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朱燁本以為仙族三個小劍人會很快來找墨斛的麻煩,誰知道半個月過去了,居然杳無音訊,問起墨斛,這貨的回答十分不靠譜—— “大概是迷路了吧?仙族的方向感一向很差,仙君白諦就是個路癡,下面人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人間界的道路太復雜了,光咱家那片就好幾個單行路段,還區間限速限時什么的,說不定一個十字就夠他們繞半年的?!?/br> “……”也不用夸張成這樣吧?朱燁無語,深深覺得問他等于白問。 不過這段日子朱家面臨的事情太多了,他又剛坐上掌門之位,仙族不來找麻煩是好事,正好騰出精力處理正事。 關于朱礪的事情,砂爺堅持親自處理,朱燁自然不敢違拗,在老爺子出院之前,只能讓阿貴小心看管著。至于章覺希,雖然砂爺答應要放他一條生路,朱燁還是命人將他押回地窖,嚴加看管,一切等朱礪的事情處理妥當了再說。 大約是降頭已經解掉的緣故,砂爺的身體恢復得極快,比主治醫生預計的還要好,不過十來天功夫就達到了出院的標準。不過穩妥起見朱燁還是勸說父親在醫院多留了幾天,直到原先醫生建議的半個月之期滿了,才親自接他出院。 接了掌門之位,就算是朱家家主了,朱燁不能再住在母親的別墅里,因此提前叫管家收拾了自己在大宅的住處,帶著墨斛和小葵花搬了過去,隨行的還有他常用的菲傭珍妮、貼身保鏢阿貴,以及前師爺牙獸.安德魯。 “嘩!好美!”小葵花的兒童房就安置在朱燁大臥室隔壁,管家十分清楚這位小小少爺在朱燁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布置得極為用心,雖然只有短短半個月,但地毯壁紙都換了新的,家具也是專門從歐洲加急定制,為了討好這個說不清是不是朱燁私生子的小孩兒,還買了一大堆暴力熊公仔以及其他玩具,堆滿了半面墻。 “嗚……爹這些都是我的了嗎?我可以隨便玩嗎?”小葵花在暴力熊的海洋里翻滾徜徉著,抓住這個親一親,抓住那個搓一搓,手忙腳亂的都不知道要怎么玩了,“我可以和它們一起碎叫嗎?” “隨便你,都是你的了?!敝鞜羁粗鴥鹤蛹t撲撲的臉蛋,嘴角浮起溫和的笑意, “以后我們就住在這里了,你可以隨便玩,去花園里也可以,去犬舍也可以,不過一定要叫珍妮陪著你,知道嗎?” “知道啦?!毙】T著個大號暴力熊搖來晃去,“不過我馬上就要上學了,也不是很有空啦,珍妮已經是成年人了,她可以自己玩不用我陪啦?!鼻耙欢沃鞜钭屓巳ヂ撓涤字蓤@,管家已經找好了,下周開始小孩每天就要過半天集體生活,下午還另有家教來教他別的。 “乖?!敝鞜钊炭〔唤?,揉了揉他頭發,“我和爸爸這兩天會很忙,你要聽珍妮和安德魯的話?!?/br> “嗯噠?!毙】ㄒ呀浟晳T了兩個爹的繁忙,點點頭,揮手表示你們可以跪安了,掉頭又撲進了玩具的海洋。 砂爺雖然恢復得不錯,但腿仍舊沒有知覺,暫時只能坐輪椅,朱燁安置好了兒子,見外面陽光正好,便推他去花園曬太陽。 住了半個多月的醫院,砂爺臉色頗有些蒼白,在搖椅上躺了一會,說:“最近公司怎么樣?” “沒什么問題,生意都上了軌道,都是叔叔伯伯們在打理。我也有些新的想法,不過馬上就年底了,還是等開春了再說吧?!?/br> “嗯,你剛剛接過去,我又病著,是該穩妥一些?!鄙盃敳[著眼睛躺了一會,說,“這么些日子了,你小叔他怎么樣?” “挺好,阿貴一直帶人照看著,就在他房間?!敝斓Z在大宅也有自己的住處,自從半個月前朱燁把他抓回來,就一直軟禁在里面。 砂爺簡單地說了聲“好”,又曬了一會太陽,說:“回去吧?!?/br> 朱燁推他回房,走到臥室門口他卻抬了抬手,示意停下,指了指大書房的門,道:“推我去書房,把你小叔送過來見我?!?/br> “爸……”朱燁遲疑了一下,道,“今天您才剛出院,不如過兩天再說吧?!碑吘鼓X出血是大手術,萬一朱礪說點什么僭越的話,刺激了老爺子,他怕他承受不住。 “叫他來?!鄙盃斏裆?,但話語不容置疑。