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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正好趕上時候,事已成了?!?/br> 隔著一張窗紙,林荊璞對外頭的人淡淡地“嗯”了一聲,又從甕中抓來一枚黑棋,與自己對弈。 魏繹還算是好心,怕他在病中無趣,早上遣人給他送了一盤棋與一本棋譜鉆研,好打發打發時間。 “只是沒想到,燕鴻這次玩了個玉石同燼,主動上奏,讓啟帝降了蕭承曄的職?!?/br> 林荊璞執棋的手微微一頓,又笑了笑:“這哪是什么玉石同燼,頂多算以沙換金。放眼六部都是燕鴻的人馬,丟了一個兵部司馬于他來說,無關痛癢,何況蕭承曄還年輕,來日復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倒是方濟,他這個禁軍統領對郝順的來說,可不止是一個親信那么簡單?!?/br> “臣困惑?!贝巴獾娜苏埶魇?。 林荊璞落下一子,棋盤上的格局頓時明朗了不少:“此遭過后,禁軍怕是要重歸兵部了?!?/br> 第7章 被褥 放浪輕佻,不成體統。 風吹樹上雪,紅梅一出,宮墻又被雪覆沒了。 今日因兵部與禁軍的這場毆斗,牽扯出許多棘手的事要善后。魏繹陪著中朝的官員議事商榷,回到衍慶殿時,也已過了二更天。 隔著滿院的紅梅,燭火闌珊,宮人收了華蓋,替魏繹脫下黃氅。他正要進去,且駐足偏過了頭,問:“那人睡下了嗎?” 一旁伺候的人笑著應道:“皇上,那人如今就是個廢人,睡著跟醒著都是一樣的?!?/br> 魏繹想到了什么,不由暗嗤,一把奪過了隨從宮婢的宮燈,撥開含雪的梅枝,疾步往偏殿走去,也不讓人跟著。 推門而入,林荊璞早已和衣睡下,偌大殿內只留了一盞燈。 魏繹沒多大耐心,睥睨之下,提燈將發燙的燈罩貼住他的臉,活生生將他給照醒了。 林荊璞被熏得嗆了兩聲,睜眼又刺得很,他往上拉扯被褥,溫溫吞吞地蒙住了半張臉。 “你倒不客氣,住了幾日,真把這兒當自己寢殿了?!蔽豪[索性掀了他的被褥,扔到了地上。 林荊璞睡不成了,只得緩緩撐臂支起了半個單薄的身子,烏發散落在枕頭上,語帶困倦:“深更半夜,這位皇上哪來這么大火氣?” 魏繹反手將宮燈拋到一旁,陰鷙之氣已比來時斂了不少:“誰點的火,心知肚明?!?/br> 林荊璞嗓子是啞的:“冤枉,我哪敢往您心里點火?!?/br> 魏繹實在聽不得他這剛睡醒的聲音,總覺得放浪輕佻,不成體統。 他身為皇帝,卻極少能主動想起這四個字——不成體統,頭一次便用在了此人身上。 林荊璞少時養尊處優,天潢貴胄出身,哪怕是當了流寇,也是出了名的“合體統、識禮儀”之輩,也不知到了自己眼中,怎么就成了反的了。 他頗覺煩悶,在屋里找了壺茶,親自倒了一杯,遞過去讓林荊璞喝了。 林荊璞接過茶杯,遲疑了下,說:“這茶是涼的?!?/br> “潤了嗓子再和朕說話?!蔽豪[有幾分霸道。 林荊璞只得順從喝了,從舌根一路兜心涼到了胃里,很不好受。 在他喝茶間,魏繹暗沉了一口氣,冷冷地盯著他的臉:“今日在長明殿外發生的事,你應當知曉了吧?” 林荊璞還因那杯涼茶一陣寒顫,沒了被褥,只好抱膝取暖:“囿于深宮,眼耳不通,從何得知?” 魏繹不信,可還是將原委扼要與他說了一遍:“兵部的蕭承曄與禁軍統領方濟起了爭執,兩人各自集了幾個兵部吏司與一隊禁軍在長明殿外斗毆爭執。虧常岳把人及時勸住押到了瀾昭殿,蕭承曄貶職為吏司,方濟自行請罪辭去禁軍統領一職,其他涉事之人要么被貶,要么革職,無一幸免?!?/br> “也是件稀罕事?!?/br> 林荊璞權當個笑話聽,笑過之后,見魏繹那恨不得剝了自己的視線,倒是愈發坦然:“這事與我有什么干系?” “怎會與你無干系?方濟那群人都是郝順的心腹,他們此次因攀附郝順被革職懲辦,禁軍往后就再難與內府齊心待在一條船上了。失了禁軍的內府,可謂是元氣大傷。這場意氣之爭,輕而易舉地就撬走了內府把持了幾年的要隘,實在是高?!?/br> 魏繹危險的余光在林荊璞身上游走,他沒有證據,只能想辦法套他的話:“郝順不是賣了你朝的國賊嗎?我若是你,難得回到鄴京,頭等大事肯定也是要對付他,為父皇母后報仇?!?/br> 林荊璞紋絲未動,嘴角松弛:“既是報仇,為何不找人暗殺了他來得快活?” 魏繹冷笑不言。 “再說,那些是你啟朝的兵部官員,是啟朝的禁軍護衛,他們要打架毆斗,我一個前朝余孽挑撥不了,也攔不住。魏繹,你深夜來找我,到底是興師問罪來的,還是只想找個由頭折磨我一番,掀了我的被褥、灌我涼茶喝?” 魏繹背靠著茶案,給自己也灌了杯涼茶下肚:“兩群人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復議內書閣的時候打,偏偏兵部那群人出來就撞見了禁軍,未免也太巧了?!?/br> 林荊璞鎮靜應答:“聽你這么說來,是巧??勺屑毾胂?,也不算太巧。我這些年流亡在外,可也大抵知道啟朝朝廷的局勢,兵部擺明不是沖著禁軍來的,是沖著內府的那位公公。禁軍護衛早已成了他霸道橫行的爪牙,朝中忌憚他的又何止一個兵部,如今居然要再添一個內書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