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國士無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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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臨中心處,是個三百畝見方的巨型場坪。從前,這是大宋官家專門用來祭天的場所,但現在成了尋常百姓擺攤看戲游樂的場地。這幾日百花祭,佛道儒三家要在此處祭祖,所以這地方便又被暫時封鎖了起來。 昨天進城的遼兵弄得滿城人人自危,鹿岳書院眾人,也是不明所以。目前駐扎在北莽的軍隊有兩支,一支是全都有遼人組成的遼國精銳之師,這支軍隊由遼國直接管轄。另一支則是有漢人與遼人共同組成的護城衛,這批軍隊是由張伯熊為首,聯合遼國共同管理。但看燕臨城里的這架勢,應該是遼國親自派來的軍隊。 從燕臨場坪,有四條大道分別向東西南北四方延伸而去。只見現在已是日近午時,黑壓壓的一行人正從東邊的現龍大道,闊步朝場坪而來。 為首的是趙絕江與另外兩位劍墟劍主,三人身后跟著一百二位身板挺拔的劍墟仙人。這祭天一事與他們劍墟無關,他們只是來為其保駕護航的。往年的百花祭,絕對江湖上最大的盛世。除卻全天下的佛道儒三家,還會有八百六十七派,三萬六千名散修共同匯聚在燕臨場坪之中。不光如此,連那高高在上,身為天下共主的大宋官家也會親自蒞臨于此觀禮。為免生出事端,劍墟就承擔了護衛百花祭祭天大典的職責。 今年的祭天大典就太過于寒酸了些,先不說什么其他門派散修。就連今日的主角,佛道儒三家,加起來,也不過來了兩千多人。 劍墟眾人身后,太叔倦,慧劫方丈,猶觀主三人并排而行。紫袍道士,白衣學子,握禪杖的僧人排成三大方陣邁著建步,緩緩而行。 最后跟著的,則是霏娥宮與九陽峰兩撥人。經那夜后,這兩撥人是怎么看對方都覺得不順眼,所以這兩方隊伍,都靠著邊兒走,盡量離對方遠一些。 猶觀主在前方顯得有幾分憂心忡忡:“太叔院長,那遼兵不是沖我們來的吧?” 太叔倦揶揄道:“怎么?猶觀主怕了?” 猶觀主搖頭道:“的確怕,但不是怕他們,而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揣著什么目的。無法防備,自然有些怕?!?/br> 太叔倦笑道:“猶觀主多慮了,只要我們不做什么出格的事,遼兵是不會輕易出手的。師出無名,他們將要得罪的是整個北莽江湖。這對遼國來說,是得不償失?!?/br> 猶觀主點頭道:“太叔院長,言之有理?;劢俅髱熢趺纯??” “阿彌陀佛,老衲與太叔院長所見略同?!被劢俜秸蓜傉f完,就聽得場坪中央前的祭壇下,一個面白無須的老者拉著細長的公鴨嗓喊到:“三教弟子已歸位,一請佛祖釋迦摩尼!二請天師張道陵!三請儒圣孔夫子!三祖,下凡嘍!” 說罷,老者對著供奉著三家祖師的祭壇,連磕三個響頭。 這老者是宮中伺候過三代官家的老資歷太監,往年百花祭的祭天大典也由他主持。七年前宋朝皇室敗退北莽,這老太監卻沒跟著走,一直留在燕臨,主持每年的祭天大典。 老者跪拜完后,顫巍巍的走到一旁,坐在地上,喘口氣自語道:“哎…看來咱家,明年是主持不了這祭天大典了……”說罷,他接著又對站在現龍街口處的太叔倦三人喊道:“太叔院長,過來參拜吧!”這句話他用的力氣打了些,他剛說完,粉白的方臉上,就涌上一道病態的嫣紅。 太叔倦對老太監行了個禮后,高聲呼道:“書院弟子,隨我參拜孔圣人!” 董平混跡在書院弟子之中,他嘀咕道:“也該來了吧……”直到后面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才訕訕一笑,隨著隊伍往前行去。 就在太叔倦剛引著香時,一道高呼陡然從空中向下方涌來,其聲如雄渾波浪,綿綿不覺的拍擊著眾人腳下這座莊嚴的城池。 “太叔倦!你不配上這柱香!” 趙絕江目光一凌他寒聲道:“劍墟諸君!備戰!” 剎那間,長劍出鞘的清鳴聲不絕于耳。 那雄渾之聲再度傳來:“趙劍主,用不著這么緊張,本尊不是來打架的!”那聲音一落,就見一具大黑色木棺從遠處飛來。在棺材之上又坐著一人 ,那人面容威嚴,頭戴金冠,一身金袍反射著刺眼的陽光,令人不敢直視。 