朱燁無法,只好將他推進了書房。 朱礪在大宅關了半個多月,倒沒有什么憔悴之色,反倒因為得了朱燁的命令,阿貴對他十分優待,一日三餐外帶宵夜都小心供著,還養胖了一點點。 朱燁既然答應一切交給父親處理,自然不愿和他多說一句,叫阿貴將他送過來,便沉默地帶他進了書房。朱礪對他似乎也沒什么可說的,只在大門口陰沉沉看了他一眼,便跟他走了進去。 砂爺已經挪到了大班椅上,因為房間里開了地熱,他只穿著件家常襯衫,披著件開衫馬甲,功夫茶具已經擺好,玻璃壺里的水剛剛滾開,冒著淡淡的白汽。 “阿燁,你出去吧?!鄙盃斦f。 “爸……”朱燁眉頭一皺,雖然這里是朱家大宅,但朱礪這人太叵測了,將他們兩個人留在書房里,他實在是不放心。 “沒事,你出去?!鄙盃斪旖枪戳斯?,提起水壺燙了一遍茶具,道,“我還沒老到你想象的那個地步?!?/br> “……是?!敝鞜顭o法,只能退出去。 偌大的書房里只剩下了他們兄弟兩人,午后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照在書桌和地毯上,暖融融的,功夫茶盤蒸汽繚繞,四周的氣氛卻在一點一點地冷下去。 “坐下?!鄙盃斦f。朱礪頓了一會,才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去。 凍頂烏龍的香氣彌漫開來,砂爺斟上一杯功夫茶,放在朱礪面前,自己端起一杯小口啜飲,放下茶杯,眼皮一抬,精光湛然的眸子直刺向他的眼睛:“朱礪,你好!” 朱礪拈著茶杯剛剛湊到唇邊,手一抖,幾滴guntang的茶水濺在手上,一杯茶就此喝不下去,僵了一下,還是放下了,啞聲道:“大哥?!?/br> 砂爺冷冷一笑,道:“既然你從沒把我當過大哥,又何必違心地叫我?!?/br> 朱礪捏著茶杯,手背青筋暴起,喉結滑動數下,像是在尋找適當的措辭,良久才道:“你殺我母親的那天,就該料到今天的一切?!?/br> 砂爺太陽xue青筋凸現,怒極反笑:“好,好,原來你一直記著這筆賬?!?/br> 朱礪不語,脖頸卻梗得僵直,砂爺壓下一口氣,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道:“用一條命換你回朱家的資格,這是你母親自己的選擇?!?/br> “是你們逼她做的選擇?!敝斓Z臉上露出仇恨的表情,冷冷道,“她一個弱女子,你和唐家聯起手來,連父親都不放在眼里,她又怎么斗得過!” “弱女子?”砂爺嗤笑,“她七歲就跟著那頓將軍,不過十年,就從最下層的女奴成為他身邊最近親的侍女,后來又搭上老爺子……呵呵,好一個弱女子!” 朱礪咬肌繃緊,想要開口,砂爺又道:“老爺子身邊女人無數,你母親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卻是唯一一個敢給他生孩子的。朱礪,你知道朱家的家訓,連我都不敢干的事,你母親都干得如此干凈利落,弱女子?” 朱礪氣息一窒,強道:“那又怎么樣,就因為她生了我,你們就要逼死她,朱家傳了這么多年,這么多代,難道就容不下一個女人?” “沒錯,一個家無論多大,也容不下一個多出來的女人!”砂爺斬釘截鐵道,“朱家從來只能有一個主母,朱家的兒女,從來只能有一個母親!” “可我也是父親的兒子,我媽也是他的女人,憑什么,憑什么我們不能進朱家的門?”朱礪低聲吼道,“憑什么你就光明正大,我們就是多出來的?!” “因為我本來就光明正大,而你,本來就是多出來的!”砂爺針鋒相對,寸步不讓,“沒有人想要你的出生,你是你母親為了算計老爺子而設計的存在,朱礪,你從來不只是父親的兒子,你還是你母親的棋子!” “你胡說!”朱礪雙眼充血,大叫著拍了一把桌子,“是你們逼死了她,要不是你和唐家聯手反對,父親早就接我們進門,說不定還會娶她……” “笑話!你當老爺子真的老糊涂了,會把那頓的人娶回家當太太嗎?”砂爺嗤笑,“當初朱家資金周轉不靈,不得已做了白貨,本就只是短期的打算,那頓為了把朱家長久地拖下水,利用你母親的野心讓你出生,又瞞著老爺子養大,安的是什么心,你難道猜不出來?” 