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繡春再次道謝后,帶了蘇景明一道起身??戳搜凼捔鐑?。 “殿下,先前我被攔住,情急之下,欲去請你來相救。你正不在,世子便隨了我來。我還要多謝他的仗義?!?/br> 蕭羚兒終于松了口氣,笑嘻嘻地看向蕭瑯:“三叔,瞧我沒說謊吧?我今晚可是立了大功。要不是我在,這個……”他朝蘇景明嘿嘿笑了下,“他就要被表哥給……” 蕭瑯略微搖了搖頭,轉而看向了此刻正望著自己的蘇景明。在這個少年的眼中,輕易便能看到其中的純真與他流露出的對自己的害怕。 他的唇角漸漸逸出了一絲微笑。 “他是……” 他看向了繡春。 繡春微微笑道:“他叫蘇景明,是我在杭州時的一位老友。杭州貢茶的蘇家,殿下可能不知道,但一定喝過他家的龍園勝雪?!?/br> 蕭瑯揚了下眉,一時仿佛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屋里便沉默了下來。一邊的蕭羚兒看看自己的小叔叔,再看看他對面的繡春,撇了下嘴,嘀咕道:“不就那點破事,真別扭?!?/br> 他的嘀咕聲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蕭瑯的耳中。他下意識地再次看向她,見她仍是微垂著眼眸,似乎并未聽到的樣子。 “繡春,咱們回家吧,”蘇景明怯怯扯了下她的衣袖,“上京好可怕,我再也不想出來玩了……” 她仿佛如夢初醒,驀地看向蕭瑯道:“殿下,今晚的事多謝你了,還有小世子。蘇公子受的驚嚇不小,我先帶他回去了?!?/br> “咱們走吧?!?/br> 蕭瑯點頭后,她朝蘇景明笑了下,領了他出去。 他目送她背影離去,獨自出神了半晌。 ~~ 繡春一行人回家時,半路上,遇到了聞訊急匆匆趕往觀月樓的陳振,見到蘇景明安然無恙,聽說了經過,連呼萬幸?;厝ズ?,繡春替蘇景明檢查了下,往他臉上傷處上了些藥,等他睡了后,正要回自己的屋,家人過來,說老太爺讓她過去說話。 入了屋,陳振遞給她一封信,“這是兩年前,你母家的舅父寫來的,向我問詢你母親的情況?!?/br> 繡春取出信瓤飛快看了下。 她從前也曾母親董蕓娘說過,她有個比她大了二十歲的兄長,名為董均。朝廷出了蜀王謀逆案的時候,他正當而立,早經由科舉入仕,歷任數地知縣,官聲卓著,正要被升遷至府道之時,董家逢難,時任四品中書侍郎的外祖董朗冤死牢獄之中。這位舅父最后因了朝中同情董家的大臣們的極力保舉,最后雖逃過了一死,卻也舉家被貶謫到專用于流放犯人的北寒之地去養馬。 他在信中說,這么多年過去,自己拖著老病之身茍延殘活,一雙兒女皆早他病去,本心如死灰。后偶然得知自己的幼妹多年前幸遇陳家公子,十分想念,盼陳老太爺告知近況,若是出有兒女,則他更是老懷欣慰。 陳振嘆了口氣,“我那會兒收到信后,并未回復。如今事過境遷,想法與從前也有些不同了。只是已經過去兩年,不曉得你這個舅父如今還在不在。倘若你愿意,寫封信也好,我叫人往那邊遞送過去。這也算是你母家的最后一點掛念了?!?/br> 董氏從前每每提及這個兄長,便黯然神傷。繡春再讀一遍信。見紙張不過是極其粗陋的黃麻紙,上頭的字跡卻是鐵畫銀鉤,頗見風骨。想了下,道:“多謝爺爺告知。我回去了便寫封信?!?/br> 陳振點頭。繡春收了信后,望著陳振道:“爺爺,今晚出了這事,咱們把長公主府的人得罪狠了。