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

    她收回目光，轉頭看著已經睡著的娘娘。

    也許還會延續下去。

    晚膳時分，宮人們擺好飯菜，劉忠寶把點心擺到桌上：“陛下，這是貴妃娘娘宮里出的新式點心，娘娘讓老奴拿來，給您與明大人嘗嘗鮮?！?/br>
    “愛妃有心了?！甭∝S帝面色微訝，隨即恢復正常，對明敬海道：“愛卿，明月宮的點心向來美味可口，愛卿嘗嘗看？”

    “謝陛下?！泵骶春倞A起一塊點心，就聽到宮人傳報，宸王殿下到了。

    他看了眼隆豐帝，放下筷子準備行禮。

    “哎?！甭∝S帝一把按住他：“這是朕與你的私宴，無需講究君臣之禮?！?/br>
    明敬海察覺到陛下按住他的手，用了七分力道，知道他不是在說笑，當真心安理得坐了下來。

    “父皇?！卞吠踝哌M內殿，拱手向隆豐帝行禮，又給明敬海行了一個晚輩禮：“明大人?！?/br>
    “殿下安?！泵骶春９笆诌€禮。

    “都是自家人，坐下來用膳?！甭∝S帝招手讓宸王坐下，“你明伯父走遍大成河山，文能安民，武能排兵布陣，你多向他學學?！?/br>
    明敬海默默看隆豐帝，瞧陛下這話說得，他一言不合就多了個皇子侄兒，就算陛下敢這么說，他也不敢認啊。

    宸王點頭，筷子已經伸向了桌上的飯菜。

    “父皇，這道乳鴿湯如何熬制的，好像格外鮮香？”宸王又嘗了兩口：“您讓御廚把方子寫給兒臣，兒臣讓王府的廚子學著做?！?/br>
    “朕記得你以前不愛這些湯湯水水?！甭∝S帝挑眉：“近來口味變了？”

    “鴿子湯補腦?！卞吠趵碇睔鈮训溃骸皟鹤咏鼇碜x書習字頗為辛苦，想多補一補?！?/br>
    順便給明小豬也補一補，他堂堂王爺，天天吃未婚妻家的飯，多不好意思啊。

    “殿下多智聰慧，無需這些外物?！泵骶春Ｒ娀始腋缸佣疾恢v究食不言的規矩，放下筷子開口道：“ 微臣府上有幾本兵書，這些兵書都是微臣閑著無聊時，自己瞎琢磨出來的玩意兒，殿下若是不嫌棄，可以挑個空暇的時間，拿回去看著玩?！?/br>
    不久之前，明敬舟也是這么跟他說的。

    宸王努力微笑：“多謝大人，晚輩明日就到貴府借書一閱?！?/br>
    “只是個人拙作罷了，殿下不必如此鄭重?！?/br>
    “能借大人墨寶一觀，是晚輩的榮幸?！卞吠趵^續努力微笑：“以大人的才華，只字片語都是精華，又怎會是拙作?！?/br>
    都是明小豬的長輩，明小豬的長輩，客氣點，客氣點。

    “能得殿下看重，是微臣之幸運。明日一早，微臣在寒舍靜候殿下大駕?！泵骶春Ｎ⑽⒁恍?，對隆豐帝道：“陛下，微臣觀殿下面相，氣宇軒昂，風度不凡，有幾分陛下年少時模樣?！?/br>
    隆豐帝聽了這話，頓時笑出聲來。

    “有你們明家看著這個不省心的小子，朕就放心多了?！甭∝S帝拍了拍明敬海的肩膀：“愛卿，他日后就是你們明家的女婿，你多費費心?！?/br>
    明敬海起身，一揖到底：“陛下心意，微臣明白?！?/br>
    站起身后，他看著宸王，露出了長輩獨有的慈愛笑容。

    只是他粗眉大眼，笑起來的模樣，硬生生讓宸王心跳慢了幾下。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他給明小豬銀子，被明敬舟當場發現的時候。

    翌日一早，明敬?；丶液?，換了身衣服在院子里練五禽戲。晨起的明存甫打著哈欠，迷迷糊糊走到主院，看到明敬海嚇了一跳：“父親，你怎么這么早就從宮里回來了？”

