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破舊的道觀木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穿著青袍的女人,女人不胖不瘦,眉眼見之可親,但不知為何,竟讓人猜不出她的年齡。 “在下奉王妃之命,送信而來?!彼托湃瞬戎s草,走到女人面前,把厚厚的信封遞到女人面前。 女人看著他手里的信,目光從“明玖珠”二字上掃過,伸手接了信:“明小姐還說了什么?” “王妃說,您看了信后自然會明白?!彼托湃俗饕荆骸霸谙略谏较碌群騼扇?,兩日后再來拜訪?!?/br> 女人看他:“往日明家派來送信的人,似乎不是你?!?/br> “在下非明府之人,因王妃有恩于在下,在下才替王妃送來此信?!?/br> 送信人知道,出家人最是單純好騙,尤其是這種深山老林,不與外人接觸的出家人。 “原來如此?!迸它c頭:“我明白了?!?/br> 等送信人離開,另一個穿著灰袍的女人從樹上飛身而下,連信都沒拆開,便嗤笑道:“字雖有幾分像玖珠,但她什么時候給我們送信,不是大包小包塞一堆東西回來?” 青袍女子拆開信,信里掉出一幅畫。 畫上的女子身處深宮之中,淚流滿面卻無法脫離,整張畫都在向她們表達求救的意思。 “就這破畫……騙子也好意思說是咱們玖珠畫的?”青袍女子震驚了。 第94章 度厄 他們種因,師父們結果 “畫什么樣?”灰袍女子拿過畫, 越看表情越怪異:“誰會拿這種畫來冒充玖珠,腦子不好?” “信呢?” “我還沒看?!鼻嗯叟诱业叫?,直接遞給她:“師姐, 這?!?/br> 兩人湊在一起,把信看完, 彼此都沉默了。 “幕后主使的腦子確實不太好?!鼻嗯叟? 也就是玖珠的二師父把信封往石桌上一扔:“我們家玖珠, 怎么可能被宮女太監欺負, 還對月垂淚……” “嗯?!贝髱煾概ゎ^看了眼破舊的道觀:“咱們道觀的房頂該翻一翻,難得來個騙子,不能讓他跑了?!?/br> “這……”二師父猶豫:“會不會把他嚇跑?” “來都來了, 怎么能隨便走?!?/br> 送信人在山下等了兩天,再次到道觀時,遠遠就看到前兩日見到的女子, 正憂心忡忡地站在道路盡頭等他, 見到他的出現,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氣。 “道長, 王妃的信您已經看了,不知您有何打算?” “明小姐是我們親手養大的, 我如何忍心看著她在京中受苦?!迸由袂榻辜保骸巴鯛攲λ缓妹??” “唉,宸王向來囂張跋扈,與文官關系惡劣。王妃是明家女,王爺又怎會真心待她?”送信人見女子慌得手腳都不知該怎么放, 心里有些得意, 果然好對付。 “我想趕緊去京城看看她?!?/br> 送信人眼神一亮。 “可是……” “可是什么?”送信人的心提了起來,殿下特意交代,一定要把收養明玖珠的道長弄進京, 這樣就能把明玖珠變成殿下手里的棋子。 “可是我的師姐身體虛弱,若帶她進京,我怕她身體熬不住??墒橇羲龁为氃诖?,山中缺糧少油,連房頂都還在漏水,我沒辦法放心?!?/br> “這都是小事,糧油米面,道觀翻新都交給我?!彼托湃讼?,只要能把人哄去京城,翻新道觀都是小事。 “怎能讓你破費……” “道長莫要這樣說,王妃是在下大恩人,在下替王妃的師父翻修道觀,又算什么?”送信人抱拳:“請師父稍等,我這就下山去準備?!?/br> “善信,善信……” 送信人腳下不停,怕自己跑慢了,女道長就后悔了。 兩個時辰后,送信人帶了一群工人上山,開始敲敲打打,甚至連山間小路上的雜草,都割得干干凈凈。 “道長請放心,不出五日,貴觀定能煥然一新?!?/br> “多謝善信?!迸有Γ骸吧菩偶热粊砹说烙^,不如隨貧道去拜殿?” “道長請?!?/br> 踏進正殿,送信人發現這破舊的正殿,竟然供奉的是三清神像。除了三清外,再無其他神像,看起來十分簡陋破舊。 “讓善信見笑了,道觀貧寒,沒有銀錢為天尊描金像?!迸尤×讼氵f給他:“善信,請?!?/br> 這三座神像看起來十分陳舊,但并不破。送信人跪到蒲團上時,總覺得這三座神像在看著自己。 他匆匆上了香,不敢直視神像雙眼:“道長,在下愿意為神仙描金?!?/br> 出發前,上鋒給他支了兩百兩銀子,照這么花下去,還不到京城,他就要去討飯了。 可是為了騙取女道長的信任,這錢必須掏。 當天晚上,他飛鴿傳書一封,求上鋒讓安插在陵州的手下,給他送銀子來。 這破道觀,太能花錢了。 四日后,送信人捏著空蕩蕩的荷包,看著全部描上金的三清神像,擺滿屋子里的糧油米面,新換的家具,新漆的墻,擠出一個努力的微笑:“多耽擱一日,王妃就難受一日,道長今日就隨在下回京吧?!?