明早我入宮,便會去向太皇太后請罪?!?/br> 陳振道:“繡春,明日你入宮,爺爺進不去。爺爺就陪你一道,我跪在宮門外?!?/br> 繡春笑了起來,搖頭道:“您年紀大了,怎么好這樣?不用了。我估摸著,太皇太后就算心里不痛快,但理兒在咱們這邊,皇家人再貴重,她也是要顧及幾分民情的。我今天入宮,放□段多賠些話,全了人家的臉面,估摸著也就過去了。說話又不折本錢?!?/br> 陳振看過去,見燈影里她神情平靜,終于長長嘆了口氣。 “晚上亂糟糟的,好在都過去了。您早些睡了吧?!?/br> 繡春起身要走時,卻聽陳振忽然開口:“你……和那個魏王……可有什么事瞞著我?” 繡春抬眼,飛快看了下祖父。見他正望著自己,目光里帶了幾分疑慮。 “先前我還沒察覺,今晚出了這樣的事,再想想前幾回……” “爺爺!”繡春打斷了他,笑道,“您真的是想多了。魏王與我并沒什么。我之所以向他求助,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能制得住李世子,我又有可以開口相求的幾個人里,就他離得最近,我不可能舍近求遠。今晚這事,苦主換做任何別的人,我想以他的一貫為人,定也會給對方一個交待的?!?/br> 陳振沉吟片刻,終于解嘲般地笑了下,點頭道:“你說的也是。大約真是我多想了。他這樣的身份,便是真的有那意思,咱們恐怕也攀不起。只明日入宮之事,我意已決。萬一天家怪罪,也有爺爺陪你一道?!?/br> 繡春看向祖父,知道他是不聽自己勸了,心中感動,點頭道:“也好。知道您在外頭陪著,我就更有信心了?!?/br> ~~ 次日,繡春早早起身,到了往常的點后,與陳振一道去往皇宮。陳家人及近旁相熟的街坊近鄰一路送出去老遠,頗有些蕭蕭易水寒的氣氛。到了平日出入的東門外,繡春入內,陳振面帶肅容,端端正正跪于宮門之外。 正逢早朝退散,一些無需留值在六部衙署里的官員陸陸續續出來,看到這一幕,倒也不訝異,只停下了腳步,圍觀著議論紛紛。 昨晚觀月樓之事,早就傳遍了朝野。據說長公主昨半夜叫人去府衙牢房里提人未果,今日天未亮地便入宮去找太皇太后了??峙逻@會兒,里頭會有一場鬧了。 繡春如常那樣到了太皇太后的永壽宮時,老實說,有些意外。她已經做好了迎接天家怒氣的準備。但是進去后,卻發現里頭靜悄悄的,和平日沒什么兩樣。不但沒見到長公主,連傅太后也不在。只太皇太后在那幾個相熟宮人的相陪下,歇在一張軟榻上而已。等繡春給她行完禮,她也什么都沒說,只讓她繼續替她看眼睛。除了神色略有些繃著,倒也沒別的什么。 繡春定了下心神,收了雜念。仔細處置完后,問道:“太皇太后,今日覺得如何?” 算起來,從去年開始到現在,已經入了第三個療程。前些天聽她說,視物已經好了許多,甚至能辨認近旁宮女身上宮裝上的紋樣了。一旦起效,過了那個臨界點,到了后期,恢復速度就會明顯加快。照繡春的估計,自己再來個幾趟,就可以停止針療。畢竟,雖然每次中間都有段恢復期。但連續的針刺,對眼周肌體的損害還是存在的。 “清楚了許多。你靠過來時,依稀能瞧見你的臉了?!?/br> 太皇太后道。 繡春笑了下,把自己方才的想法說了一遍,“接下來再堅持吃藥,慢慢就會痊愈?!?/br> 太皇太后點了下頭。 繡春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見她始終沒開口提那茬,想了下,自己到了她跟前跪下,略微提了下昨晚的事,把先前想好的話說了一遍,最后道:“昨夜事發突然,因觀月樓與魏王府靠近,情急之下,也未多想,便貿然過去求助。