    “一日之計在于晨?！泵骶春Ｒ娝轮拢骸叭ツ?？”

    “兒子，兒子給周小姐送一本詩集?！泵鞔娓δ樇t耳赤地低下頭。

    “嗯，知道討好未來媳婦，像個爺們?！泵骶春Ｌ土藦堛y票給他：“去吧，在小姑娘面前，不要吝嗇?！?/br>
    明存甫一看面額，四十兩！

    父親好生大方！

    “大伯父，甫六哥?！本林樵谠洪T外探了個頭進來：“母親讓我給大伯父送熱點心來?！?/br>
    兄弟兩人的院子緊緊相鄰，只隔了一道院墻。明存甫看了眼兩家的院子：“meimei，你又爬墻過來的？”

    難怪他沒聽到下人傳報。

    “自家人不講虛禮?！本林椴缓靡馑嫉匦α诵?，兩家之間的院墻修那么矮，不就是方便自家人爬的嘛？

    “珠珠快進來?！泵骶春Ｕ泻糁林檫M院子，洗了洗手就拿起一塊點心嘗：“你也愛爬墻？”

    明存甫：“……”

    身為長輩，這句話里加個“也”字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伯侄兩人走到石桌旁坐下，明敬海招呼著玖珠跟他一起吃點心：“你爹在家的時候，我也不愛繞路走正門?！?/br>
    “難怪圍墻那邊有人長久攀爬過的痕跡，原來是大伯父?！本林閯偝酝瓿?，勉強還能陪明敬海吃兩塊點心：“這樣能省很多路?！?/br>
    “要不是怕外人說閑話，我還想在圍墻那里直接修一扇門?！泵骶春u頭：“可惜人言可畏，我們世間俗人，就算自己不懼流言，也要為他人考慮一二?！?/br>
    “有沒有門也沒關系，反正那么矮的圍墻，隨便一翻就能過來?！本林楹攘藘煽诓瑁骸澳赣H說，大伯父去過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是真的嗎？”

    “那當然?！鄙狭四昙o的長輩，在喜愛的小輩面前，免不了要沾上些許吹噓當年的毛病，見玖珠這么問，明大伯頓時來了精神。

    明存甫見這兩人，一個講得眉飛色舞，一個聽得目不轉睛，全然忘了他的存在，默默嘆息出聲。

    “老爺，宸王殿下到訪?！?/br>
    “殿下？”正在興頭上的玖珠，聽到宸王殿下四個字，先是愣了愣，隨即站起身，提著裙擺跑到院門口：“殿下在哪？”

    明敬海見小侄女這副模樣，伸手把兒子招到身邊，悄聲問：“珠珠很喜歡宸王？”

    明存甫點頭：“不僅喜歡，還討厭別人說宸王的不是?！?/br>
    明敬海思索片刻，點頭道：“以宸王的姿色，倒也能有這個迷惑女子的本事?！?/br>
    不是，這話能這么說？

    踏入明敬海大門時，宸王的內心是沉重的，可是當他看到院門臺階上的玖珠，快步來到了她面前。

    “明小豬，你怎么在這里？”

    “我在聽大伯講外面的風土人情，未曾想會等到殿下，好巧哦?！本林樾Σ[瞇地問：“你是來找大伯的么？”

    宸王默默點頭。

    “我帶你進去，大伯講故事可好聽了?！本林槔吠跣鋽[往院子里，剛走沒兩步，明敬海與明存甫就迎了上來。

    “參加宸王殿下，下官有失遠迎，還請殿下見諒?！?/br>
    “明大人客氣?！卞吠跎斐隽硪恢皇址雒骶春＃骸笆潜就醮驍_了?！?/br>
    明敬海站起身，看著侄女揪住宸王袖子，宸王便把袖子遞到侄女面前的模樣，再看了眼提到周家姑娘就臉紅的兒子，默默在心里嫌棄起來。

    這就是差距啊。

    明存甫被看得莫名其妙，父親這是什么意思？

    “殿下，請坐下說話?！泵骶春Ｕ泻糁吠醯绞琅宰?，他看到宸王用寬大的袖袍唰唰兩下掃了掃石凳，讓侄女坐了下去。

    而他的侄女，則是在食盒里，裝走一盤子點心，放到了宸王面前。

    一切都很美好，就是顯得他好像有些多余的樣子。

    “大伯?！本林榕踔?，雙目灼灼地看著他：“剛才的故事，你再給我講講嘛?！?/br>
    明敬海與宸王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顯得有些許尷尬。