趙絕江收起寒冥劍,淡淡道:“梅黃雨,你來做什么?” 大多人聽到這個名字都有幾分陌生,不過慧劫方丈等江湖先輩卻是曉得。梅黃雨這個有幾分陰柔的名字放在眾人頭上這個面容威嚴,頗有幾分霸道的男人身上雖顯得些格格不入。但他另一個稱呼,卻是響徹北莽三十六州。 覆族五行舵,舵主! 梅黃雨坐著棺材往下一落,約有數千斤的巨大棺材落在地上,卻一絲飛塵都沒驚起,這足以顯示梅黃雨對于真氣把控的厲害。 “本尊既然今日單槍匹馬的來燕臨,就足矣表明了本尊不是來打架的?!泵伏S雨一邊說,那飛揚的粗眉還在不停挑動。 太叔倦握著手中的三炷長香,淡淡道:“梅舵主若是想觀禮,那本院歡迎之至?!闭f罷,太叔倦往前邁出一小步,就要將長香插在香爐里。 梅黃雨一拍棺材板,一道勁氣就朝太叔倦奔涌襲去。太叔倦神情漠然,他大袖一甩,卷起一道旋風,纏住了梅黃雨這一道勁氣。但隨即異變突生,數根由真氣凝成的銳利長針竟從勁氣中激射而出。 “綿里藏針!”太叔倦雖然驚詫,但也是早已出招。一股浩然之氣從太叔倦掌心噴涌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勢壓向那數根長針。 啪!啪!啪! 只聽數聲脆響接踵響起,一瞬間,那數根長針盡皆被攪成粉碎。 黃梅雨見狀長笑不絕,他連連拍手道:“太叔院長的浩然正氣篇真是練到了極致,本尊佩服?!?/br> 太叔倦望著剛才被兩人真氣給沖擊成數截的長香,神情嚴肅道:“梅舵主,你這是何意?” 與此同時,太叔倦背后的師生皆怒視梅黃雨,齊齊上前一步。 趙絕江出聲喝止道:“都退下!今日是佛道儒三家的大日子,你們不能貿然動武。此事,全權交與我劍墟來解決?!壁w絕江話音剛落,七把明亮的長劍已架在了梅黃雨的脖子上。 梅黃雨笑著聳聳肩道:“本尊已經說了,我不是來打架的。太叔院長你問本尊是何意,本尊也早說了,你沒資格上這柱香!”說罷,梅黃雨用力一拍棺材板,厲聲道:“他才有這個資格!” 梅黃雨話音剛落,嗒嗒的馬蹄聲從現龍街入口響起,不一會兒,風塵仆仆的蕭山鳴與馮玉書二人 便帶著回城的書院學生們一起匆忙行了過來。 眾人單膝跪在太叔倦面前,馮玉書抬頭道:“院長,學生回來遲了?!?/br> 太叔倦看著馮玉書,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他點頭道:“不遲,正好趕上?!闭f罷,蕭山鳴抬頭,看到被劍墟眾人用劍架在脖子上的黃梅雨不禁憤怒道:“院長!此人!” 太叔倦打斷蕭山鳴,淡淡道:“有什么話,慢慢道來?!?/br> 蕭山鳴咽了口唾沫道:“在兩日前,我與馮玉書驅趕一幫盜匪,來至那盜匪的山寨,卻在里面發現一個已被他們折磨的不成人樣的老者。那老者渾身穿滿鐵釘,凄慘無比。我與馮玉書商量一番后,便決定先行帶那老者會燕臨,請求諸位前輩對其醫治。但沒想到在回燕州的路上,卻被這人給劫走了!”說罷,蕭山鳴一指黃梅雨。 黃梅雨聽罷呵呵笑道:“不錯,而且本尊劫走的那人此時就在本尊屁股下的棺材里?!?/br> 太叔倦眉頭一皺,似有考量。 梅黃雨雙手往上一舉,將架在他脖子上的長劍登時給彈了開來。他轉轉脖子,微笑道:“你們兩個可別以為本尊閑的沒事要搶一個廢人,只因本尊曉得,若他被你們帶會鹿岳書院,定然是死路一條?!?/br>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馮玉書站起身憤然道:“胡言亂語!我鹿岳書院的師長同門都是苦讀圣賢書的仁善者,居住于書院的其他前輩亦是俠義之士,誰會傷害一個凄慘的無辜老者!” 太叔倦聞言,上前拍拍馮玉書的肩膀,對黃梅雨道:“黃舵主,你既說那棺中人有資格替本院上這柱香,又說那老者來到鹿岳書院會有性命之憂。本院也很好奇,這棺中人,到底是什么身份?!?/br> 黃梅雨聽罷跳下棺材,他一掀棺材蓋,便從里面提溜出個渾身顫栗,體無完膚的瘦小老者來。 “諸位請看,這人本院相信,慧劫方丈認識,趙劍主認識,而太叔院長就更不用說了?!?/br> 此時只聽咚的一聲悶響,太叔倦已跪倒在地。他身子顫抖的厲害,一時間竟流出了眼淚。 “師長……” 趙絕江雙目微寒,他嘴唇微動,吐出了三個字:“金無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