原本只是想著能見著蘇公子的面就好,不想殿下秉公懲了李世子。倘若為了此事,叫天家之人失了和氣,我陳家可謂萬死不足謝其罪。一早我過來時,我祖父也隨同一道,如今他就跪在宮門之外。懇請太皇太后降罪?!?/br> 太皇太后一早被長公主給弄醒,聽了她的哭訴,原本是有些不快。這個外孫雖做錯了事,懲罰下也就過去了,竟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別的不說,皇家臉面往哪里去?正安慰著時,魏王竟過來了。先以姐弟身份向長公主賠罪,再以監國身份,言明自己這般處置,不過是分內職責。最后道:“當時觀月樓外擠滿了圍觀之人,無數雙眼睛盯著。長纓惡行,并非初犯,倘再包庇下去,皇家的臉面才真叫喪失殆盡。且今日一早,便收到了數位御史的彈劾,指如今還在先帝的五服期內,李世子竟公然做出這等有辱國體之事。歐陽閣老極是憤慨,若非我勸住,恐怕……” 長公主的丈夫長安侯,并無什么實權,更別提威望,一門榮華,不過全憑了長公主的身份而已。朝廷的清流對這類皇族中人向來厭惡,李長纓被人這樣彈劾,倘若內閣揪住不放,恐怕到了最后,還會是件大罪。長公主頓時慌了神。太皇太后自然更知道其中利害。便開口,讓蕭瑯代為轉圜。蕭瑯應了,繼而離去。 太皇太后為人并無大本事,也算慈善,就是耳朵根兒有些軟。先前聽了長公主的話,對陳家人有些不快。此刻被蕭瑯這么一說,想起陳家人治好了自己的眼睛,且確實又是自己外孫錯在先,那氣兒也就消了去。此時見她主動下跪請罪,態度恭謹,心中滿意了些,便嘆道:“罷了。長纓也確實有錯在先。你起來吧?!?/br> 繡春謝恩起身,約好了下次診治的日子和時辰后,出了宮,接了陳振,把經過說了一遍,陳振這才終于徹底放下了心,拍了拍她的手,隨即又嘆了口氣。 過了幾天,有消息傳了過來。據說,那個長公主府的李世子終于從牢獄里出來了。因犯先帝孝忌的大罪,考慮到他是皇族子弟,被發派去了數百里之外的皇陵守陵,面壁思過,一年之內,不得歸京。 這消息傳開后,眾人不無拍手稱快,一時成了街頭巷尾的熱議。 繡春這些天,一直都關在藥廠里,在潛心配制麻醉方劑,倒沒怎么留意這個。真正吸引了她注意力的,還是隨后傳來的另一個消息。 據說,在魏王和歐陽閣老的提議下,朝廷決定重新調查二十年前的蜀王謀逆案,重點是查清真相,為其中部分無辜遭受陷害或牽連的臣子昭雪冤屈,洗脫罪名。 ☆、第 53 章 二月底了。蘇景明剛在幾天之前,被接信后趕到的蘇景同接走。臨行前他掉了眼淚,繡春答應他,一定會去杭州再看他,他這才終于抹著淚一步三回頭地去了。而這時候,西山的金藥莊園里,也早已綠草茵茵。鹿苑里的梅花鹿,到了大面積采茸的時候。 經過前段時日的試驗,繡春已經配制出了效果不錯的麻醉方劑。雖然還沒拿人試過,但通過田鼠、家兔,以及與梅花鹿體型差不多的幼齡騾馬的多次反復試驗,基本已經能掌握用量以及該用量下的復蘇時間。而且通過接下來幾天的持續觀察,也并未發現試藥動物有什么不良反應。所以現在,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應該可以試著用于采茸了。 一大早地,鹿苑里很是熱鬧,圍滿了過來看熱鬧的工人。 鹿舍里,等待接受采茸的第一撥鹿,昨天就已經被驅趕了進去。