    要知道，男人嘛，偶爾在講故事的時候，會那么一點點虛構浮夸的成分在里面。萬一被宸王拆穿，他在侄女面前的高大形象，豈不是要受到影響？

    第38章 傻瓜 她靠著兩條腿，跑這么遠

    “珠珠啊?！泵鞔蟛闷饘挻蟮男浣? 給宸王倒了一杯茶：“宸王殿下今日來，是有事與伯父相商，你看……”

    “大伯父, 正事要緊，你跟殿下慢慢說?！本林檎酒鹕恚骸拔以偃ツ眯┕瞎c心?！?/br>
    “meimei?！泵鞔娓ψ烦鲈洪T, 就看到玖珠熟練地扒拉著圍墻蹦跶過去, 默默抬起袖子, 以袖遮面, 嘆息一聲。

    “小少爺?！毙P走到他身后：“老爺說，讓您去書房，把他親筆寫的幾本兵書拿出來?！?/br>
    “兵書？”明存甫心里有種不妙的預感, 父親說的該不會是那些他自己寫的玩意兒吧？

    “老爺有沒有說，是哪幾本兵書？”

    “老爺說，左五上三那排格子里的書?！?/br>
    還真是那些玩意兒。

    明存甫走到父親的書放, 找到左五上三那一格, 把里面的書通通拿出來，拍了拍上面的灰, 飛揚的灰塵把他嗆得咳嗽連連。

    “這是借書給殿下看，還是扔破爛？”明存甫很擔心他爹哪一天因為得罪宸王, 再次被發配到邊疆。

    他從旁邊架子上，取下一個雕花木書盒，書放進盒里后，把盒子擠得滿滿當當, 看起來勉強有幾分珍藏本的意思。

    等他抱著書到院子, 石桌上已經擺滿了瓜果點心，小堂妹正舉著茶壺給宸王斟茶，宸王手里剝著橘子, 還沒剝完，就先掰了一瓣遞到小堂妹嘴邊。

    “父親，兒子把書取來了?！泵鞔娓Ψ畔聲?，順手取過小堂妹手里的茶壺:“殿下，請用茶?！?/br>
    宸王看了明存甫一眼，把遞到玖珠嘴邊的橘子放進她手里，轉頭問明敬海：“明大人，令郎是打算走科舉之道？”

    明敬海點頭。

    “讀書人的時間貴如金，明小公子不必在此陪同?！卞吠醯皖^剝完整個橘子的皮，把果rou全部塞給玖珠：“明公子，先去溫習書本吧?！?/br>
    最后明存甫被趕回了書房，他摸了摸身上的銀票，目光透過窗戶望向圍墻，撩起袖子爬出了窗戶。

    讀書人爬窗爬墻雖是不雅，但為了心儀的女子，也無需講究太多。

    “老爺！”小廝匆匆跑進院子：“小少爺摔傷了腿！”

    “怎么回事？”明敬海平日嘴上嫌棄兒子，此刻身體卻已經很誠實地站起來，幾步走到小廝面前。

    “少爺爬圍墻，一不小心腳滑，就摔了下去?！?/br>
    “骨頭錯位，老夫已經把骨頭給他掰了回來?！庇t給明存甫纏好繃帶，洗干凈手：“明大人放心，令郎沒有什么大事，就是近來不能走動，要在家中靜養一段時間?！?/br>
    “有勞何大人?！泵骶春ＳH自把御醫送出房間門，又讓管家送御醫出去后，才嘆息一聲，現在的年輕人，體質太弱了。

    宸王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踏入明敬海家大門，明敬海兒子就摔傷了。默默瞅了明敬海一眼，明小豬的大伯，有沒有愚昧的迷信思想吧，萬一懷疑是他克的……

    “可真夠出息的，爬個墻也能摔到腿?！泵骶春Ｗ呋匚?，嘴里不留情地罵著，給明存甫蓋好被子：“就連玖珠養的那條狗，都能從咱家的院子里跳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