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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英猶自興奮,摸了一把鼻子,嘿嘿一笑,炫耀似的取下腰間的燭龍弓,?三兩下便上了箭,?刷刷刷一連音,但聽得嚓嚓嚓三聲,拴馬的木樁竟被這三支箭劈成了兩半,?塵土飛揚。 “殿下,?你瞧瞧,?是阿兄教我的!我現在可算明白了,原來射箭不光靠蠻力的,?嘿嘿,看這回府上那些臭小子們服不服我!” 李元憫聽得額間突突突的猛跳,心下惱怒,?本想瞪一眼猊烈的,卻強自忍耐下來,他從方才下馬車開始,便斗氣似的不往他身上看過一眼,這會兒自然不能破功,只忍著氣:“好了,在營里也待了幾日了,該回去了?!?/br> 倪英自也感覺出了李元憫情緒不佳,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遠處那個冷冰冰站著的阿兄,心里咯噔一聲,突然想起了,阿兄已經三日沒回府了,莫非跟殿下哥哥吵架了? 她心里生奇,這么多年來,她一次都沒有見過二人鬧過脾氣的,不由湊近了李元憫的耳朵,小聲問詢:“殿下,你跟阿兄吵架了?” 李元憫藏在袖中的拳頭捏了捏,險些紅了眼眶,只極力壓下喉間的酸澀,作無事狀:“沒的事,別胡思亂想?!?/br> 吵架……便是吵架也好,總好過這不明不白的。 這三天,那小子像是消失了一般,派了小廝去問,一應都是事務繁忙,原本后天才安排過來犒軍的,因著心中的憂慮,卻趕著今日裝得若無其事一般過來了,結果對方忙著在軍中帶著阿英胡鬧,真不知道自己在憂心甚么! 倪英連忙收了弓,她知道自己這幾日著實是玩得過火,殿下哥哥一向不喜歡自己這般如男子一般恣意胡來,只將弓別在腰上,扯了扯李元憫的衣角,討好地:“阿英跟你回去?!?/br> 李元憫心里一軟,咽下酸澀,只拂去了她黏在臉上的亂發,“不是不讓你玩,至少要有個度,你瞧瞧你,有哪個大家閨秀能在軍營里連著野上幾日的!” “下次一定注意,”倪英吐了吐舌頭,親昵的搖了搖他的手,又想到了什么似得,眉頭一挑道:“啊,我去收拾收拾,先走了!” 話音未落,她一溜煙似得跑了。 營門前只剩下了站著的二人,夜色漸漸降臨,李元憫別著臉站在原地半晌,突然往他的主營帳走了過去。 猊烈目色一動,也跟著他走了去。 這會兒正是用晚膳的時候,主營帳只剩下了兩個守門的兵士,李元憫一進營帳,便側臉與那二人道:“你們也下去吧?!?/br> 那二位兵士一時怔忡,不由看了看猊烈,猊烈點了點頭,二人便告了退,退了下去。 李元憫回首看了他一眼,氣沖沖地掀開營帳的大門走了進去。 他三步并作兩步坐到了猊烈平日處理軍務的桌案那里,拎起上方的水壺,往案上杯盞里倒了水,牛飲一樣咕嚕咕嚕喝著。 他喘著氣,又倒了一杯,結果水壺里的水已倒空了,氣得啪的一下放下了水壺,嘩啦一聲站了起來,急迅往前走了幾步,恨恨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發狠了似得。 “一個個都不省心!”他咬牙切齒,“你瞧瞧阿英,都已經十四了,好容易讓她安靜點,你倒好,三兩下便帶得她胡鬧,咱們廣安王府的掌上明珠,讓你教成什么野樣子了!” 他殷紅的唇抖著:“她嫁不出去你便得意了是不是?我費盡心思剛給她相了幾個中意的人家,你看這女霸王的樣子,還有誰敢來?是不是還要你這做哥哥的押著人家上門來娶?!” 眼前的男人一聲不吭,唇角微微抿著,眼中幽黑,看不清神色。 李元憫沒得紅了眼眶,三兩步上前,惡狠狠推了他一把,然而手腕卻被緊緊握住了,李元憫掙扎著推他,“一個個的!叫你們這一個個不省心!” 他像個無禮取鬧的孩子一般掙扎著推他,可聲音卻是哽咽了:“叫你天天讓我生氣!” 他咬著唇,終于哽咽著道出了心間的酸澀:“想來便來,想走不吭一聲便走了,你當我王府是什么!” 說了最后一句,險些眼淚便掉下來了,他難得控不住情緒,再這般待下去,怕他都不知自己要做出什么令自己都厭煩的事情來。 跌跌撞撞退后幾步,用力咽下喉間的苦楚,紅著眼眶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便拔腿往營帳外走去。 “松竹,回府!” 夜色朦朧,松竹瞧不清李元憫的神色,但聽得出他的怒氣,當下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立刻去吩咐馬夫了。 倪英匆匆從另一個營帳那里出了來,瞧了瞧那快步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毫無動靜的主營帳,心下暗道糟糕,當下一路小跑過去,跟在馬車身邊。 她咽了咽口水,“殿下哥哥?” 里面的人沒有回應他,倪英懊惱地拍了一下額頭,她不敢在這會兒鉆進馬車里煩他,只連忙翻身上馬,跟著一眾府兵出發了。 馬車晃晃悠悠,李元憫垂著腦袋躲在里面,半晌,大腿上的衣擺多了兩滴濕跡,他忙吸了吸鼻子,慌似得擦去了雙頰的眼淚,抬起下巴大口呼吸著,不讓自己再這般可笑的流淚。 可越呼吸,眼淚卻越流越多,他拿掌心死死壓住了眼睛,卻阻止不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下巴滴下來。 太難看了,真的是太難看了。 李元憫唯一能做的,僅僅是死死咬住唇,不讓自己發出哪怕一聲的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