為了防止麻醉后發生溢食意外,此刻都還是空腹的。 其實對于繡春來說,最大的問題,并不是擔心麻醉效果不好,而是如何讓鹿如何吞下她制出來的口服麻醉丸子。動物的嘴比人還要刁,不合口味的東西,絕不肯吃。更何況是一股怪味的藥丸子?所以照了前些天對付老鼠兔子的辦法,她讓人打造出了一副用來擴張鹿嘴的擴張器,由幾個壯漢一道控制好鹿后,置入鹿的嘴里,擴張固定,然后用一根驢皮縫制出來的軟管探進鹿的咽喉,將所需的藥丸子從管子的上口漏斗處用水沖灌下去便可,類似于醫院里做胃鏡的處置。完畢放鹿,讓它自由活動。 約莫半刻鐘后,在邊上眾人期待的目光之下,那頭鹿的腳步開始像喝醉了酒一般地搖搖晃晃,很快,兩只前蹄跪了下去,然后,一頭栽到了地上。邊上人大喜過望,忙一擁而上,抬到預先準好的一張草席上。朱八叔開始鋸茸。為防萬一它中途蘇醒,邊上仍有人按住鹿的四肢與身體。 繡春在旁觀察,發現鋸茸過程中,鹿基本沒什么明顯反應,只四蹄偶爾有反應,微微抽搐一下而已。 這樣的cao作,對于朱八叔來說更是容易。很快,兩邊鹿茸便取了下來。止血上藥過后,將鹿抬到邊上一個陰涼的鹿舍里,等它自然蘇醒,繡春在旁觀察。約莫一刻鐘后,鹿睜開了眼睛。先是抬頭茫然四顧,然后慢慢撐著蹄子,搖搖晃晃地起身。再片刻后,完全清醒了,晃了晃腦袋,跑過去開始貪婪吃草了。 過程十分順利,效果也不錯。繡春覺得十分滿意,琢磨著回去之后,等有空了,再研究下用于人的劑量。這樣的話,以后萬一遇到需要小手術的時候,那就方便許多。 這一天忙忙碌碌過去,順利地采了幾十只梅花鹿的茸?,F在,不但連旁人,便是朱八叔看著繡春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佩服之色。 采茸一直持續了五六天,繡春也在金藥園忙了五六天,直到最后完畢,這才動身回城。到了陳家的時候,迎接她的,除了祖父陳振,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 陳振望著她,說道:“繡春,今天得了個消息,朝廷已經查證了當年的一撥冤枉,其中就有你的外祖。說董家當年被指參與蜀王謀逆之事是誣陷,不日就會下放公文。還有你的舅父,極有可能也要回京了?!?/br> 陳振說話的時候,語氣是盡量平靜的。但是他的目光之中,那種隱約的興奮之意,還是顯而易見的。 繡春也頗動容。當晚,她一直輾轉難眠,最后實在睡不著覺,起身取出了從前那個被燒化的銀鐲,怔怔望了許久。 父親和母親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董家也會有翻身的一天,只是可惜,這一切來得晚了些。逝者已逝,過去的,再不能彌補了。 日子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大約半個月后,也是她最后一次去太皇太后那里的時候,她看到了已經有些時日沒見的魏王。他遠遠地立在從前她曾落水過的蘭臺之側。 她感覺得到,他在望著自己。卻一直沒過來。 她躊躇了下。腦海里掠過一絲朝他當面致聲謝的念頭。董家雖是無辜,但倘若沒有他與歐陽善的力議,本也沒有沉冤得雪的這一天。 最后她還是走了過去。他也一直沒過來。就那樣立在那里。身形凝固,像一尊石像。 自那天后,繡春便不用入宮了。她再沒見到過魏王,他也沒什么消息給她。然后,林太醫也回來了。他通讀繡春遞上去的那本溫病學后,大為折服。