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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馬攤,也就是賣冥器紙扎的攤鋪。 “這些攤鋪也可以直接擺到街上來嗎?”溫白印象中的紙扎鋪,幾乎都開在一些巷子里。 就連周偉爺爺,也就是當地城隍開的棺材店,也開在街巷最尾端的位置。 雖說有一些限制因素在里頭,比如商鋪、租金等等,但多少也存了些避著人的心思。 他實在很難想象,如果在現實世界里,把一個紙扎鋪這樣直接的擺在攤上,會是個什么場景。 而且這街上來往的人,似乎也都不避諱,前一腳還在挑著慶賀豐收的糕點,下一秒轉頭就已經在這紙扎鋪上駐足了。 “可以,一條街走到底,可以看到十來家呢?!?/br> 城隍說著,走到那個攤位前,趁人不注意,拿起了最邊角的一把柳傘扇:“別小看了這些紙扎匠,手藝好著呢,扎、糊、塑、畫什么都得會,我廟里的塑身,也是他們造的?!?/br> “攤上這些,還都是一些小擺件,鞋靴、五色彩帛之類的?!?/br> 城隍放下那柄柳傘扇,慢慢走過來:“想看更巧的,得去店里頭,大到一些法船、陰宅,小到一些魂幡、牛馬,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br> 溫白也是頭一回聽這些。 卻也知道這些紙扎匠手藝的作用。 畢竟當初也是跟著陰差學過疊元寶的。 等城隍走到跟前,才繼續道:“這上元佳節和中元佳節,其實沒什么差別?!?/br> “雖說一個娛人,一個娛鬼,但歸根結底,保的都是民生,求的都是太平?!?/br> “百姓祭祖敬天,也是這個道理,所以在這天,不用避諱什么?!?/br> 溫白慢慢點了點頭,又看了小蓮燈一眼。 他也是現在才明白,之前在街上的時候,小蓮燈為什么會問他那個問題——“大家為什么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因為在它的記憶里,中元是像現在這樣的。 可能也該是這樣的。 保的都是民生,求的都是太平,生死如常,不用避諱什么。 “前頭就是賣盂蘭盆和河燈的攤子了,小公子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背勤蛑钢邦^說。 “再過不久,就是燒法船和祀孤的時辰,熱鬧得很,早些去,也能挑個好地方?!?/br> 小蓮燈一聽河燈就坐不住了,立刻喊了兩聲:“放河燈!放河燈!” 溫白抬頭,征求老板的意見:“去嗎?” 陸征淡聲道:“想去就去?!?/br> 得了陸征首肯,溫白笑了下,抱著小蓮燈往前頭走去。 說到法船,溫白又想起一件事:“這個祀孤是官府主持的嗎?” 之前做中元節功課的時候,他在書上看到過。 祀孤、祭厲是中元節最大型的活動之一,大多都是由官府主持,佛、道兩教設立專門的瑜伽壇和道場,為的就是祭祀那些死于非命的鬼魂,天災、橫禍、屠戮等都在內,特別是死于戰亂的士兵們。 由官府主持,大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朝代每一次更迭,亡魂便會無數,尤其是守疆衛邊的將士們,死的時候大多正值壯年,未成家室,很多人連完整的尸身都沒留下,更沒有所謂的后代香火。 而中元是后代祭祀先祖的慶日,對于這些沒有香火后代的“魂鬼”來說,無人祭祀,也就意味著饑寒交迫,戾氣不消,可能就會游蕩人間作祟。 因此祭祀孤魂、厲鬼從有這個習俗起,就保留了下來。 城隍點了點頭:“年年都由官府主持、官兵開道,請的也是最好的座主來振鈴拈香,超度亡魂?!?/br> “其實除了官府的祭典之外,百姓們祭祀先祖的時候,也都會單獨起一堆,”說著,城隍伸手往一個巷口指了下,“你看那邊?!?/br> “左邊那個盂蘭盆便是祭祖的,右邊那個則是施舍亡魂的?!?/br> 溫白仔細看了看,問道:“周圍那一圈是?” “石灰,通常百姓們都會用石灰單獨辟個圈出來,表示禁區?!?/br> “祭祖的時候,順便也在里頭簡單燒些包袱、冥衣、鞋靴之類的扎品,意在告訴那些亡魂,如果需要,便從這堆里拿取,不要搶了他們給祖先的東西?!?/br> 城隍又說回祀孤的事:“在他們看來,百姓施舍的,大多都是些街邊孤魂,最多搶些吃食、寒衣什么的,不傷人,厲鬼就不同了?!?/br> “所以祭厲的事,還得由官府cao辦,請些正統的大師們主持法事,超度的同時,也會念誦一些普世的心經,以期來年的豐收祥泰?!?/br> “那城隍廟也會有祀孤的法事嗎?”溫白想起之前周偉被他爺爺拉著接濟孤魂的事,順便問了一句。 城隍笑了下:“有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無人祀孤的時候,城隍會做些法事,現在很少?!?/br> 溫白在心里悄悄感慨了一句:很久以后也會有的。 陸征知道溫白在想什么,說道:“不用和千年后的人間比?!?/br> “香火鼎盛、沒落都是常事,城隍要做的事就是保民生,安居樂業才是根基所在?!?/br> 陸征很少說這些話,溫白仰頭看了看他。 默了一會兒后,輕輕笑了下。 陸征:“笑什么?” 溫白仍舊笑著:“沒什么,就是覺得老板說得很對?!?/br> 的確,現在人間香火雖然沒落,城隍廟也遠不及千年前的派頭,但安居樂業才是根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