朱礪瞪大了眼睛,半天吶吶道:“那頓……你胡說……” “你口口聲聲說我逼死了她,當初我去泰國和你母親談判,沒記錯的話你已經好幾歲了,應該記事了,當時我給了她兩條路,要么你們母子一直留在泰國,朱家給你們一筆錢,供養你們一輩子。要么她自殺,你冠朱姓,跟我回海城。朱礪,是誰在逼她,讓她寧愿死,也要把你送回朱家?” 砂爺目光炯然看著朱礪,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刺穿:“是那頓,更是你,她如果留在泰國,你們母子就完全失去了價值,她只有把你送回朱家,才能保住你們其中一個!你以為amanda,你的心姨,是怎么找到的你,又是怎么成為一流的降頭師?” 77 77、 ... 朱礪愕然,張著嘴看著砂爺,像是被這殘酷的質問霹傻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其實就是砂爺,也是在過去的半個月里,才剛剛弄清楚這其中一連串的真相。 那頓是三十年前朱家做白貨生意時泰國那邊的賣家,朱礪的母親跟朱老太爺之前,確實是那頓手下的侍女,但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朱老太爺也是知道的,當時他之所以跟那頓把她要過來,一方面是喜歡她小意殷勤,一方面也是和那頓拉關系。至于這個女人是不是那頓安插在他身邊的線人,是不是要竊取什么情報,他并沒有放在心上——一個暖床的女人罷了,既不可能接觸商業機密,又不可能當正房太太,再怎么也翻不出什么大風浪。 而那頓當初之所以慷慨贈與,也并沒有抱著什么深刻的陰謀,一個侍女而已,在他眼里就跟一瓶酒、一盒煙一樣,既然客人喜歡,他樂得奉送。 但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侍女,并不像他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當她揣著朱老太爺的種站在那頓面前的時候,那頓才發現自己做了個一個多么英明的決定。當時朱家的財務危機已經過去,雖然朱老太爺還沒有挑明,但那頓已經敏感地察覺到,雙方的合作關系已經渡過了蜜月期,正向著某種他不樂意見到的方向發展,于是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的要求,掩護她秘密生下了朱礪,并在朱老太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養大。 那頓養著朱礪,本來是想在關鍵時刻卡一把朱家的,但朱老太爺撤手太快,計劃太嚴密,他還沒來得及使出這個殺手锏,就不得不在某種不可說的壓力之下和朱家和平解除了合作關系。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他是心甘情愿的,雖然朱家的“分手費”給得相當可觀,被人用完就甩,那頓心里還是像吞了個蒼蠅似的惡心,正好當時朱老太爺回海城,要先安置了他在這邊的女人,那頓就把朱礪的母親叫了過來,讓她以朱礪為籌碼,爭取一起回海城。 總之不能他一個人惡心。 后來朱家去母留子,接回朱礪,那頓樂見其成,本著“能攪多混攪多混”的原則,還千方百計找到了朱礪母親最小的meimei,培養一番送到了朱礪的身邊。 這一切本來是極其隱秘的,當初就連朱老太爺和砂爺,包括鏈島唐家,都沒有查到那頓和這件事的關系,而且朱礪的母親選擇自殺,朱礪只是個孩子,所有人都認為他不可能和那頓有什么關聯。 這次要不是有何昊提供的情報,這段真相可能就永遠被埋藏掉了——正是有了他提供的軍方信息,加上砂爺當年收集的情報,他們才大致推斷出了這件事整個的脈絡。而此時此刻,當砂爺看著朱礪的表情,已經差不多證實了這些推斷都是真的。 “你母親選擇自殺,完全是為了讓你活下來,讓你有一個體面的身份?!