只出于謹慎考慮,先選擇在京中的數家醫館里推廣,察看實效。倘若日后證明確實合理,到時便上奏朝廷付梓成書,以期流傳天下。 繡春白天的時候,在藥廠忙碌,代替祖父巡視藥鋪,解決當場需要處理得問題,隨同祖父會客,漸漸也開始接觸賬目,忙得不可開交。夜里能夠安靜下來的時候,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仿佛一直在等什么,卻一直又等不到——這種感覺很是怪異。就仿佛一段山澗溪流,前頭一直奔流跳躍,忽然到了某個地方,戛然冰凍而止。 三月里的最后一天,這天的晚上,她如常那樣陪著祖父吃飯。聽見他說了一句:“白日里遇到林大人。聽他說,魏王殿下昨日動身出京了。但愿這趟一切順利,他也能早日歸京?!?/br> 繡春一怔,哦了聲。 前些天,京中開始流傳一個消息,說西突厥的牙帳發生了一場內亂,可汗被族兄逼宮,逃至賀蘭山一帶,進入了靈州,向本朝請求援助。 她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魏王不日應該就會趕赴靈州?,F在,猜想這么快就得到了證實。 原來,他真的已經走了……就在昨天。 一直以來,仿佛一直那樣懸在她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的一塊東西忽地便掉了下去。 她忽然覺得自己渾身輕松起來,仿佛拋掉了一副肩頭重擔的感覺——原來,他已經走了。 于是,她又哦了一聲。然后微微笑道:“您說的是。但愿他一切順利?!?/br> 陳振點點頭,繼續又道:“我前些天,還收到了你舅父的一封信。他如今被提為尚書左丞,正在赴京的路上。估摸過些天就能到了。到時候看到你,他一定會很高興?!?/br> 繡春也覺得這是一件大好事。她高高興興地道:“到時候,咱們一定要好好地替他接風洗塵?!?/br> ~~ 四月中,就在魏王離開上京的半個月后,繡春的舅舅董均抵達了京城,隨他一道來的,還有一個名叫董遜的年輕人。他與繡春同歲,大了半年。額頭略寬,眼睛生得很是好看,禮貌而沉默。他是個孤兒,在三歲的時候,被董均收養。后來董均自己的一雙兒女因受不住馬場的惡劣條件先后死去,便認了他為義子。此番得以翻身入京,便將他也一并帶了過來。 董均見到繡春的時候,凝視她許久,最后潸然淚下道:“我原本以為董家永無翻身之日,我這一輩子也就將老死馬場,不想竟還有這樣的這一天,今日又見到了我的親外甥女。便就這樣死了,我也是無憾了?!?/br> 董均五十歲,看起來卻已白發蒼蒼,形容枯槁,與陳振差不多年紀的樣子。繡春見他真情流露,也是一陣心酸,勉強笑道:“舅舅是個有后福的人。好日子還在后頭?!?/br> 董均擦去淚痕,呵呵笑道:“說起來,我能有今日,全仗魏王與歐陽大人的助力。我聽說,魏王殿下已經出了京。等他回來,定要登門拜謝?!闭f罷轉向董遜,招呼他與繡春相見。 董遜在繡春面前顯得很是拘謹,臉微微泛紅,等繡春笑著叫了他表哥后,急忙喚她表妹回禮。 見禮完畢,陳振喚客入席,邊上許瑞福一家作陪。陳雪玉先前對陳振欲把金藥堂交給繡春有些不滿,但知道董均的官不小,在席間自然也是極力奉承。當晚盡興自是不用提了。董均父子在京中還無居所,便暫住在了陳家,等找好房子后,再搬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