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從相府發下的旨令無須通過三司駁審,便可直達六部,輕易cao縱朝中大權。 后來魏繹跟太監玩得親近,看起來性子散漫了不少,也懶得來相府用功了??上喔淖h政之權卻一直保留了下來,這是當今啟朝不成文的規定。 步入正廳,只見魏繹正坐在燕鴻旁,手邊站了幾名宮人,皆捧著賀禮,都是內庫最拿得出手的寶貝。 “朕記掛著,今日是燕相生辰?!蔽豪[環伺內廳,見安保慶與寧為鈞入了席,又道:“這不,六部尚書都來齊了?!?/br> 在座諸臣手心不禁捏了一把汗,誰不知燕鴻的生辰還有半年之久,宮里又怎會沒人提醒他。魏繹想要來旁聽政事,都懶得找個好點的借口。 燕鴻穩如泰山,命人收下了賀禮,又恭敬朝魏繹跪了下來:“皇上是天子,天子說臣是何日生,臣便是何日生。老臣銘感五內,叩謝圣恩?!?/br> “好、好,燕相不愧為朕的好忠臣?!蔽豪[彎腰去攙扶起了他。 君臣間做足了客套,卻生出了幾分逢場作戲的意味,叫人看得不甚明朗。 開宴后,燕鴻便沒顧及圣駕在,依舊沉聲發話道:“各部大人,可有事要呈報?” 滿座無人答話。 素日里魏繹龍袍加身,安坐在朝堂之上附和應聲,那是他當傀儡的老本行,腔調套話都信手拈來,群臣在底下看著,只覺得他油滑懶散,從不覺得他當這皇帝有何長進。而此時臨幸相府,沒了龍椅皇冠的加持,他倒是有了一股帝王之氣。 這氣氛微妙,魏繹明明禮待著燕鴻,遵從恭敬,卻有著與權相平分秋色的氣勢,甚至還欲壓他一頭。 本來臣子于朝堂之外私會論政,有結黨營私之嫌,如今都不覺忌憚起魏繹在場,一時無人敢開口。 安保慶膽大,見著眼前形勢,不由狂放地嗤笑了一聲,坐在席上揚聲道:“燕相,刑部無事,不過今日我帶了我部的新貴,給您老眼熟眼熟——” 寧為鈞頓了下,暗中瞥了眼御座之人,便出列先朝魏繹下跪一拜,起身后,才又朝燕鴻一拜。 燕鴻看了寧為鈞一眼:“賜茶?!?/br> 安保慶率先打破了這局面后,眾人且暗松了一口氣,禮部尚書孫懷興才上前:“燕相,禮部有事要呈?!?/br> “說?!?/br> “近來鄴京女子讀書之風盛行,女子學社猶如雨后春筍,遍地而生。雖我朝女子教化之風較歷代都有所開放,從未下令明禁女子讀書,可鄴京士子對此有諸多不滿,連日來太學院與弘文館已多次上書提及此事,懇求禮部嚴辦?!?/br> “女子學社?”燕鴻挑眉,問:“可查過是否有人暗中推動?” “回燕相,下官連同戶部的幾位大人暗中查訪了那幾家女子學社的賬目,走得是各家私賬,倒也查不出什么特別之處,盤問了都是些商戶佃戶要給自家女兒讀書辦學才興起來的,該交的稅一分沒少,連要查封都沒個由頭。何況這幾日各司的公事都堆積如山,未曾請示燕相,下官也不敢妄動?!?/br> 孫懷興忽頓了片刻,又為難道:“下官倒是見過學社中的幾個女子,皆學的是……商侍郎的打扮?!?/br> 正巧的是,商珠今日沒來。 燕鴻目色如墨,眼角布滿的褶皺更顯威嚴不凡,他瞥向了身側:“依皇上看,此事當如何處置?” 魏繹正專心撥弄杯中的茶沫,聽到燕鴻喚自己,才稍稍打起了精神,又問孫懷興:“朕倒是不大明白,你給朕說說,女子讀書,那些男學生為何要不滿?” 孫懷興:“回皇上,太學院與弘文館都是朝廷公辦的學院,向來只收男子,薈萃人才,承師問道,歷年朝廷選拔的官員少說有一半都是出自這兩個學院中。他們所擔心的,無非是女子學社將來再擴大了聲勢,恐會成為入仕的終南捷徑,于他們不公,于地方上的士子也不公。畢竟,朝中的確是有女子做官的先例……” 孫懷興的聲音小了下去,不敢看燕鴻。 可他這道理畢竟說得中肯。選拔制有諸多限制,人才能否被賞識提拔,若是不走門道,一半靠才學,一半也是靠名聲,但凡名聲若是蓋過了他人,無疑就是擠兌了他人的仕途。 朝中對女子入仕本就多有詬病,而商珠偏偏又是同年官員之中擢升得最快的,不免讓人猜忌這女子做官之后有男子占不到的便宜。 魏繹聽了頷首,抿了一口茶,佻達一笑,提議說:“既然他們要公正,何不恢復今年的春闈,比試一場?” 此話一出,官員皆肅穆不言,神色俱斂。 復科舉是大忌,幾年來多少讀書人都為科舉不興而不平,竟不料被皇帝這么輕巧地說了出來。 滿屋子的沉悶,連一根碎針掉了都聽得見,可也只有燕鴻緩慢擱下茶蓋的聲響,他不怒而威:“皇上此話可是當真?” 魏繹從郭賽手里拿了把扇子,正在把玩扇墜,漫不經心地笑道:“朕瞎說的,燕相不必當真。既然太學院和弘文館都是出朝廷人才的地方,都得罪不起。那還是叫人拆了那幾家女子學社,再革了商珠的職,諸事不就了了?!?/br> 燕鴻茶水還未入喉,“蔣尚書?!?/br> 工部蔣睿忙擱筷出席:“下官在?!?/br> “圣旨都下了,還不速速去辦?!?/br> 蔣睿領命:“是,下官這就帶人逐了那些女學生,拆了鄴京的女子學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