鄙盃敵谅曊f著,“我承認,當初我逼著她做選擇,更多的是考慮朱家的安全和利益,并沒有考慮你們母子,但朱礪,我不是慈善家,我是朱家家主,軍火販子,白貨莊家!從三歲起我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做不了好人!” “你呢,朱礪,易地而處,你又會怎么做?” 朱礪整個人都凝固了,良久才頹然坐到了椅子上。 砂爺氣息漸平,呷了口茶,臉色漸漸沉下來,道:“朱礪,你能狠下這條心,處心積慮十幾年,利用胎兒給我下降頭往死里整我,這是你的本事。凡事有因有果,你為母報仇,我無可厚非。但阿燁呢?他是無辜的,他跟你流著一樣的血,從小跟你一起長大,你又怎么能對他下得去這種狠手?” 朱礪默然不語,砂爺又道:“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跟你無冤無仇,你居然能把他送給朱家的仇人!你知道他落在章覺希手上會是個什么下場嗎?你想過嗎?你真的那么恨他,恨不得他去死,何不直接一槍崩了他?你有無數次無數次的機會!” “你知道我在伊斯坦布爾把他從垃圾堆里挖出來的時候,他是個什么樣子嗎?一米六的身高,他還剩下不到七十斤!胳膊上全是針孔,腫得連靜脈注射都沒辦法打進去!”砂爺說著說著眼睛紅了,額角的青筋微微暴起,“朱礪,這就是你報復我的方式嗎?讓蛇頭給你的親侄子打著興奮劑,每天對著錄像帶學習怎么伺候男人……” “夠了!”朱礪臉色鐵青,崩潰地低吼,“我就是不甘心,憑什么,我們都姓朱,他就是金尊玉貴的大少爺,我就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這不公平!不公平!” “公平?”砂爺發出憤怒而嘲弄的笑聲,“你跟我講公平?朱礪,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公平!”他指向落地窗,窗外幾個園丁正在給草坪除草,“你問問他們這世界公平嗎?為什么你生來就住別墅、開跑車,他們卻住公屋、擠地鐵,辛苦幾十年都買不起這里一間廁所?”又拿起桌上的報紙,指著利比亞新聞,“你再問問他們,為什么你每天鮑參翅肚,他們卻連肚子都填不飽?” “你以為你比他們聰明,比他們勤勞,還是比他們高貴?不,都沒有,只因為你姓朱!”砂爺將報紙摔過去,“人在物質上天生就不平等,你只看見阿燁是朱家正牌大少爺,處處都壓在你頭上,卻沒看到你自己也是朱家人,處處壓在別人頭上!多少人生來就為了一口飯奔波,到死都在餓肚子,要是都糾結公平不公平,你下面的馬仔分分鐘就應該把你大卸八塊——比你勝任這個位子的人多了去了!” 朱礪被報紙抽在臉上,卻紋絲不動,只木然看著桌面,砂爺深呼吸,道:“人在物質上不平等,在精神上卻是平等的,不會因為你有錢就高貴,也不會因為你沒錢就下賤,高貴和下賤,都是后天自己選的。我知道你不甘心,誰處在你這個身份地位都會不甘心,明明是老太爺的兒子,偏偏連族譜都上不了,沒有繼承權,換我我也意難平。但改變命運的方法有很多,你卻只看見殺人報仇這一條!我要是你,有了朱家這么強的后盾,就去開創一番自己的天地,房地產、能源、互聯網……哪一行也能干出一點眉目來??赡隳??這么多年別說什么新生意,就連賭船你都管得馬馬虎虎,這個家真的落到你的手上,你撐得起嗎?” 朱礪冷冷一笑:“新天地,新生意?真要那么容易,你為什么不去做,反而守城?” 砂爺搖頭,道:“你這點眼光,到底能看到些什么?我接手朱家這么多年,如果光是守城,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局面?這些暫且不說,就說咱們朱家,雖然現在風光無限,一百年前也不過是默默無聞的小家族罷了。朱家老老太爺當初跟著洋人跑船,從水手做到大副,再到船長,后來貨輪出事,洋人拿他去頂罪,他從絞刑架下逃出來,當了海盜,刀口舔血幾十年,才積累下來第一桶金。和他相比,你的起點高了不止一點半點,可惜,你身體里流著朱家的血,卻沒留下朱家的血性!