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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為什么”還沒問出口,商夢阮就岔開了話題:“去睡,我不會走?!?/br> 誰信??!荊雪塵一雙貓眼兒里冒著警惕的光。該怎么拖住師父呢? 他心里一亮:“師父可以教我煉器嗎?” 銅走狗交給他的那柄彎刀,他琢磨許久,也沒修復成功。它的材質太過堅硬,用尋常符火根本燒不融。 那彎刀在他手中數遭蹂|躪,也只比最開始的模樣——更慘不忍睹了些。 今晚正好能拿出來問師父。 商夢阮默然看著少年手中本該的廢棄的法器,問:“你從何處得來的?” “銅走狗給我的呀?!鼻G雪塵撓撓臉頰,“這不是師父留給我的考驗嗎?” 商夢阮陷入沉默。 銅走狗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而他的小徒弟怎么會以為,僅憑一個初學者,就能鍛造金丹修士才能融化的材料? 融化不了,竟也只是自己悶著,不來問他。 他微微皺了皺眉。 商夢阮細數繁密的格子架,在深處找到一塊適合初學者的金屬,遞給少年:“試著把它融成液體?!?/br> 很快他便被少年畫符生火的熟練動作驚訝了:“你會中階離火符?” “會啊?!鼻G雪塵道。 商夢阮又接連問出幾個難度較高的火系符文,少年一一畫出,無一不對。 ——這絕不是初入門的少年所能掌握的。他的弟子于符道的天賦,確實百年難遇。 卻聽荊雪塵嘟囔道:“可惜那些高階的符咒畫不出來。不然的話,肯定能煮化那柄小破刀!” 商夢阮恍然。 少年鉆研符道從來不是為了玉盧君,而是為了他這個“師父”無心誤留的任務。 他的手微微捏緊。 荊雪塵忽然“喵嗷”驚呼了一聲,吃痛地捂住右手。 與此同時,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兒傳來,只見他手中的金屬完全漲大成一坨黏糊糊的黑泥,完全看不出原來的形狀材質。 而小雪豹正抱著被燙傷的右手,“呼呼”吹著氣兒。 受傷的地方恰好是手心,若是燙到豹爪倒沒什么,人形的手又白又嫩,一燙就紅腫得厲害,痛覺也更靈敏。 他忍不住蜷縮著爪爪,雙眸蒙上了一層生理性的水霧。 正咬牙忍痛時,商夢阮忽然拉過他的手腕,展開他的掌心。 荊雪塵剛想反抗,卻感到手心涌動起一股無形的靈氣。瞬息之后,少年訝然發覺,燙傷處火辣辣的痛感忽然消失了。 紅腫還在,但沒有繼續惡化,也沒發水泡。 所以剛才……師父在通過吸走他傷口殘余的火靈氣,幫他治傷? 荊雪塵怔怔地眨了眨眼,被師父握住的爪爪有些不自在地抖了一下。 商夢阮放開了他的手。 “注意控制火焰溫度恒定?!毕删D開視線,“靈氣釋放不能過猛?!?/br> 作為示范,他同樣捏起一張離火符,符文上方浮起一小朵火焰,灼燒著金屬的底部。 “手放在我腕上?!彼?。 荊雪塵試探著觸上商夢阮的手腕,有些不明所以。 “閉眼,感受?!鄙虊羧畹?。 少年聽話照做,將神思集中在皮膚相觸之處。初時他還有些胡思亂想,很快注意力便被皮膚之下經脈中的靈氣流動吸引住了。 浩如煙海的磅礴靈氣在商夢阮體內肆虐,散發著狂躁的暴動氣息。當它們通過手腕時,卻宛若猛獸被馴服般,化作涓涓細流,溫和地注入符文之中。 他飽含著滿腔烈焰熔巖,然而訴諸指尖時,卻只有一豆暖火,平和而寧靜。 荊雪塵的心被微微撥動了一下,睜開眼睛。 “煉器是為如此。穩定、精準、無喜無悲?!鄙虊羧畹?,“唯有控制自己,才能控制手中之器?!?/br> 荊雪塵望著他的臉。 師父的眼睛平靜深邃,映照著那一豆暖火,也映照著少年的倒影。 ——穩定、精確、無喜無悲。師父一直以來,都是這么控制他自己的嗎? “懂了么?”商夢阮注意到他的目光。 荊雪塵搖搖頭,又點點頭。 他表現得有些心不在焉,又答得含混,商夢阮不由微微皺眉。 剛想說些什么,卻見少年忽然綻放出一個陽光十足的笑容。 “我懂了呀,”荊雪塵笑瞇瞇道,“師父?!?/br> 商夢阮指尖的火焰猛然顫抖,搖曳成一朵漂亮的火花,又瞬間收斂回掌心。 他發覺,朔月之夜所膨脹的欲|望,不僅僅只有破壞與毀滅。 第36章 這是十年以來, 商夢阮首次在朔月與人為伴。 往年他會將自己鎖入冰潭之中,以冰冷的潭水壓抑體內的狂躁。若是偶爾在外,便強制自己沉眠,即便這么做有損神魂。 然而, 當他和荊雪塵同處時, 并不會失去控制。少年本身所具有的某種特質, 在無形間安撫著他的心魂。 ——難道這就是蓮華九歌決的奇妙之處? 但即便荊雪塵不釋放冰靈氣,只是簡簡單單地在他面前小睡, 商夢阮就能找回心靈的平靜。 就如現在一般,少年趴在石桌上酣睡, 微微張著小口呼氣,露出一對白生生的小牙尖兒。 即便睡熟了,他也不忘扯著商夢阮的袖袍一角, 生怕他離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