/br> “好?!迸狱c頭:“道觀后面有一片花田,明小姐幼時最喜歡這些花,有勞你采些來?!?/br> 送信人很想說,那些花就算再漂亮,送回京城也壞掉了。 “好的,請道長稍候?!睕]關系,只要能跟著他回京,他能忍。 “多謝?!?/br> 女子目送他走進道觀后面的花叢中,微笑地看著他一頭栽倒在地。 “瞧我這記性,忘了提醒你,這些花啊……有毒,吸之引人昏迷?!彼叩綍灥沟乃托湃松磉?,從懷里掏出麻繩,把人捆得結結實實,拖出花叢。 “按照大成律例,你這種冒充皇室貴族手下,行騙作惡之人,少則服役十年,多則二十年?!倍煾概牧伺氖?,用腳踢了踢毫無知覺的送信人,仰頭問坐在屋頂上的大師父:“師姐,衙門的人到了么?” “快到了?!彼灾托湃速I上山的點心,感慨道:“這種腦子蠢,還有錢的騙子,真好用?!?/br> “是啊?!倍煾更c頭:“下回能再來兩個就好了?!?/br> 這么好的騙子,可遇不可求啊。 “殿下?!彼{衣太監匆匆走進院子,看到四皇子妃也在,規規矩矩行了一禮:“請殿下與皇子妃安?!?/br> “免禮?!痹蒲訚蓚仁讓O采瑤道:“采瑤,外面桃花開得正好,你讓白芍陪你去看看?!?/br> “好?!睂O采瑤記得這個太監,半個月前,就是他告訴殿下,明玖珠寄養道觀的地址。 “發生了什么事?”等孫采瑤離開,云延澤臉上的笑意消失。 “十一被打進了大牢?!?/br> “什么?”云延澤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怎么回事?” “他……他暴露了?!彼{衣太監縮了縮脖子:“宸王妃的師父,發現他是騙子后,到衙門報官抓了他?!?/br> “兩個深山老林的老道,就算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他也應該趁機逃跑,怎么還能讓她們有機會報官?”云延澤深吸一口氣:“安排下去,讓他把嘴巴閉緊?!?/br> “請殿下放心,這些我們已經安排好?!?/br> “放心?”云延澤仿佛聽到了笑話,他嘲諷地看著藍衣太監:“你讓我怎么放心?” 一個個都是精心訓練過的暗衛,結果卻被女老道弄進官府衙門,簡直就是場笑話。 孫采瑤坐在外面的大院子里,看到藍衣太監垂頭喪氣走出來,緩緩垂下眼瞼:“白芍,你說,明玖珠究竟有什么好?” 白芍低下頭:“奴婢不知?!?/br> “你不是男人,你當然不知道?!睂O采瑤站起身,走向那片據說是陛下特意為蘇后栽種的桃林。 白芍跟在她身后:“宸王妃整日與宸王在一起,就算真的討人喜歡,那也是討宸王喜歡,您不必去考慮她哪里討男人喜歡?!?/br> “白芍姑姑?!睂O采瑤停下腳步,轉頭看她:“你這些話,似乎在幫明玖珠開脫?”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想您為不相干的人費神?!卑咨智バ卸Y:“皇子妃,已經成親的宸王妃,永遠都不可能是您的威脅?!?/br> “是啊,她從來都不是?!睂O采瑤仿佛突然xiele氣,她站在桃林外,她知道這一切都與明玖珠無關。 可是除了怪她,還能怨誰? 怨自己,又或是怨殿下? 當初那個騎在馬背上的白衣郎君,是如此風華絕代。她枯燥規矩又無味的人生,第一次偷偷選擇了心動。 “桃花快謝了?!?/br> “舍不得花謝?” “花開花謝都有規律,我只是在算,幾個月后能吃桃?!?/br> “過來?!?/br> “過來干嘛?” “跳上來,我背你?!?/br> “會不會被其他人看見?” “看見就看見,本王背自己的媳婦天經地義,誰敢多嘴?” “好嘞!”玖珠喜滋滋撲到宸王背上,把頭擱在他后肩上,剛走兩步,她捂著頭:“殿下,你快埋低一點,快快快,我頭發被桃枝掛住啦?!?/br> 孫采瑤看著桃花樹下,被桃枝掛亂頭發,最后跟宸王互相干看著傻笑的明玖珠,無聲無息地往后退了幾步,不讓他們發現自己。 “怪我,長太高?!卞吠蹩粗林槟X袋上支棱到臉前的那縷頭發,移開視線強忍著笑,把頭伸到她面前:“要不,頭發給你拉一拉?!?/br> “才不要,拉著疼?!本林榇盗舜的谴閬y發,牽住宸王的手:“算了,你還是牽我回去吧?!?/br> 身后的幾個宮女太監都在偷偷笑。 宸王看了眼這些偷笑的宮人,彎腰把她打橫抱起來:“走,我們回宮,不給他們笑?!?/br> 玖珠把頭靠在他胸膛,自己先笑出聲。 孫采瑤看到桃花紛紛揚揚落了他們一身,仿佛這樣的美景,這樣的熱鬧,這樣的快樂,本就該屬于他們。 甚至是去打擾這份溫情,都是有罪。 “白芍?!睂O采瑤恍惚地看著白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