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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叢生,遍地墳煢,見不著任何鳥獸,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安靜的令人窒息。 之前的所有,都消失了。 “原來先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看到言喚最后留下的書信和眼前的一切,江顧沉默良久,最終道出這么一句。 “是?!敝x遙面色同樣復雜,“從頭到尾,都是假的?!?/br> 從開始他們進入仙草村,到中間所聽所聞所見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一次徹頭徹尾被精心安排的騙局。 死者復生,這件看起來絕無可能做到的事情,終究被言喚找到了方法。 信上所言,有一種邪術,名叫血絕,能夠喚死者魂靈重歸,前提是以流盡鮮血卻還吊著一口氣的活人獻祭,修仙者為上佳人選。 他倆一開始傻乎乎地幫忙除妖,其實早就成了人家妖的目標。 “為何?”江顧有些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對我們?” 不求回報地行善事,怎么就成了他人引自己入陷阱的餌? “多年前我曾和你有同樣的困擾?!敝x遙使了小法術,燒掉了手中的信?;鸸馊计鸩贿^一瞬,卻照得他側顏驚艷,“直到你師祖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br> “什么?” “不是做了好事,就會有好結局?!?/br> 就像東郭先生與狼。 江顧聞言垂眸,雖然他肩上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其他部位還有淤青擦傷,走動還是會有痛感。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開始在一眾覆滿雜草的墳墓中來回穿梭,似乎是在尋找什么。 終于他在一處墳墓站定,謝遙跟了過去,發現墳前墓碑上赫然刻著幾個字。 ——子墨之墓 昨天早上還在槐樹下背書,對他笑的孩子,現在是一座無人關注,荒草滿蓋的墳。 “仙草村一案,我會立刻修書一封送往挽月門,讓掌門師兄和皎月師兄處理?!敝x遙見狀亦是不忍,輕聲道,“定不會讓他們含冤而死?!?/br> 江顧靜默一會,忽而開口問道:“師尊,其實弟子還有一事不明?!?/br> “何事?” 江顧慢慢蹲下,摸了摸墓碑,似是在摸子墨的小腦袋。 “言喚做這些事,本意是為了復活被人殘殺的仙草村村民。若殺人是為了救人,那么又該如何評判它的好與壞對與錯呢?” 他說完又繼續沉默,似乎在等待謝遙的答案。周圍百座荒墳靜默佇立,似乎也在等待謝遙的答案。 “哪怕殺人者殺人是為了救人,亦不可饒恕?!敝x遙眉目淡淡,但語氣確是重極了,“正如此事,仙草村慘死的村民們固然無辜,可言喚為了復活他們而去選擇戕害更多無辜的人,亦是錯的。如果她真的害了人,就一定要受到懲罰?!?/br> 還有。 雖然這樣說很殘忍,謝遙想,但比起昨晚黑衣人的雷厲風行,五年前神秘修士屠仙草村滿門的狠辣決絕,言喚這樣的立場是最黑白不分的。 好的不徹底,壞的不透徹。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隨后向周圍墓群躬身一禮,嚴肅道:“我相信害人者終會伏法,沉冤者必將昭雪。不因其他,只因世有定法,人有定規,邪不久存,善衍亙古?!?/br> “倘若有一日,世道混沌污濁,無人懲惡揚善了呢?”江顧驀然低聲追問。 “有我,不會?!敝x遙道,“若我死了,你頂著?!?/br> 謝遙頓了頓又道:“江顧,今日你問我這些,我很高興。至于你是否能聽得進我答的,得看你自己。雖然你我是師徒,但每個人的觀念不同,我可以告訴你我想的,也僅僅是我想的?!?/br> “那我究竟該不該聽得進?”江顧順著話頭直接道,“師尊可否給個建議?” “建議聽?!敝x遙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畢竟我答得真心實意?!?/br> 江顧勾了勾唇:“好,那我聽師尊的?!?/br> 風吹過,吹彎了墳前的雜草。江顧從自己的儲靈袋中取出一只五彩蝴蝶風箏,放在了子墨的碑前。 “這是……風箏?”謝遙只覺得不可思議,“你做的?什么時候做的?” “小時候和棲寒一起玩,見他父親做過?!苯櫽行┚执?,手指無意識蜷曲,“見到子墨,就想給他做一個?!?/br> 可惜材料沒多少,風箏做的有些簡陋。 也不知道子墨喜不喜歡。 “他應當會很高興?!敝x遙眼眸泛起溫柔,“有風箏可以玩了?!?/br> “會嗎?” “一定會的?!?/br> “那就好?!?/br> 后來二人走出仙草村,走上另一座山。那里郁郁蔥蔥,繁華喧鬧,遠比仙草村有生機的多。但江顧還是忍不住回了頭,最后看了一眼那處是幻境卻又不是幻境的地方。 恍惚間,老農還在耕地,大槐樹依舊枝繁葉茂,言喚一身鵝黃衣衫神色飛揚,村長挨家挨戶囑咐有貴客將至,村民們忙碌起來,有的擇菜有的涮碗筷。匆匆忙忙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子墨正舉著五彩蝴蝶風箏,與伙伴們奔跑嬉笑。 正是春景盡至,夏意來時。 人間好光景。 又過了三日。 執風仙山腳下的夢談鎮。 一條清水河隔開小鎮兩側,河上船家載著來往旅人游客。岸上人群絡繹不絕,商販吆喝聲此起彼伏。靈動的水與人間煙火相處融洽,毫無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