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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遙坐在素心湖邊,又支棱起了自己的老副業——夜釣。 遙想當年他和江顧一起夜釣的光景,一盞燈映半寸方圓,無人打擾,雖然魚沒釣上幾條,但就他們兩個人聊東聊西,也算安然。 哪像眼下…… “水麒麟,你的燈打歪了?!彼x湖面十萬八千里的燈光,嘆了口氣,“我看不清,你再離近一些?!?/br> 水麒麟咬著燈籠提手,離近了一些。 “人家好歹是妖獸之首,活了百八萬年了,輩分不知比你高了多少?!币慌缘男湃滩蛔〈痰?,“給你照明,真是委屈?!?/br> “你有這說話的時間能不能多打點蚊子?”謝遙用衣袖揮了揮周圍,十分不耐煩,“我快被咬的受不了了?!?/br> “我堂堂妖君給你打蚊子,是你的榮幸?!毙诺鮾豪僧數啬闷鹗掷锏尿屛闷焉?,裝模作樣地在空中扇了扇,“你怎么還抱怨起來了?” 說話間便聽水麒麟忽而打了個噴嚏,動靜之大差點要把湖水掀個底朝天,照明的燈籠也被吹走,落到了湖中心。 謝遙:…… 他頭疼道:“我只是想釣個魚,安安靜靜地坐一會,你們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嗎?” 玄九道:“其實我并不想看見你,是寒江君囑咐我來的?!?/br> 水麒麟點了點頭,隨即又想起來點什么,搖了搖頭。 謝遙看著這一人一獸憨厚無辜的眼神,終是放棄:“算了我不釣了,我找江顧去?!?/br> “哎哎哎,別呀?!毙胚B忙攔住他,“寒江君讓我們在這里陪著你,你若是走了,我們怎么辦?” “隨你們怎么辦,反正我是不在這呆了?!?/br> “這山上妖獸這么多,你要是又受傷了,我們可不好交代?!?/br> “我就說是我自己偷溜了,不怪你們?!毕肓讼胫x遙又伸出左手手腕,給玄九看上面系的紅繩,“這紅繩上面有江顧的氣息,妖獸見了我,應該不會阻我的?!?/br> “那也不行……” “你這人話怎么這么多?”謝遙煩了,“我在這水月鏡天呆了三天了,連出去走動走動都不行?” 他還準備去找顧雪迎,找她要回天書呢。 “當然可以?!笔煜さ穆曇魝鱽?,“師尊想去哪都可以?!?/br> 謝遙回頭一瞧,便見江顧提了一盞明燈立在身后,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你回來了,”他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都處理好了嗎?” “嗯,”江顧輕輕點頭,“江南一帶的妖獸已經收攏完畢,明日我就將它們渡到古始兇境?!?/br> “好,這樣一來,江南便可以太平一陣了?!?/br> 然而不遠處的玄九聽到這些,卻眉頭一蹙,似有不快。 回去的路上,玄九坐在水麒麟背上,望著天上月藏于云間,深深嘆了口氣:“這幾日都瞧不見寒江君,我還想著他是在忙什么事,今日才知道是去收服江南一帶的妖獸去了?!?/br> “數千里之地,妖獸成千上萬,何其之多,他以一人之力驅使,只怕是費盡了力氣?!?/br> 水麒麟的皮毛柔軟而順滑,摸起來十分舒服。玄九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又道:“自古有沖冠一怒為紅顏之說,我原先還不信,現在卻覺得一點都不夸張?!?/br> “前十年都還在躊躇的事情,如今為了心上人,便義無反顧地去了,跟百年前的寒江家主還真是像?!?/br> 水麒麟步履堅實,走的很穩:“天下分久必合,不會有長久的亂世。尊主聰慧,自是知曉這個道理。而水月仙尊至情至性,心思仁善,必會勸尊主回頭?!?/br> “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真正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毙诺?,“江顧畢竟年輕,能力有限,江南一帶尚可盡力挽回,可整個天下都是這樣的爛光景,他怎么兼顧的過來?說到底,這也不是他一人之錯?!?/br> “而且我說一句真心實意的話,妖與人注定殊途。亂世妖獸禍害人,盛世人禍害妖,二者根本沒辦法和平相處。當年寒江一族付出那么大的代價,不過是建了個古始兇境,將人和妖隔開了而已,沒有改變任何事情?!?/br> “江顧雖為人,卻已經與妖站在一處。他這樣做對人固然是好,對自己卻是大大的不利。若有朝一日太平再啟,他與我們,可都是那些人的眼中釘rou中刺了?!?/br> 聽完這些,水麒麟默然不語,良久,它才道:“尊主之意,非吾與爾能揣測?!?/br> “有什么能揣測不能揣測的,”玄九笑了,“我們的寒江君什么都知道,我說的這些他肯定也想到了?!?/br> “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愧加一個愛字罷了。愧這世道因他之舉而亂,愛所愛之人心中美好光景。而且別忘了,他在做寒江顧之前,曾是挽月門的弟子,修的是正義道,學的是除惡術,日日被守護天下蒼生的規訓熏陶,自然比我們這些妖怪多幾分仁愛之心?!?/br> “不能怪他?!彼梓霌u搖頭。 “本就不怪他,要我說,這是寒江氏祖傳的毛病?!毙潘剖窍肫鹆耸裁?,目光里滿是追憶,“雖是人,卻有可以召喚妖獸的能力,不去想著做壞事,卻妄想能改變世間規則,尋求人與妖相處的平衡??勺銎饋砟挠邢氲暮??最后只能是兩邊不討好,背盡了罵名?!?/br> “或許這是上天給予的磨練?!碑吘鼓芰υ酱?,責任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