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我是我自己的人啊?!背绦乔湟娝幖搴昧?,這才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熄火倒藥,一氣呵成。 寧汝姍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藥,突然問道:“你為何總是不在驛站,這里可沒有神醫與你論道。有一日大雨,我想來拿藥,你不在,大魏暗探被抓那日你也不在,我甚至聽說世子去了榷場的那幾日你也不在驛站?!?/br> 程星卿懶洋洋問道:“我就是隨便出去玩玩?!?/br> 他把托盤塞到寧汝姍手中,淡淡說道:“你已經夠多債了,少給自己找麻煩?!?/br> 寧汝姍接過托盤,冷聲說道:“我不過是看在老城大夫的面子上,程老待你盡心竭力,你也該為他著想,不能辜負他一片赤忱?!?/br> “你對誰都這樣好心,哪怕我曾害過你?!背绦乔浔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冷問道。 寧汝姍抬眸,冷靜而認真地說著:“因為我覺得你至少對程老還算有一份心,便還不至于罪不可恕,而且我已經見了太多人死在我面前,你自以為是的做事風格,遲早會害了你,我不是好心,我只是覺得……” 她抿了抿唇:“你不算壞人?!?/br> 程星卿冷笑一聲,嘴角揚起,嘲諷道:“自以為是,我可不是好人,我可殺過不少人?!?/br> 寧汝姍聞言,緊跟著嘆氣:“我也不知該如何和你說,不過當年你帶我下山,給我披風和銀錢的事情,我一直記在心中?!?/br> “那你會去世子面前拆穿我嗎?”程星卿嘴里笑著,眼神卻是冰冷地反問著。 寧汝姍搖搖頭:“我還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壞事,若你真的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我一定親自告發你?!?/br> 程星卿冷笑一聲:“真是剛正不阿啊?!?/br> “小程大夫,事情還沒不可回轉,不要讓親者痛仇者快?!睂幦陫櫟f著。 他看著寧汝姍離去的背影消失在游廊處,這才淡淡收回視線。 “寧汝姍?!?/br> “……真的是太討厭了?!?/br> 這世上,總有人溫柔似月光,皎潔雪白,不可褻瀆,不會彎腰,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玷污。 程來杏便是如此,如今便是又見著一個了。 寧汝姍端著藥去了世子的書房,還未進去就看到一群人從書房內走了出來,個個面色凝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甚至對著寧汝姍也不曾多看一眼。 這些人不是武將,甚至有可能是第一次來。 她盯著那些人的腳步,直到他們走遠了,這才收回視線。 “世子?!睂幦陫櫱昧饲瞄T,“我替袁令來送藥,可以進去嗎?” “進來?!蔽輧葌鱽硪粋€疲憊的聲音。 容祈書桌上的折子比之前看得還要高,幾乎要把人淹沒,甚至連放藥碗的地方都沒有。 “先喝藥嗎?”寧汝姍直接端著藥站在他面前,“世子為何喝這個藥,是之前的腿疾和眼疾沒有好嘛,不如讓張叔再來看看?!?/br> 容祈端藥的說一頓,隨后又搖了搖頭:“不用麻煩張大夫了,老毛病了,要一直調理?!?/br> 寧汝姍也不多多勸,見他面不改色地喝了藥便從袖中掏出一塊糖。 “歲歲的?!彼驯е堑呐磷臃旁谒媲?,“她可愛吃了,我今日偷偷拿來的?!?/br> 容祈盯著面前一小塊一小塊整齊疊起來的酥糖,失笑:“歲歲等會發現了,會哭嗎?” 寧汝姍毫不吝嗇地嘲笑著,掀了寧歲歲的老底。 “才不會,她這個腦子數不清的,我在一罐子里就拿了四塊,但歲歲十個手指頭之外的數數她就掰不出來了,她的讀書可太差了?!?/br> 容祈聞言,心中微軟,抬頭看著她笑。 眉眼含笑,如寒冰遇春,耀眼和煦,瞬間能讓人淪陷。 “吃吧?!彼B著帕子一起放在他手邊,“世子忙,我就不打擾世子辦公了?!?/br> “金州如今不安全了,我想問下張大夫,他保管的東西可有想過換個地方?!彼穆曇粼谏砗箜懫?, 寧汝姍皺眉:“不如我去請張叔來問問?!?/br> “他見了我就沒好臉色?!比萜頍o奈解釋著,“想要你幫我問問,但最好不要提及我?!?/br> “可以?!睂幦陫櫵妓髌瘫阌X得沒問題,點頭應下。 那批糧草和武器確實需要轉移,不然金州若真的守不住,這些東西很難再運出來。 “大概還有兩個月,十二月前我就一定要回臨安了?!比萜砟笾粔K酥糖放進嘴邊,用舌頭踢到一側,盯著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聲音帶著一點含糊。 “我知道了,我會收拾好行禮的?!?/br> 寧汝姍頷首,輕聲說著。 