?底氣:“應該是沒吧……” 話音未落,后院的門鎖便被人用劍砍斷了! 幾乎是同時,沈懸弓上的三根箭凌厲地射了?出去,直撞上了?那人的劍鋒。 箭折,刃彎。 火花濺起! 轉眼間,沈懸弓上的箭又是滿的,門口那人也拿帕子?擦拭劍鋒。 勢均力敵。 林荊璞見到那人,眉心松弛,便去握住了?沈懸的肩,示意他不必再拿箭尖對客人。 常岳擦好了?劍,將劍放入鞘中,走進來斜了?沈懸一眼。沈懸沒理會,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是那幾只蓄滿力的箭射到了門上。 “啪”的一聲清脆,這門仿佛都是要散架了,常岳不由回頭,又多看了?那沈懸一眼,總覺得是自己輸了?一招。 這兩人劍拔弩張,是虛驚一場??蓢樀门赃叺鸟T臥是心驚rou跳,直拍著自己的胸口,口中暗暗念叨夫人的名字壯膽。 林荊璞含笑,便朝常岳頷首:“常統領——” 常岳面色冷鷙,不多說,忽抬起劍鞘在林荊璞胸前狠狠一擊! 他的行動太快,身旁兩人都未及反應。 馮臥反應過來時,忙去扶住了?林荊璞:“二爺!” 常岳是習武之人,力道遠勝過常人,體弱之人都受不住這么一擊。林荊璞吃痛,當即喉間含了一口血,身子要軟了下去。 常岳面色不悔,咬牙道:“你可知,皇上此處的傷,當比你重十倍不止!” 沈懸氣得眼睛紅了,直接從背上拔了?利箭要與他搏斗。 林荊璞咳了兩聲,見狀急著含血呵止:“涯賓……” 馮臥干著急,勸也勸不住,攔也沒膽量,一時沒了?主意,不知該如?何?周旋這局勢。 哪知常岳掀袍朝林荊璞跪了下來,雙手將劍舉過頭頂,偏頭沉氣道:“并非皇上意愿,只是小人氣不過?!?/br> 馮臥嘆氣罵道:“常子泰那你一路跟我過來作甚么!鬧著玩么!” 常岳俯身磕頭:“君命難違。請二爺同我回衍慶殿——” 第61章 跪下 “你為何要殺朕?” 冷風煞似刀,陰云濃稠,皇城之上?凌冽如霜,肅殺之氣?仍未消散。 衍慶殿內侍已悄聲進去通傳了。馮臥只準留在殿外等候,焦灼踱步。 待常岳在御前回稟過后,便同幾名御醫一道退了出去,林荊璞才?得以進殿。除了兩名貼身伺候的宮婢,殿內只有他們兩人。 禁軍精銳持劍就候在殿外,鐵鎧冰冷,自北林寺一案后便在此間不離寸步。 林荊璞摘了黑色斗篷,淡淡望向那密不透光的床幔,面色一黯,就著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環顧殿內,不過三四日光景,書案上?的扇架與棋盤已不見?了,茶幾上?干果子皆換成了新鮮的果蔬,亦沒有熏香,連九鼎香爐都讓人撤走了,只剩了個烘烤的暖爐。 椅子還沒坐熱,魏繹陰鷙的聲音便從后面傳了過來:“朕讓你坐了嗎?” 林荊璞側目看去,見?魏繹穿著?明黃色的內衫正立在屏風前,他的臉消瘦了一圈,氣?色消沉,胸前與腿上還有傷未愈,不過已能起身走動。 林荊璞愣了不過半刻,眉心不經意地松弛了些?,便道:“怎么,還得給你跪著?!?/br> “跪天子不是理所應當的么?!蔽豪[行動遲緩,才?走到了他面前,兇狠的鼻息已先行一步壓了下來。 幾日不見?,他又要嗅他。 “我的規矩是只跪死人,”林荊璞呼吸刻意淡了,要與他的氣?息避開,微微仰面,輕聲咬牙道:“不妨等你死了再說——” 這聲仿佛在交耳而談,字字無情處,偏又在最要緊處調情。 魏繹下顎緊繃,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白皙的臉,也放出狠話:“朕僥幸命大,才?沒死在你的算計之下。朕若死了你得哭,沒死便得跪著求饒,再說外頭還有刀子呢?!?/br> 林荊璞余光瞥見了外頭禁軍的影子,那劍鋒也正在落在腳尖,他提袍微抬高靴,將那冰冷黑影踩在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