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還記得一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甭∝S帝看著她：“朕若是無情無義，當年在登基時，宮中便無寧妃?！?/br>
    鄭蘭音恐懼地看著他，蹬著腿連連往后退：“不，不是我，我當年沒有說這句話。陛下，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饒了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br>
    十幾年前，她確實跟娘家說過這句話。

    “蘭音，你當真決定與我們里應外合，把王府控制住，不會后悔？”

    “我為什么要后悔？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我原本中意的人就不是他，若不是為了家族的利益，我何需受這個委屈？”

    “朕知道你嫁入王府，是為了家族，身為女子你無可奈何，無法選擇?！甭∝S帝嘆息一聲：“皇權之下，那時候的你我皆是棋子，朕并不想為難你?！?/br>
    “可你錯得太多?！甭∝S帝閉上眼：“偏寵眉黛與渡卿的是我，你要是恨，就恨朕。若你死后能化作厲鬼，也來找朕?！?/br>
    說完，他轉身就走。

    “云意行！”鄭蘭音尖聲叫道：“你不過是比你三哥運氣好而已！你只是比他運氣好而已！”

    “你說得對?！甭∝S帝停下腳步，扭頭看她：“朕，比所有皇子運氣都好，所以朕是最后的勝利者?！?/br>
    “不，不?！编嵦m音瞪大眼，牙齒不停地打著顫：“是你，是你……”

    隆豐帝看了她一眼，披上劉忠寶遞上來的大氅：“走吧?！?/br>
    “陛下?！眲⒅覍毿枺骸叭ツ?？”

    “你這個老東西，當然是去明月宮?！甭∝S帝坐上龍輦：“除夕夜，自然要與家人在一起，把渡卿也叫來，他若是不來，今年的壓歲錢就沒了?！?/br>
    “陛下，殿下怕是有一會兒才能回明月宮。老奴方才瞧見，殿下陪明縣主往朱雀門方向走了?！?/br>
    隆豐帝微微一笑：“由他去吧?！?/br>
    終究是，兒大不由爹。

    “殿下?！本林榭戳搜矍胺剑骸扒懊婢褪侵烊搁T了，父親與母親在門外等我，你快回去吧?！?/br>
    “本王知道前面就是朱雀門?！卞吠跣咭宦暎骸澳闾ь^看?！?/br>
    玖珠抬頭望去，只聽砰的一聲，空中炸開一朵朵漂亮的煙花。

    焰火映紅了她的臉，她眼也不眨地看著：“殿下，這是你特意為我放的嗎？”

    “宮里每年除夕夜子時后，都會放一場焰火，京城里很多地方都能看見?！?/br>
    “哦?！本林辄c頭，原來不是為她放的呀。

    “那些不是，但是這些是?！卞吠跆Я颂?，隨侍太監捧上了一堆爆竹。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彼袅艘粋€爆竹放在地上：“明小豬，點響這個爆竹，就是新的一年。愿你事事如意，安樂無憂?！?/br>
    他把點爆竹的火折子綁在長長的棍子上，把棍子遞給她：“來，試試?！?/br>
    玖珠心動又有些害怕，哆嗦著把伸長棍子，把火折子往爆竹上的引線上點，結果晃來晃去，半天都沒有點上去。

    “以前沒有玩過爆竹？”

    玖珠搖頭：“沒有玩過?！?/br>
    宸王見她動作生疏，輕輕托住她的手腕：“我教你，等這個爆竹點燃，我們就跑，記住了嗎？”

    “嗯！”玖珠點頭，如臨大敵地盯著引線。

    嗤！

    引線點燃，她扔下火折子，抓著宸王就跑。

    “別怕?！卞吠趵_身上的大氅，把玖珠滿頭滿臉都包裹進去。

    嘭！

    爆竹炸開，帶起一陣亮光。

    “成功了！”玖珠把頭從大氅里探出來，高興地伸手指爆竹炸開的地方：“聲音好響啊?！?/br>
    “好玩嗎？”宸王看著幾乎靠在自己懷里的少女，笑了一聲。

    “好玩?！本林槔死男渥樱骸暗钕?，我們再點一個，好不好？”

    “好?！卞吠醢鸦鹫圩訌牡厣蠐炱饋?，遞給她：“這次你自己點?！?/br>
    “嗯嗯?！本林閷χ鹫圩哟盗藥紫?，把火折子吹燃，抖著手去點下一個爆竹。

    這一次，她靠著自己點燃了引線，然后嗷嗚一聲，轉身想也不想，就往宸王站著的地方跑。

    看著朝自己跑來的少女，宸王再次打開了斗篷。

    少女一頭扎進他的懷中。

    笑著用大氅再次把她裹上，爆竹炸開，仿佛他心口跳動的聲音。

    “殿下，你也去點兩個嘛?！本林橥扑骸翱烊?，快去?！?/br>
    宸王拿著火折子：“本王能一次點三個爆竹，你要不要看？”

    “要?！本林槟脗€三個爆竹擺在一起，猶豫了一下，又撤回去一個，扭頭看他：“殿下，要不還是點兩個，三個太多了?！?/br>
    “小豬，你是在瞧不起我？”宸王走到她身邊，把撤回去的爆竹擺好：“站遠點，我讓你看看，什么是點爆竹的高手?！?/br>
    玖珠啪嗒啪嗒跑遠，捂住耳朵：“殿下，你要小心?！?/br>
    宸王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快速點完三個爆竹，起身看向玖珠。

    三聲爆竹聲接連響起，玖珠放下捂著耳朵的手，她望著站在煙火中翩翩郎君，小聲自語：“殿下……長得真好看?！?/br>
    “你說什么？”宸王走到玖珠身邊，發現她臉有些紅。

