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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將尺寸登了記,溫恒便交付了訂金,約定五日過后再來取回,于是牽了阿池的手,帶他離開余家鋪子。 “咱們現在去哪兒?”白何陰魂不散的黏著大小二人,時不時還要出聲博一下存在感。 溫恒停下腳步,“我等會兒還有些事情要辦,不如你帶阿池四處逛逛吧?!?/br> 反正仙君的目的是要兒子,能和阿池獨處,想必他求之不得呢。 誰知白何想也不想的拒絕,“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不管?!?/br> 溫恒驚奇的睜大眼。 白何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忙補充道:“我是說,阿池總歸離不開你,我即便帶了他走,想必也玩得不盡興?!?/br> 小團子望著兩個大人的臉,忙不迭點了點頭。 溫恒無法,“隨便你吧?!?/br> 白何暗暗松了口氣,他還真不敢放小秀才一個人獨來獨往,誰知道他要去見什么人,做什么事?瞧溫恒鬼鬼祟祟的模樣,保不齊是和誰私會去,一想到這一點,仙君就覺得百爪撓心、坐立難安了。 誰知溫恒七拐八繞,最終卻來到一家馨香撲鼻的麻油鋪子前。 他來的目的當然不是為買麻油。 這鋪子的老板與他是老熟人了,見了面,便進屋將一包東西找出來遞給他,笑道:“數一數,我可不敢少你東西?!?/br> 溫恒亦笑了,“胡說什么,我當然信得過你?!?/br> 白何仙君在一邊看得直冒酸醋,候溫恒出來,方才雄赳赳氣昂昂的迎上去,毫不客氣的問道:“你們聊些什么?”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睖睾愕f道,似乎有意在賣關子。 總有瞞人的事,好像兩人還很生分似的,白何有些生氣的想著——雖然在溫恒的認知里,他的確是個外人。 從東市繞過去,溫恒便來到了香煙繚繞的廟堂街里,這一帶是到相國寺燒香的必經之地,因此格外熱鬧非凡。賣小吃果品的、玩雜耍的、捏泥人的,數不勝數。 而溫恒所干的營生則是售賣字畫。他沒有多少謀生之計,賣力氣的活吧,他也干不來,每常除了學生送來的束脩,就只有靠一筆好字來賺些銀子貼補家用。 白何瞅著他面前攤開的那些字畫,嘖嘖了一兩聲,便問道:“這些水墨畫都是你親自繪的么?” “不是,是常云起捉刀的,他最擅墨畫?!睖睾愦鸬?。 又是這無處不在的混賬小子。雖說與凡人爭風吃醋有傷大雅,白何眉間還是掠過一絲不悅,硬邦邦的道:“畫得這樣難看,字也不過泛泛,難怪賣不出去?!?/br> 溫恒沉默了一剎,說道:“那字是我親自寫的?!?/br> “……”白何自知惹了禍,一時口快,沒想到把他也貶低了,忙想法子補救,“我說著玩的,字卻是一筆好字呢?!?/br> 無論他如何陪著笑臉,小秀才的好感都救不回來了,因為生意的確不怎么熱鬧呢。 白何覺得自己烏鴉嘴,恨不得立刻抽自己一個嘴巴,再一看溫恒晦暗的臉色,知道今日若賣不出幾張字畫扇面,小秀才怕是連覺都睡不好了。 這可不行! 白何想了想,問著他道:“還有空白扇面么?” 當然是有的。有些客人喜歡臨時題字,或是得了好句,或是喜歡嗅那一股初初染上的墨香,因此溫恒在擺攤之前,總會多備上幾幅扇骨框架,讓客人有自娛自樂的機會,溫恒當然也幫著寫字,至于其他卻不能了——他對于畫畫是一竅不通的。 這一帶都是青石磚地,每日皆有人打掃,不過對于好潔的仙君來說仍有些腌臜。白何皺了皺眉,只得將就著席地坐下,順手奪過溫恒手中的墨筆,在那雪白的扇面上細細描摹起來。 長得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會引人注意。何況今日來相國寺參拜的太太奶奶們不少,見這里坐著一個俊秀公子埋頭疾書,不免都好奇地聚攏過來。 但見那細如毫毛的筆鋒之下,一朵白蓮冉冉盛開,底下映著碧波淺淺,迎著微風,端的是搖曳生姿。連那股清淡的墨氣都仿佛化作了荷香,裊裊的鉆入人鼻腔中來。 這是神技??!圍觀的行人心內皆贊道。其中一個性急的已忍不住開口,“這幅扇面要多少錢?” 白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不多不少,十兩銀子?!?/br> 這也太貴了,搶錢也不是這般搶法。那位女眷雖為畫師的風姿傾倒,卻也沒到花十兩銀子來買一副折扇的地步,她不禁漲紫了臉,“這也太胡鬧了,誰家的扇子值恁多錢?若是宮里的玉扇,賣出這個價倒還說得過去?!?/br> 白何輕輕笑著,抬起頭來,“如今還是早春,夫人買扇子是為了扇涼么?自然是因它乃風雅之物??梢娺@副折扇的價值,并不在于它是何種材質,而是因這幅畫,對么?” 畫上墨跡已干,白何霍地一甩手臂,折扇倏然合上,扇面上皎潔的荷花瓣團團合攏,儼然便成了一盞樣式獨特的蓮燈,襯著荷露點點,宛如觀世音菩薩撒下無量恩德。 這樣奇巧的筆法與心思,怎能不叫人大為驚嘆。 那婦人看著亦有些向往,不死心的道:“五兩銀子?!?/br> 對付這樣的砍價高手,白何的回答只有輕飄飄一句,“不賣?!彼纱嗬涞膶⑸茸邮掌饋?,轉而開始繪制另一幅畫作,好像他做這些事不為求財,僅僅圖自己欣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