容祈先是一愣,隨后臉上露出狂喜之色,激動說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回臨安?!?/br> “歲歲也該讀書了,她到現在連著筆都不會握?!睂幦陫櫉o奈說著。 容祈握緊手中的帕子,目光纏綿深情地落在她身上,語氣盡量平靜說道:“可以請個脾氣好點的先生來?!?/br> “自然,寧歲歲這嬌氣的脾氣,可得天天尋我來哭?!睂幦陫檽u了搖頭。 “嗯?!比萜砣崧晳?,“嬌氣也不是什么壞事?!?/br> “世子?!倍啻掖叶鴣?,突然停下腳步,原本的一臉著急瞬間變成八卦之色,站在不遠處,“夫人怎么來了,進去啊,在這里多冷啊,金州馬上就要入冬了,聽說金州很早就下雪了?!?/br> 寧汝姍很快就被人趕回屋子,冬青熱情地給人端茶送水。 “我不打擾你們做事了?!?/br> “不會不會,這些事情夫人聽聽也沒壞處?!倍嗵统鰲l子,遞給容祈。 “白家被新帝苛責剝權,白徹閑賦在家?!?/br> “紂行徹底接管襄陽,襄陽進入戰事狀態?!?/br> “官家果然沒有對曹忠發難,反而一力壓下政事堂的折子,但曹忠被罰,禁足家中一個月?!?/br> “官家不愿增兵,現在又發生大皇子遇刺身亡的事情,大前日早朝亂成一鍋粥,后宮連皇后都脫冠自證清白了?!?/br> 寧汝姍聽著冬青一件件說出兩國的消息,心中微動。 “兩位皇子如何?” “被軟禁在宮中?!?/br> 容祈沉默著,嘴角微微抿起。 “大皇子遇刺應該和八皇子沒關系?!本驮诖丝?,寧汝姍悄聲說著。 “為何?”容祈側首問道。 “八皇子雖只見過幾次,但他沖動莽撞的性子,應該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皇后更不用說,就算真的有圖謀之心,都已經忍了二十幾年了,何必用這樣的昏招,把自己唯一的兒子也帶進去?!?/br> 容祈點頭:“你說得對,可總要有個人負責?!?/br> 寧汝姍一愣,突然睜大眼睛。 “不過等我們回去,臨安大概也早早洗牌好了,大局明朗,不必擔憂?!比萜戆参恐?。 寧汝姍卻絲毫沒有放松下來,反而猶豫片刻,突然問道:“世子為何會留在金州這么久?” 容祈看著她不說話。 寧汝姍愣愣地看著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緊。 她想起剛剛那群不曾見過的人。 既然朝堂不曾派人,這些人也不想是被匆匆召集而來的,那么,便是早有準備。 “我過幾日會讓人榷場,你有什么東西想要我幫你尋嘛?!比萜砣崧暡黹_話題。 “沒什么東西?!睂幦陫櫟兔?。 “阿姍?!?/br> 容祈眸光暗淡幽深,聲音沙啞低沉:“我必須要為百姓做出選擇?!?/br> 寧汝姍避開話題,嘆氣:“歲歲大概要找我了,我去尋她?!?/br> “嗯?!?/br> 容祈目送她離開,這才收回視線。 “夫人不會有所察覺吧?!倍嗾ι?,“這也太過聰明?!?/br> “不礙事?!比萜砣嗳嗄X袋,“宴清那邊可有消息?!?/br> “只說按計劃來,他會爭取知州和刺史至少一人是我們的人,我們只要目前只要維持邊境平穩就行?!?/br> “就按他說的辦吧?!?/br> 那邊,寧汝姍問了張春那批糧草的事情,順便多問了句寧歲歲名義下的那六百萬白銀。 “是容祈問的吧?!睆埓豪湫σ宦?,“小崽子心思很多啊?!?/br> 寧汝姍頗為不好意思。 “不過他說的也有些道理,既然他是白虎,我就信他一次?!睆埓涸掍h一轉,喝了一口酒,大大咧咧說著。 “張叔不懷疑他是……” 張春失神片刻,隨即搖頭:“不了,若真是他,也是我張春愚蠢,但我懷疑內jian可能出在其余兩個榷場,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經交托給容祈,讓容祈自己cao心?!?/br> “至于你的銀子,其實一被存入銀號就被直接轉走了?!?/br> “來往銀號也是韓錚借托榷場建立的,我也不知在誰手中?!?/br> “韓相好厲害?!睂幦陫欝@嘆道,“竟然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如此妥當?!?/br> “時也,命也?!睆埓盒绷怂谎?,仰頭喝下一大口酒,“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管不住的,我問心無愧便行?!?/br> “張叔說得對?!睂幦陫櫟吐曊f著,“韓相一定會成功的?!?/br> 張春舉著酒葫蘆愣愣地看著他:“丫頭,你去過梅園嗎?” “琉璃白玉飛虹塔進去過嗎?” 寧汝姍不解地看著他。 “我就是覺得……”張春蹙眉,難得露出一絲猶豫之色,“寧翌海是很好的,但是韓錚更好,你不知道韓錚這人,若是把人放在心上……” 他沉默著,在左右為難中糾結著,不知后面如何說下去。 張春其實想說,你別老叫他韓相,他聽著了雖然不會說,但也會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