    她猛地搖頭：“沒有?！?/br>
    “眼睛瞟來瞟去，這么心虛的樣子，還沒說什么？”宸王笑瞇瞇地戳她的臉頰：“明小豬，你覺得本王很好騙？”

    “沒有，沒有?！本林槲嬷槻蛔屽吠醮?，見實在躲不過，最后干脆一頭扎進他懷里。

    咚、咚、咚。

    這不是爆竹聲，是殿下的心跳聲。

    玖珠從他懷里仰起頭，眼眸中波光粼粼：“殿下……”

    她想說，你的心跳聲，好響哦。

    “小傻瓜?！卞吠跣α?，笑聲溫柔清斂，仿若滿山桃花開。

    第63章 來都來了 我總不能把一個公主拒之門外……

    云延澤站在高高的宮墻下, 他看著遠處的云渡卿與明玖珠，夜風帶來了他們的歡笑聲，連爆竹聲都掩蓋不了他們的快樂。

    世間的悲喜, 永遠都是這般

    他順著墻根坐下來，仰頭看著天空炸開的煙花, 腦子里空白一片。

    這些絢爛的煙花, 掩埋了他母親的死亡, 而他卻連看她最后一面的勇氣都沒有。

    “延澤, 你必須要好好讀書，成為最優秀的那個皇子?！?/br>
    “你要乖乖的，那樣你的父皇才會喜歡你?！?/br>
    “延澤, 你是母親所有的希望了，你要成為太子，成為大成最尊貴的男人?！?/br>
    “我真恨啊, 真恨啊……”

    爆竹聲已經停止, 等他回過神時，云渡卿已經離開, 明玖珠手里提著一盞宮燈，身后跟著幾個宮女太監。

    “縣主, 那邊好像有人?！?/br>
    一個太監發現了他：“下奴過去看看?！?/br>
    “別去?！本林閿r住小太監，她看著墻根下那團模糊的身影，這種團圓之夜，獨自待著的人, 不去打擾是對他們體面的溫柔：“走吧, 誰也不要去打擾?！?/br>
    看著少女帶著太監離開，云延澤站起身，抬頭看了眼天空仍在綻放的焰火, 轉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淺意閣，鄭蘭音握著手里的白綾，看著窗外閃爍的焰火，心中仍舊不甘，可是大力太監們卻不管這些，他們把拖著她，把她脖子繞上白綾。

    她恐懼地伸手去扯白綾，哭得涕淚交加，哪還有往日的優雅與矜貴。

    “鄭美人?！币粋€太監陰陽怪氣道：“好生上路吧，您再這般掙扎下去，就要連累四皇子了?！?/br>
    “你們誰敢殺我，我是四皇子的生母！”鄭蘭音似乎終于找到了底氣：“你們這些卑賤的狗奴才，誰也不能碰我?！?/br>
    被罵狗奴才，大力太監也不生氣，他與另外一個太監手中用力，狠狠勒著白綾，眼見著鄭蘭音掙扎得力度越來越小，他冷笑道：“方才有句話忘記告訴美人了，皇上不僅削去了四皇子所有爵位，還會在明日帶貴妃娘娘祭祖，冊封貴妃為中宮皇后！”

    鄭蘭音睜大眼，拼命掙扎了兩下，睜著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氣。

    “臨死都還想拿四皇子當免死金牌，有這樣的外祖與生母，四皇子也真是倒霉?！贝罅μO試了試鄭蘭音的鼻息：“死了，帶去交差吧?！?/br>
    “公公，公公?！卑咨譀_進屋，掏出身上的銀子，塞進大力太監手里：“求公公通融片刻，容許奴婢為主子整理一下儀容?！?/br>
    大力太監拋了兩下手里的銀子，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個忠仆，去吧?！?/br>
    “謝謝幾位公公?！卑咨殖麄兏Ａ烁Ｉ?，這才走向鄭蘭音的尸首。

    大力太監嗤笑一聲，往日高高在上的掌事女官，如今跟落水狗有什么差別？

    明敬舟與沈氏在朱雀門外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自家閨女踩著小碎步朝他們這邊跑過來，身后還跟著幾個提著燈籠，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小太監。

    “小心，別摔著了?！鄙蚴仙焓址鲋林?，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煙花爆竹味道，讓她在身邊坐下：“跟宸王殿下玩得很開心？”

    見女兒點頭，沈氏半點也不意外，果然是宸王耽擱了女兒出宮的腳程。

    “坐好，我們回家吧?！鄙蚴戏畔潞熥?，隔絕了外面那些小太監的視線。

    車輪碾在路上，發出骨碌碌的聲音。玖珠想起在年宴上發生的事情，忍不住問明敬舟：“父親，為什么四皇子的外祖家與他母親犯下這么多大罪，還有那么多人為四皇子求情？”

    “他們不是在為四皇子求情，而是在為自己的未來求情?！泵骶粗鄄]有因為女兒小，就故意撒謊騙她：“在你看來，四皇子如何？”

    玖珠搖頭：“他容貌姣好，進退有度，守禮有節，是一位翩翩君子，但我不喜歡他?！?/br>
    “因為你認出了鄭家那個害你的管事？”

    “不?！本林槔^續搖頭：“早在第一次看見他時，我就覺得他有些奇怪?！?/br>
    盡管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人這一生，總要遇上那么一兩個看著就不喜歡，或是見之難忘的人?！鄙蚴厦嗣畠旱念^：“不必在意這種小事，喜歡者就多靠近一些，若是不喜歡，就離他遠遠的，無需為難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