你眼里只有仇恨,只有嫉妒,從來看不見一點光!” 朱礪嘴唇動了動,卻只發出一聲冷笑。砂爺該說的都說了,看著他麻木的臉,無力的疲憊涌上心頭,無聲嘆息,喝掉最后一口茶水,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我也只能按規矩辦事?!?/br> 朱礪神色一凌,雖然自打他被朱燁抓住就知道自己兇多吉少,但一直以來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那個占據了心姨身體的女人來救他,然而半個多月過去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人卻一直沒有出現。 這就是最后的結局了嗎?他有些茫然地想著,不自覺的摩挲著椅子扶手,等待著最后的宣判。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似乎都有一輩子那么久了,才聽砂爺道:“你走吧,我不殺你?!?/br> “?”朱礪驚呆了,不置信地看著砂爺。砂爺也沉沉看著他,頓了頓,道:“弒親不祥,就當是我當初欠你母親一條命,今天還給你?!?/br> 朱礪石像一般凝固在椅子上,最初的震驚過后,冷漠的眼底漸漸浮上一絲幾不可查的狂喜。然而緊接著砂爺便一字一句道:“從今天起,朱家和你再沒有半點關系,你名下的股份、期權、產業,朱家全部收回。你自由了?!?/br> 狂喜化作驚詫,繼而是空蕩蕩的茫然,朱礪寬闊的肩膀一點點垮下去,被關了這么久,這一刻他才真的意識到,自己輸了,輸的一塌糊涂,從今以后他不再是養尊處優的朱家少爺,而是被剝奪一切的,囚徒。 “你走吧?!鄙盃敶蟛∥从?,說了這么久,情緒又如此動蕩,說完這一切后疲憊地靠在了椅子靠背上,雙眼微閉,臉色發黃。 朱礪沉沉看著他虛弱的病容,良久雙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轉身,邁著機械的步子往門外走去。 然而走到門口,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轉頭:“再見,大哥?!?/br> 砂爺沉默兩秒,道:“以后不用再這么叫我?!?/br> 朱礪嘴角勾起,現出一個扭曲的冷笑,道:“是啊,從此以后你就只剩下你的好兒子了?!鳖D了頓,又道,“哦,不對,還有你的好孫子,還有……怎么說呢,女婿?” 砂爺神色一動,朱礪嘴角的冷笑漸漸擴大,道:“你不會還不知道吧?阿燁他一直有嚴重的陽痿,弄不了女人,只能找男人,聽說已經和他的師爺在一起好幾個月了?!?/br> 砂爺臉色蒼白,瞇著眼睛看著門口的弟弟,齒關緊咬,胸口劇烈起伏。朱礪看著他,眼中閃動著神經質的光芒:“大哥……不對,現在我該叫你砂爺了,別生氣,看開點,阿燁都二十五了,找男人總比沒男人強,你也不用擔心朱家絕后,朱墨不是帶著個兒子嗎?” 砂爺屏息閉眼,雙手緊緊抓著椅子扶手,朱礪擰開門把手,道:“你要是實在不愿意當現成的爺爺,沒關系,還有我呢?!?/br> 砂爺緩過一口氣來,搖頭,再搖頭,道:“朱礪,你就這么想我死嗎?” 朱礪身形一頓,砂爺接著道:“你還沒有走出這個大門,居然就敢說出這番話來,可見,真是個蠢貨?!?/br> 朱礪攥著門把手,呼吸猛然急促起來,砂爺沉沉盯了他半晌,直到看到一大滴冷汗從他耳背滑落下來,才嘲諷地笑了笑,道:“你走吧?!?/br> 朱礪僵直著身體走了出去,房門咔一聲關上,砂爺頹然倒在大班椅里,右手扶著額頭,大拇指抑制不住地顫抖著。 要不是早就從小葵花口中得知了真相,他今天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朱礪這一關。 睜開眼,天色已暗,落地窗外的路燈亮了,一個小不丁點的人兒正在石子路上跳方格,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四】一賤鐘情 78 78、 ...